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如果记忆只允许你记得一个人,</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你会写下谁的名字?</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 | 苏·未染</h3> <h3>一天下午,当警察从理发店把自己的妻子送回来时,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树锋觉得脑袋"嗡"了一下。</h3><h3> <br /></h3><h3>"她是自己走去理发店的,在那里呆了三个小时,说不记得家在哪里了。"</h3><h3> <br /></h3><h3>树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老伴儿味芳已然患上了阿兹海默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那一瞬间,他胸口团着说不出的难受。</h3><h3><br /></h3><h3>身为上海一区教育学院的院长,妻子一直是位雷厉风行的人物。没想到一夕之间,她竟然连生活了四五十年的家在哪儿都忘记了。</h3><h3> <br /></h3><h3>退休之后,妻子变得经常丢三落四、喜欢唠唠叨叨、还爱乱发脾气。现在想来,这些都是病发的前兆。</h3><h3> <br /></h3><h3>以上是一部名叫《我只记得你》的纪录片中的情节。男女主人公正是这位患有阿兹海默症的奶奶味芳和她的老伴儿树锋。</h3> <h3>患了阿兹海默症的味芳,脑子里就好像有一块儿不停擦拭的橡皮,熟悉的锅碗瓢盆、菜市里弄都开始在她的眼里变得浑浊陌生。</h3><h3> <br /></h3><h3>带出去的东西总是丢,门牌号也无法准确地记住,刚刚跟她讲过的话不到一会儿就全然忘记,挑衣服穿衣服都需要人来协助,有一天还错把一次性鞋套当成帽子戴在了头上</h3><h3>街坊邻居、来探访她的亲人朋友、同事学生,味芳已经全都不认识。<b>她唯一认识的,就是眼前的这个每天给自己洗衣做饭、还要给自己洗衣做饭很久的人。</b></h3><h3> <br /></h3><h3><b>"他我怎么不认识啊?这是我爱人。"</b></h3><h3> <br /></h3><h3>面对学生的提问,味芳回答道。</h3> <h3>两位老人相识于50年代的一场婚礼。当年味芳对树锋一见钟情、心存好感,但得知树锋已经订婚,只好作罢。</h3><h3><br /></h3><h3>十年动乱里,树锋被三次抄家,第一任妻子和女儿在这次变故中接连病逝,他自己也被下放到了四川宜宾的工厂。此时的味芳已经42岁了,一直没有嫁人,凭借出色的教学工作,她被升任为卢湾区教育学院的院长。</h3><h3> <br /></h3><h3>当时有人来给他俩说媒。因为心中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曾让自己心动的人,味芳丝毫没有介意树锋的处境,毅然决然地嫁给了潦倒不济的他。</h3><h3> <br /></h3><h3>"那是最困难的时候,她跟我结婚了,这个傻子,很奇怪吧。"</h3><h3> <br /></h3><h3>婚后,味芳忙于工作,树锋就主动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因为儿子移居去了海外,日子也过得多有坎坷,所以味芳病后,他一直独自担负着两人的生活。</h3><h3> <br /></h3> <h3>但凡对味芳有一点不好,他都不舍得。</h3><h3> <br /></h3><h3>而味芳,即便在消失记忆之后,也对他保有绝对的信任和依赖。</h3><h3> <br /></h3><h3>每隔十几分钟见不到树锋,味芳就像失了神一样,开始坐立不安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推开门找,一边走到窗户前眺望,还一边不停念叨"他去哪里了,人怎么不见了?"</h3><h3>别人问味芳,"如果他明天走了你怎么办?",她展着一脸豁达的笑,没有一点悲伤和迟疑,"那我第二天也走,把我们葬在一起就好。"</h3> <h3>像很多空巢家庭一样,没有子女在身边,两位老人只有彼此支撑。"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一起吃,一起买东西。就这样,总是我们两个人。如果他走了,我该死。我走了,他也倒霉。"味芳什么都记不得,但却好像又什么都明白。</h3><h3> <br /></h3><h3>镜头面前,树锋调皮地拉拉味芳的手,味芳就有些害羞地笑着骂去"别发嗲!你这样,我很难为情的";味芳爱美、爱整洁,每当找不到自己的发卡,树锋就会递上自己早准备好的新发卡,嗔怪道"侬的发卡还要我还给侬";味芳在理发店弄头发,树锋也会像带孩子的家长一样,默默地坐在一边</h3><h3> <br /></h3><h3>与世界相比,他们两个人孤孤单单,可是有了彼此,日子又好像热闹可爱。</h3> <h3>然而,时间对老年人是十分刻薄的。</h3><h3> <br /></h3><h3>树锋毕竟也已是八十四岁的高龄。