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乡，从此不忍回头望【故土回响】之二

贤飞娃

故乡，从此不忍回头望

别梦依稀念手足，常幸今生伴兄行。
秋风秋雨挥秋泪，犹怜小弟痛悲吟！

                                     一一题记

        那天晚上，出差在外的我接连接到姐姐和侄女的告急电话，告之大哥病危!我即刻心知:大哥危矣!无情的肺癌已折磨了大哥快两年时间，面对这个目前整个医疗界都未能攻克只能徒叹无能为力的世界难题，绝非我们所能力挽。

       

此事虽在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接完电话，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有些乱了，失神了半天，才想起我应该即刻向领导告假返乡。看看时间，已是晚上10点多，但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敲开我们带队领导的房门，向领导请假时，我终是失控没能忍住，当着领导的面涰泣起来，泪流满面。

         又怎能忍住?!这些年来，因父母早逝，于我而言，大哥完全应验了那句老话"长兄如父"，在我心中，大哥已不仅仅是我大哥，俨然如父亲般在关爱着我。事实上，也很正常，大哥的长女即我的侄女，仅比我小一岁，从小一起长大、嘻戏、读书。我想，在大哥的心中，应该也早已把我当成他的孩子一样一直在呵护着。

        又怎能忘记?!这十多年来，每次携妻儿回乡或是我独自回乡前，我首先告之的必是大哥。每回，大哥也会早早地为我们准备好在故乡的衣食住行，即使有些我们根本用不上，也一定会准备得十分妥当。

        又怎能不悲?!自父母走后，其实早自母亲走后，25年来，大哥就一直是我在故乡的情感依靠、生活依靠和精神依靠，即使父亲尚健在的时光里，亦是如此。父亲生性老实、散漫，不喜亦不懂料理家务，不善亦不愿处理人际关系。我在老家需处理的一应事务，均依赖大哥帮我完成，使我毫无后顾之忧。如今，大哥一走，我顿觉失了依靠。不是没了其他亲人，只是这么多年来，有关故乡的事，找大哥已成了我的习惯。

        大哥生性耿直、脾气暴躁，但又为人热情、乐于助人，无论在单位、在家乡，还是在亲友的眼里，是出了名的直性子。身为长子，大哥历来对我们这些弟妹要求严苛、管束严厉。为此，兄弟姊妹自小对他有些惧怕，因顽皮懒惰，我们都没少挨他的打骂，当时的我们，对他还颇有怨言。但有道是:不骂不上进，不打不成器。谁又会否认，因了大哥的管束，我们才更早更快明了一些事理，多了一份进取心。

大哥读书少，加之性格急躁，在大多数人眼中，似乎完全就是一粗人。其实不然!大哥自也有他柔情细心的一面，可惜被他的外象所掩盖，不被人觉察而已。这点，虽不能说深有体会，但至少颇有感触，这从一些生活中的细节可以深深地感受到。比如，原先我还未拥有自己的车辆时，每次回乡，大哥总是反复探问我具体的时间，早早的就在村口等候。待到离家返城时，又执拗地帮我拎着行李，直送到远行的班车旁。每次回到故乡，住到大哥家，大哥事先会把床铺早早的收拾好，晚上临睡前，会细心到将拖鞋拿到我面前，让我准备洗漱，作睡前的准备。其实，大哥只是不善于、可能也羞于用语言表达而已。

大哥一生要强，从不轻易低头服输，就算到了生命最后的日子，依然如此。病危之际，就算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经常陷入半昏迷状态，一旦清醒，我们围在他身旁，问他痛了就告诉我们，他依然强忍着说不痛，直到我们给他服用止痛的药丸他无法吞咽或翻身时痛得大声呻吟，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痛。而此时，我们感到是那么的无助，纵使心如刀割，也只能黯然神伤，强忍泪水，不想让大哥发觉。

其实，大哥又何尝舍得，舍得抛下大嫂和他的子女，以及我们这些弟妹们。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们都从四面八方赶回到故乡，趁着大哥清醒时，能够一起目送大哥远行。大哥弥留之际，我紧紧地攥着大哥的手，宽慰着太哥，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无力地松脱了双手。为大哥缓缓地合上他睁开的心有不甘的双眼时，我也彻底崩溃，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在我生命中，几十年来，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目送自己挚爱的亲人就这样走到生命的尽头，这种无奈、悲伤和绝望，不亲历又怎能体会?!

大哥的离去，无疑是命运对我又一次无情的摧残!如今，十天过去了，我依然无法完全走出这片阴影，就像深陷泥泞无法自拔一样，总是寝食难安!尤其是夜晚，往事总是如影随形，让我无法安然入睡。

近几年来，故乡实在是变化太快!匆忙间，命运这只神奇的手，已不由分说牵走了我四位兄长，加上逝去的双亲及其他一些亲人，他们均葬于故乡的后山，相依相伴。

故乡的后山，本是我儿时的乐园!记忆中，山上不同季节的野果众多，树木郁郁葱葱，更有那连片的山茶树和杜鹃树，每到春天，满山遍野开满了洁白的山茶花和红红的杜鹃花，令人无限神往。如今，由于疏于管护，加之被山火多次肆虐，早已变得树木稀疏，山茶树廖廖无几，倒是杂草灌木丛生，掩没得连原先上山的路都已无迹可寻。更为伤感的是，于我而言，平添了诸多新坟，而这些新坟的主人，除了我的诸多亲人外，都是故乡那些曾经如些熟悉的四邻乡亲，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帮助于我、教育于我、激励于我、影响于我。

那天，送完大哥上山，一路下山时，或远或近地看着一座座坟头，想着那一个个熟悉的人，心中伤感无限，亦不忍回头再望!

难道不是吗?!从今以后，于我而言，故乡，真是已不忍回头望。

回头望，便有愁满胸。

回头望，必有伤满怀。

回头望，更有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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