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在心中的那坛“豆瓣酱”

邓拥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在条件艰苦的山乡,豆瓣酱伴随了我的成长过程,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是豆瓣酱给了我营养和美味,只要有豆瓣酱,我吃嘛嘛香,以至今天我有一米七五的身高,八十五公斤体重,说不上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但在四川人中能有这样的体格,我认为是与豆瓣酱有着密不可分的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每年进入伏天的时候,母亲就会把当年收获的胡豆用开水涨发,涨发后的胡豆要一粒一粒的人工脱壳。每当在这时,邻家的大婶,阿婆都会来帮忙。盛夏的午后,也没有太多的农活,一边躲着夏日毒辣的太阳聚在一起纳凉,一边在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中去除胡豆的外壳,在不紧不慢中,两三升胡豆要不了多时就会剥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剥好的胡豆,是绝不能沾生水的,然后用竹簸箕摊开,盖上南瓜的叶子,置放于阴凉通风处,把它交给时间,大约在十五天左右,胡豆瓣就会长好一层黄褐色的霉,这种霉是益生菌,是由各种微生物相互作用,产生复杂的化学反应,从而改变了胡豆的原有属性,而赋予豆瓣更加浓郁的味道。用时间和益生菌改变各种食材原有的味道,《舌尖上的中国》拍得比较好,解说也很到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胡豆霉好以后,母亲会摘回自家房前屋后长的紫苏叶煮水,用煮好的紫苏叶水泡发霉制好的胡豆瓣。这其中的作用,我想:一是利用紫苏叶的色泽,二是利用紫苏叶特有的香气。泡发豆瓣要加入适量的食用盐腌渍,以免变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自家种的辣椒红了,从地里摘回红辣椒后,先要挑出有虫的,不红的辣椒,去蒂淘洗干净,沥干水分。然后就要把辣椒剁细。我记得那时家里有专门剁辣椒的木盆和专门剁辣椒的剁刀,就是在铁匠打的专用的刀具上接上一米来长的木柄,提起木柄做垂直运动,辣椒就会在剁刀一上一下的重复运动中被剁碎。我也叹服劳动人民的智慧,因为接上木柄后,手离辣椒就有了一定的距离,这样辣椒的汁液和挥发的辣椒素就不会沾到手上,要不然剁完辣椒后,手会火辣辣的疼。辣椒多的话还要剁上好几盆,剁好的辣椒要迅速加入足量的食盐,不然就会变质发酸。总的原则是可以偏咸,不能偏淡。偏淡的话,一旦豆瓣酱发酸,你就是百般使法,都是挽回不了的。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盐巴做不了酱,道理就在于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剁辣椒时,还要同时加入适量的老姜,大蒜一同剁细,在加入食盐的同时,还要加入花椒,八角,三奈,茴香,香叶,桂皮、红糖等混和香辛料的粉末,然后混入先期处理好了的胡豆瓣,充分的搅匀,这豆瓣酱基本上就算做成了。做好的豆瓣酱最好还要在盛夏的阳光下晒上几日,一是晒去多余的水份,二是晒出辣椒的香气,三是混和些阳光的味道,使豆瓣酱酱香更加浓郁醇厚和鲜香,色泽更加红亮诱人。最后装坛,坛子是有坛沿的,坛沿中加水,豆瓣酱便与外界空气隔绝,利于长期储存。酱与酒一样,也是陈的香。母亲当年做好的豆瓣酱都要用坛沿水密封到第二年才会食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如今,也有人会在豆瓣酱中加入菜籽油,这就成了青油豆瓣,有的也叫红油豆瓣。甚至有人会加入金钩,又成了金钩豆瓣。那时,我们在农村,物质条件较差,在我的记忙中,母亲做豆瓣酱是不加菜籽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豆瓣酱对于四川人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川菜誉满天下,豆瓣酱是川菜的精髓和灵魂,有些菜直接用豆瓣命名,如豆瓣鱼,豆瓣肘子等,回锅肉少了豆瓣酱根本没有那种味道,亨誉全球的川味火锅没有豆瓣酱的加入,绝对不会红遍大江南北。