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一个父亲

一帘幽梦

　　题记：人生中，不断的有各种各样的人和我们发生关联，或是给我们温暖力量，又或是教会我们些什么、然后慢慢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不见了、消失了、远离了，有些成了永别，仅以此文献给我的另一个父亲！

八年多了，我还是会一遍遍记起你的好、你的温暖，我的另一个父亲------我的公公。你几乎满足了我对父亲所有的想象：温和谦卑、善良节俭、勤勉、明理、大度、温暖.....所能想到的美好词语统统用在你身上都不为过。

你曾说过："人和人是讲缘分的，我和你就是这样，交流没有隔阂，我们像认识了好多年。" 总有老同事打趣的问起："这谁呀？"你总是笑着说："我三女。" "啥时候还生了个三女儿？"在别人的逼问下，我在旁边笑成了一朵花，颤抖摇曳着……

秋天了，楼下的女人们买回了一袋袋的红辣椒，铺满一地，红红火火、热烈、耀眼，多年前的这个季节，你也会早起，去菜市场门口抢购新鲜的辣椒，自行车驮回，在家里忙乎半天，绑成串，然后叮嘱我："周末拿回你妈那儿，咱在街上，买啥都方便。" 之后，这些残留温度的辣椒被我拿回了娘家……

一到冬季，街角的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的香味，勾起我对你无尽的思念，那些年你路过我工作的地方，电话里头："爸给你买了几个烤红薯，知道你爱吃，你现在不忙的话，二分钟后来门口取。" 往往拿到手中的红薯，还冒着热气，这红薯在你怀里揣了多久？我不敢想，只觉得冬天不冷。

你从来不知道累。我单位房间里面的床、电视、褥子……都是你蚂蚁搬家式的给我一一送来，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冬天有火炉，夏天有凉席，你的爱包裹了我的四季，同事都好羡慕，都说我好福气，我暗自窃喜。因为有你，我很富足。

你总是那么细心缜密。还记得那年夏天，炎热异常，你打来电话："爸在店里看遮阳伞，你喜欢什么颜色告诉我！别人都打伞呢，你没有，爸给你买个！" 你的语气总是那么果断坚决，我极力推脱，却招架不住你的性子，那把伞、"天堂伞"，我用了好多年。

我觉着我就是你的三女儿，被你宠着，不愿长大，也无力抗拒。周五下午是我回家的日子，你总会牵着丫头在楼下等候，即使人潮拥挤，我也能老远清晰的辨别出你的身影：清瘦高挑。这样的守候，持续了好多年，到后来，一下班我就着急回家，我不愿你和丫头的等待落空。回到家，我总找不到毛巾、牙刷、杯子……这些东西都被你一一晾晒干，收了起来。卧室床上会有我上个周末洗过的衣服，被你折叠的棱角分明。我被这些细节充斥着、感动着。上学时养的毛病，老爱在水龙头下喝凉水，即使我轻手轻脚，也难逃你的法眼，我一拧开水，耳边就会传来："别喝凉水，这儿有热水！"你像极了我的生父。那些年还是年龄小了些，太过青涩，不曾对你表达过任何的感谢，我错失了太多，我该让你明了：你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曾忘怀。

　　每天中午的12:38《今日说法》，因为你的缘故，我也喜欢上了法制节目。戏迷大叫板播放的时候，你会给我讲解这戏的来龙去脉、人物关系，使得我不再拒绝这样的传统文化，而觉得有厚度、有韵味。你的二胡非常专业，大秦腔开始吼的时候，你会一起和着节拍拉二胡，着实很好听、热闹。乡邻之间谁家有红白喜事、你总是被邀请，比起他人，你对二胡的喜欢总是那么单纯、彻底。

你是一个特别有秩序感的人。家里的物品被你擦洗的铮明瓦亮 、一尘不染，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去处。一有偏离，你总会不声不响的把他归位。你不止一次教我如何擦拭地板、玻璃、杯子......每次体温计我总会颠倒放置，你也会一遍遍的纠正。多年后，我终于学会了，继承了，我觉得自己就是另外一个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你欣慰的表情我也无从看见。

你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家里家外，大事小事让你操碎了心。小到丫头的尿布、做饭的菜、卫生间里的纸、地板上的污渍......包括年后串亲戚的礼品，你会提前备好，各家的喜好，你也会一一考虑到，那些年我是幸福的。在你刚离去的日子，妈总是找不见东西放哪儿？也不知道层层包裹里面的是啥东西？更别提把东西归位了？妈不习惯没有你在身旁，我们也不习惯。混乱的日子过了一年才有些秩序。

我们秉烛夜谈过好多次，那些年容易停电使得交流有了更多机会。你会一遍遍说起过去的事情，赚了二十块钱买回几块木板，工资发了又买回几扇窗子......那段艰苦岁月，你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你连哪月哪日都记得这么清楚？"你说："那段日子，苦啊！"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你说的话是真的，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往往刻骨铭心的都是最温暖或最痛的。

你对生活的热爱无一不渗透在细节中，自从你离开后，后院的蜂巢还在，蜜蜂却已走丢，七零八落；家里的葡萄树也因为疏于管理奄奄一息；菜园里再也没有葱葱郁郁过，更别提长长的黄瓜和丝瓜；菊花还在，却已经不再壮硕。庆幸的是：门口的柿子树已经挂果，还有月季花，这个时节开得正浓。农具依然静默在门后，你的余温残留。

你最怕给子女添麻烦，生病后依然如此，陪床、护理、药费……都不让我们操心，乃至你钻心的背痛，你都不曾呻吟过和谈及过。这些导致我的内心深处有好多遗憾：我带丫头去看你，你说："医院里面病毒多，多呆不好，把娃早点带回家。" 没想到那次离开却是最后一次的见面……退休后你一直想要一辆电动车，说可以载着丫头四处溜达，因为琐碎的事一直搁浅了，现在想起来就钻心的痛，和你相处的岁月里，这是你唯一提及过的愿望，我做得不好、我是有愧的，爸！

只言片语不足以表述那段岁月，你我故事的十分之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永远活在我心里，即使你已离开八年！你还是会一遍遍的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会努力做个温暖的人，像您一样！

（后记： 你在地下，我在地上，但有某种东西一直穿越生死，抵达我的内心，牵引着我，往前走，往前走……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