</h3><h3> <br /></h3><h3>一个年迈的老人去照顾另外一个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老人,难免会力不从心。树锋的身体也在一年不比一年的衰退着,有天他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出了肺炎,医生要求他住院,一向在镜头面前克制情感的他,突然哭了起来。</h3><h3> <br /></h3><h3>"我假如住院,她一个人在家就没办法生活。毕竟是43年的夫妻"树锋转头看向窗外,喉头涌动着一轮又一轮被压抑下去的哽咽。</h3><h3> <br /></h3><h3>"我爸爸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病倒了,老婆没人照顾。"树锋的儿子无奈地叹一口气。</h3> <h3>因为放不下味芳,生病期间,树锋只能放弃住院、每天跑来医院打点滴,有时候还要把老伴儿带上,这让原本身体就十分的他更加心力交瘁。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味芳住进养老院。</h3><h3><br /></h3><h3>从家里搬到陌生的环境,味芳表现出极强的抗拒和不适应。</h3><h3> <br /></h3><h3>"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们为什么不回家?""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这样做是犯错的,你给我站到墙角去!"她一改平日的温和,声色俱厉地质问着树锋。</h3><h3> <br /></h3><h3>"哎呀,我们就来这里住两天。"树锋向她解释了很多遍,可是过一会儿味芳就把听过的话全都忘记了,又来指着鼻子数落他。</h3><h3> <br /></h3><h3>反复多次后,树锋终于塌在椅子里,一脸绝望地报之以沉默。</h3><h3> <br /></h3><h3>因为养老院床位紧张,没有房间供两人同住,所以树锋住在二楼,味芳住在三楼。</h3><h3> <br /></h3><h3>老两口有睡前说话聊天的习惯。晚上,树锋安抚味芳睡着之后迟迟不愿离去,他在镜头面前难以抑制地流泪,"两人在一起才是家啊。"</h3><h3> <br /></h3><h3>影片的最后,两个人安详宁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暮光温柔,风好像从屏幕里流出来,吹平了日常生活起伏的褶皱。</h3><h3> <br /></h3><h3>银幕上的字告诉我们,味芳已经不记得树锋的名字了。她只知道,身边这个终日相伴的人不能没有。</h3><h3>记忆销蚀,相爱成为一种本能。</h3><h3>我忘记了一切,但没忘记爱你。</h3> <h3>前不久《每日人物》对两位老人的近况进行了访问。</h3><h3>据悉,味芳至今已经成为了重度阿兹海默症患者。她会像小孩儿拆玩具一样把她看得到的遥控器、闹钟、相框都拆个遍,还总是扯烂树锋刚买的新衣服。护工给她洗澡,她也不配合。上厕所时,她坐在马桶上滴滴答答不清楚,甚至打起瞌睡树锋担心养老院的护工照顾不好味芳, 所以没去住院,而是留在养老院尽自己所能给老伴儿提供最好的照顾。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那么体面的一个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h3><h3><br /></h3><h3>而事实上,味芳只是中国800万阿兹海默症患者中最普通的一个。</h3><h3> </h3><h3>味芳的主治医生李霞说,"味芳所幸有树锋多年的精心照料。可是当树锋无力照料之时,味芳和树锋的故事,便不再单单是一对老人的恩爱故事,而是深度老龄化不得不直面的课题。"</h3><h3> </h3><h3>据统计,我国目前60岁以上老人已超过两亿,是世界上老龄人口最多的国家,我国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人数已居世界第一。</h3><h3> </h3><h3>"老年痴呆"悄无声息地带走老人生活的尊严,他们会忘记回家的路,忘记最亲的人,会忘记吃喝拉撒,最后孤独地死去。</h3><h3> </h3><h3>而每一个正在老去的父母,和我们远隔千里的父母,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走向老年痴呆的老人。</h3><h3><br /></h3><h3>阿兹海默症,与你我并不遥远。</h3><h3> </h3><h3>味芳是幸运的,得了病也是幸运的,因为她有那么爱她的一个树锋。</h3><h3><br /></h3><h3><b>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b></h3><h3><b><br /></b></h3><h3><b>爱是来日可期的信仰,爱是跋涉前途的力量。</b></h3><h3><br /></h3><h3><b>但爱并不万能,关注老年痴呆,关爱失智老人,你我皆须尽力。</b></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