对于那时的农村来说,衡量一个妇女能干与否?就要看他家的酱坛子,泡菜坛子,咸菜坛子。能干的妇女,她家的坛盖一开,便会满屋生香,口舌生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对豆瓣酱有特殊的感情。在我成长的年代,几乎顿顿与豆瓣酱打交道,基本上都是一碗米饭一调羹豆瓣酱,要么就是各种咸菜,偶而会在米饭上蒸上一碗放了猪油的豆豉。那味道至今难忘。那时,就算有蔬菜,我们也没有时间去炒。我在上学以后都是自己做饭,还要带弟弟妹妹,有时起床晚了,会饿着肚子背上书包去上学。在农村,那时煮面条都是离不开豆瓣酱的,先将锅烧热,放入一小坨猪油,绝不能放多,放多了母亲会说我们没有计划,贪吃,不知道节约,将来会过不好日子。猪油在锅中完全融化以后,舀上一调羹豆瓣酱放入热油中,“嗞”的一声,豆瓣酱与热猪油的充分结合,香气升腾,瞬间香满了鼻腔。然后再“嗞”的一声,一瓢水掺入锅中,等到水开,调好咸淡,放入面条和蔬菜,一顿美餐就大功告成,我们便会大快朵颐,只听得“哧溜哧溜”吮吸面条的声音。那种香,我至今吃了众多面馆的面条都再没有吃出那种味道。那时煮面条根本没有什么鸡精、味精等调味料,就连酱油都是没有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在当兵以前都还不知道酱油是什么滋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上初中的时候,可以住校了,那时学校只提供给学生蒸饭的条件,菜是没有的,我们只有从家里用玻璃瓶子带豆瓣酱和咸菜,每顿都是米饭就着豆瓣酱和咸菜,还要有计划,至少要管一个星期,不然后面几天,你只有白米干饭和“筷儿脑壳”。我在想后来我没能进入大学校园是不是跟我满脑子想吃的有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八六年我参军入伍了,那时谁都会说新兵连的伙食差,可我不认为,有菜有饭,还有荤腥,生活又有规律,我觉得我是很满足的。我记得当兵之初我才一米七的身高,体重只有五十公斤。在部队还长了近五公分身高,体重也迅速增加。后来,连队炊事班班长退伍了,我甚至可以直接从战斗班调去炊事班当班长,能把饭菜做得有滋有味,还能自己做酱,我想与我小时候在农村的成长经历是有关系的。悄悄告诉你们,我在部队因为饭菜做得好,还立过两次三等功呢。那时最大的满足就是战友们说:“今天的菜是邓班长亲自炒的,好吃。”能得到大家的认同,我想是我善于用豆瓣酱调和各种味道。再后来,为了更好的服务官兵,我在服役五年的时候,组织上还派我去成都新华宾馆学厨师,九二年我就跳出了“农门”,吃上了那时人人羡慕的“商品粮”。我在想,这其中也许豆瓣酱也应该起了很大的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感谢豆瓣酱和家里那时的各种坛子,是母亲把各种美味封装在坛子里,有豆瓣酱、麦子酱、豆豉,咸菜、泡菜……虽然今天按健康饮食的标准,可能有些是不好的生活习惯,因为钠的过量摄入不利健康,但是,我还是觉得母亲封在坛子里味道,永远都有唤起我们快点回家的超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成家立业之时,一个家庭又开枝散叶了。母亲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三只十分精美的酱色坛子,一只装的豆瓣酱,一只装的泡菜,一只装的老咸菜。三只坛子分别代表了我、妻子和孩子,三角形又是最稳固的图形,母亲用三只坛子教会了我们要独立生活,这是母亲的良苦用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新冠疫情暴发时,居家隔离是阻断疫情传播的有效方式。坛子里、冰箱里的那些“存货”足可以让我从容应对城市按下暂停键后的突发情况,这是母亲教会了我们要把日子贮藏一些在坛子中、在冰箱里、在阳光下。以备不时之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又是做酱时节了,这几天我在想:去市场买些辣椒和霉制好的胡豆辮,学着母亲做酱的样子,自己动手来做坛好酱。我不知道,我做的这坛酱有没有能够把我的孩子吸引回家的味道?</span></p> <h3>图据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