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老屋

笑春风

回到故乡的老屋，亲切而熟悉。不觉开始怀念儿时的美好。怀念那种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桃花源般的田园风光。 纯真朴素的幸福乡村生活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童年虽然清苦，但很快乐。我至今也很难忘那段逝去的岁月。

故乡的老屋是宁静的。清晨听着鸟叫，鸡叫，狗叫，闻着炊烟，听着外公外婆的说话声，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乡村的清晨特别美，屋门前是一丛竹林，烟雾袅袅，有点桃花源的味道；清晨的阳光是懒散的，鸟儿，鸡儿，狗儿，都是闲适的，它们说着我们不懂的语言，自顾自的在唱歌，在闲言碎语着。

透过老屋的窗户，几朵闲云在碧空中流连，淡淡的花香和着泥土的气息飘窗而入，这故乡的阳光、静谧的空气，还有缓行的时光，尽收眼底。盛满记忆的老屋，在重重叠叠的时光里，我走远，又走近⋯⋯

 

老屋老矣。经过几十年的雨雪风霜，大半个屋顶已经垮塌，木梁柱倾颓，老得筋骨松散了；后院的土墙满壁斑驳，上面的泥灰几近脱落；只剩下烟囱见证着黑色的流年。老屋处处都是亲人们的影子。美好的记忆，似一幕幕电影，站在时光的那一头，闪闪烁烁地映现。

夏日的黄昏里，寒蝉凄切，蟋蟀低鸣。远树凝寂，象墨泼的山形，好一幅泼墨山水画。老屋的前院很开阔，四周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恣意地伸展， 槐树遒劲的枝干像一把张开的大伞，荫护着老屋的院落。一天之中，最开心要数晚上了，大人们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劳作，总算可以坐下来歇歇了。伴着皎洁的月光和大人们在院子里乘凉，一起聊家常，一边手里拨着老玉米。每到这时，最开心的要数孩子们了，三五成群地来回跑着，捉着迷藏，玩着各种游戏。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聚。

最让我留恋的是老屋外的一片桑树林。外婆家里养了好多蚕，而我最喜欢和大人们一起背着背篓去桑树林采摘桑叶回来喂蚕，听着"沙沙"的蚕虫吃桑叶的声音，观察那片片叶子下面的蚕虫，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直到结茧，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让我深深体会到了"日采桑叶三两片，不辞长做养蚕人"的乐趣。想到这，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外婆半夜还不辞辛劳地起来喂蚕的身影。外婆每天把大半部份的精力都要花在这些蚕儿身上。辛劳的祖辈们在老屋里留下了串串足迹。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老屋外的那条小河，它是我们童年最快乐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嬉戏、玩耍，打水仗。大人们在河里劳作，用河沟里的水源灌溉秧田。耳边又传来外公呼唤表妹劳作的叫喊声，那呼声久久回荡在山间，萦绕不散。

 

真怀念住在老屋的时光。老屋院子中央种着一棵桔子树，夏天开花时，一院的清香扑鼻而来，款款的。人在院里走，一呼一吸间，都缠绕了花香。年少的时光，就这样被浸润得香香的。秋天一到，金灿灿的桔子便挂满了枝头，伸手就能摸到，想吃时，便随手摘来吃，那滋味，一直甜到了我的心坎里；最值得一提的是灶屋角落里那个很大很重的长方形木箱，它基本上可以叫做那个年代的"冰箱"。小的时候，没有什么零食，木箱就成了我们的百宝箱，嘴馋的时候就会缠着外婆打开重重的箱盖，里面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我们的最爱-红糖，有时还会有外公亲手做的麻花小吃之类。常常也会充满好奇，和表弟妹们围坐在饭桌边看着麻花是怎样诞生的。真佩服长辈们的巧手和劳动精神。而如今只剩下残破的饭桌孤零零地散落在角落里。

我是个触景生情的人，站在泥泞的老屋前，看着破烂不堪的堂屋，那张早已褪色的外公的老照片，在微风中悲壮地摇曳⋯⋯仿佛我又看见了外公在堂屋里娴熟地编着竹篓，外婆一边自顾自地打理着蚕儿们，一边喃喃细语着。我百感交集，久久不忍离去。时光煮雨，我们在时间上行走、成长，如今老屋已空，像凋零的花瓣一样纷纷飘落，消失殆尽了，像个迟暮的老人。我的睛湿润了，就像雨滴挂在老屋的屋檐上，那些零落的记忆，逝去的年华，无微不至的哺爱，随着老屋生命纷飞殆尽后，还留下无尽的思念与回忆。

夏夜辗转反侧，我便悄然起身，顺着青石铺成的小道往后院深处走去。一轮清月穿过叶子探了进来，瘦瘦的。它刚露出半张脸，一转身，又躲进薄薄的云层。我突然想起，儿时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这样的。那时，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深夜，外婆吹灭煤油灯后，坐在床沿上，一边给我摇扇一边和我聊着天，月亮也悄悄地从窗口跟进来轻抚我的脸。听着外婆的说话声，我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转身，我们都各安天涯。如今香椿树，桔子树也没了，外公走了，连外婆也走了！明天老屋也将离我们而去。望着那些残垣断壁，看到的都是远逝迷离的背影！我渐渐明白，老屋的那一头，承接了另一个世界。

大概每个从乡村走向都市的人，都有一个如梦如幻的村庄记忆，也有一个关于"老屋"的深深的情结，因为它们不仅仅包裹着我们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光，还成为我们这些远走天涯的游子生命的根系。

记忆中的老屋若隐若现：我又看到了守着屋檐上下翻飞的燕子；鸟儿们慵倦地栖落在树上鸣唱；屋顶的炊烟仿佛还在，柴火饭和烤红薯的香味依然还在，飘飘拂拂，落到了我的鼻尖上；屋外母鸡"咯咯咯咯咯咯"地将蛋下在了窝里；牛圈里的老黄牛来回地跺着步；屋内外婆在忙碌着生火做饭，外公依然手里还不停地编着竹篓……

走出村子：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阵阵微风送来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

那回忆，如烟、如雾、如梦、如幻。

2017年4月，外婆满8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