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初恋的花季

竹韵

高中毕业了，离开家乡去城市读书的人不多，不是我们的同学们不优秀，不是我们的同学们不刻苦，是因为那时有着很不公平的城市和农村的录取分数线。1982年我们老家属于镇江地区，还没有划归南京市。我们的录取分数线比城市的同学高很多，这是我后来到学校后才知道的。

禁锢的高中，自然是不敢有初恋，高中毕业时，女同学们正当花季，不能继续读书的，接下来重要的事就是嫁人。当然要明媒正娶的、父母认可的，那时尽管已经提倡自由恋爱，但是父母是不允许的，那是败坏家风要被人指指戳戳的。

很多女同学被父母逼婚，挨打被骂，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性格刚烈一点的女孩，以死相逼，父母才妥协，父母是知道人命是重于一切的，尽管将来嫁出去的女孩是人家的人。

性格软弱一点的女孩就依了父母，一生奉守"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的家训。

我是幸运的，因为继续读书，没有经历过被媒婆提亲的事，更没有被父母逼的为弟弟换亲之事，但是必须继续遵守校方的规定：在校生一律不许谈恋爱，一旦发现就发配到边远地区工作（那时候发配到张家港的学生基本是自由恋爱的结果，当时张家港是沙洲县而已！）我怎敢拿恋爱做赌注，再回到跳出的农门呢？

我整天默默无语，刻苦学习，一直保持着不和男生说话的乡俗。也有心跳的时候，但是没有行动的勇气，自律（按照学校的规则）、矜持（按照父母的教诲，女孩必须的）、自卑（来自农村，那时城乡差别是天和地的距离）各种信念让我花开无声。

在我的花季中不得不提的照片中五姐妹，当我背着一床被子，手提网兜装着洗脸盆和热水瓶等生活用品来到新学校报道后才发现我们班级只有五个女生，28个男生。我们五个女生年龄相仿，性格开朗，去食堂，教室，宿舍，长江边散步基本形影不离，这样在学校很快得了一个名：五朵金花。那时刚流行电影《五朵金花》

我们按照生日排，我是老三，大姐是我的同桌。老二是来自北方军营长大的南京人，当年长发飘飘有点《排球女将》里的小鹿纯子，她也经常梳着纯子的发型，她是男生心中的女神（仅仅是女神）。我是来自山中的一棵小草，默默无闻。老四来自一个教师家庭，我们的语文老师，一个曾经工作于上海申报的记者给她的评价：小家碧玉。

老五，最小的也是最早由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谈对象的一个。

那时每天我们五个人晚饭后去长江大桥下面江边散步，必须经过南京毛纺厂长长的水泥路，两边都是民工房，窗口趴了一些小伙子对我们大喊：潘西，小潘西。我不懂南京地方语言，但是知道他们是不怀好意的。老二说：南京的男孩就这样，过嘴瘾，你不搭理他，他也不敢怎么样你。于是我们沉默走过，不敢大声说笑，不敢回头看那帮趴窗口的"小杆子"。

老五，被父母逼恋，找了一个飞行员（校方不管校外的恋爱，主要怕同学之间谈恋爱影响学习和校风），一开始她也反抗，周末拒绝回家，拒绝和父母联系，慢慢的两个人也产生感情，开始约会。有次来到我们的宿舍，分别时外面下雨，老五替飞行员穿好雨衣 ，扣好扣子，随后一起走出宿舍。我们四个人隔着蚊帐躲在里面大气不出，如看电影一般。老五回来后，我们开始逼供她：拉过手了吗？kiss过了吗？告诉我们什么感觉？

快毕业了，老五的恋情发展顺利，在我们小圈是公开的。她建议我们五朵金花去光华门机场玩，那是军用机场，没有关系是不能随便进的。

五朵金花，一式的裙装，旁无他人似的兴奋说笑走进军营，立刻篮球场上军人们停止打球，注目观望。老五轻声笑骂：这些"秃驴"（和尚的意思）看什么看？

老二教的不和陌生男孩说话这一招真灵，以致于工作后我再去读省级机关夜大，每每晚上放学的路上，独自骑车在遮住路灯光的法国梧桐树下，有男孩搭讪问这问那，我只记得老二的话，紧咬牙关不开口，拼命骑车。慢慢的那个搭讪的男孩觉得好无趣，走了。

工作了，可以谈恋爱了吗？不能！单位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我自己规定自己，一年实习期内不可以谈恋爱，期盼实习期满我的实习鉴定是完美的，因为这个鉴定将在我的档案袋里跟随我一生。

花季就这样过去了，花开无痕。写到这里又想起老二的名言：有了初恋的经历，不至于老了在晒太阳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没有可回忆的。

我此时脑子也没有空白，有她人的故事。

和我合影的是老大，我的同桌，一个积极向上一身正气的大姐，我们都是来自农村，所以有很多相同的观点，比如生活节俭，我们经常是舍不得每天中午吃一份一毛五分钱的荤菜，于是我们两合买一份分着吃，可以节省七分五厘钱。她来自无锡农村，其实经济条件比我家好很多，思想也比我开放一点。

但是我们也有不同观点：对于年轻人是男追女还是女追男的问题，她的观点应该女追男，因为你喜欢他，才追他，这叫幸福是靠自己追来的。

我的观点：自古只有凰求凤，哪有凤求凰？

结果呢她喜欢一个男生，一个晚自习后去告白，其实她一个人也不敢，硬拉我陪着。蒙蒙细雨的校园里，我撑一把伞，静静地立一边听她表白，听男孩婉拒，我浑身发抖，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其实老大，我还是佩服你的，敢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