<h3> 自从听说了北京煎饼大妈月入3万的故事,再经过家门口的烧饼摊,我的脚步就轻松多了。今年夏天格外热,每回路过烧饼摊,见毒日头底下烧饼大哥围着一个火炉子,我的焦灼就添了几分,空手走过内心充满了负罪感,仿佛看到一个求生的人在挣扎而见死不救。但煎饼大妈的故事让我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别以为在空调房上班就不是民工,兴许人家烧饼大哥身后也有几套房产呢!</h3> <h3>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话给人一种错觉,似乎诗和远方才是人生意义所在,而眼前鸡零狗碎的生活不值得一过。可惜人生没有"快进键",不能把"眼前的苟且"省略,直接过渡到"诗和远方"。饶是煎饼大妈的月入3万,也不是变戏法,而是起早贪黑、风吹日晒,一个煎饼一个煎饼摊出来的。</h3> <h3> 既然不能省略,那就不能草率。同样是白天黑夜的日子,有人安之若素,甚至甘之若饴,有人却急赤白脸,狼狈不堪。早年我住在老城区,巷子口的小菜市场,有个上了年纪的摊主,食材倒也新鲜,但总是面带忧伤,一脸愁苦。开始我猜想他的日子贫寒,有意多多光顾,但日子久了,他灰暗的情绪给我强烈的压迫感,似乎我该对他落魄的生活负责任,我掏钱买菜,倒像是还债,不买菜经过他的摊子,那双幽怨的眼睛仿佛长在我的后背上,让我避之唯恐不及。隔壁卖菜的大哥很"不务正业",一有空闲就凑到旁边看人下棋,有人喊他买菜再乐呵呵地跑过来,尽管如此,他的生意却不差,每天吹着口哨收摊蹬三轮车回家,把夕阳扛在肩上。现在住的小区,保安队长与众不同,别的保安懒散敷衍,能坐着不站着,而他成天闲不住,疏导交通、帮清洁工抬垃圾、替业主收快递……一年四季一身保安制服,笑容却仿佛永远是春天。门岗室外,摆着他用白酒外包装盒子做的花盆,白的茉莉,红的杜鹃,寂寞又热烈地开。</h3> <h3> 爱尔兰作家艾德娜·奥布莱恩在《圣徒与罪人》中写道:"人的痛苦大多不是来自重大事件或打击,而是在岁月的流逝中,由于心灵的流离失所而经历的窒息状态。在沿着那条似乎顺理成章的人生道路往前走的时候,不经意就成了罪人,不经意就获得了救赎,不经意就变成了自己的难题。"是从生活中成功解套,实现救赎,还是困在原地,成为迈不过去的难题,很大程度上不在于生活本身的难易,而在于对待生活的态度和方式。</h3> <h3> 在这方面,苏东坡是个中高手,一千年来圈粉无数。这位大才子一辈子屡遭贬谪,颠沛流离,却随遇而安,不择水土,他像个高明的厨师,不管命运抛给他什么样的原材料,都能加工成美味。被贬到黄州,他在东坡耕田,用写诗的手种庄稼,和农夫交朋友;喝醉了酒半夜回家,敲门没人搭理,他不着急也不生气,索性"倚杖听江声"。被贬到惠州,作为罪臣,买羊肉"不敢与在官者争买",那就"买其脊骨",他得意地给弟弟写信介绍自己发明的烤羊脊,"如蟹螯逸味。"他酿酒、修瑜珈术、尝试炼丹、发明菜谱,活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他有一百个理由在愤世嫉俗中"苟且",却把每一个日子都过成了诗。</h3> <h3> 前一阵子读英若诚的自传《水流云在》,文革期间英若诚在家门口莫名其妙地被捕,在监狱里有人疯了,有人死了,而他忙着跟三教九流的犯人学本领,学习制酱、酿酒、淘金、甚至孵小鸡、制作假鸦片,他乐此不疲,根本没有时间忧伤。他不知道囚禁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更想不到日后自己成为文化部副部长,但他本能地觉得要"努力找事情做",以便将来出狱后"建立自己的生活。"</h3> <h3> 无论是苏东坡还是英若诚,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不可救药的天真,像个孩子似的手头有了新玩具,就迅速忘掉上一刻的不开心,即便衣裳褴褛,饿着肚皮,也不会错过哪怕一只萤火虫带来的惊喜。这种天真的孩子气没有任何的进攻性,但却是撬开生活铜墙铁壁的利器。人生实苦,需要不断地打怪升级,谁也没有通关秘笈。一千多年前的苏东坡跟我们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跌倒了再爬起,他不断地卸下烦恼,收藏快乐,走着走着就成了一道风景。"诗和远方",道阻且长,很多时候是我们疲惫生活中的梦想。钱钟书先生说,快乐在人生里,像是跑狗场中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那么我们不必追着"兔子"苟活一生,而是从此刻起,就把那只调皮的"兔子"揣进兜里,与快乐结伴而行。</h3> <h3>注:文中用图均来自微信公众号:小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