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 <h3>藏南:风景在路上</h3><div><br></div><div>虽然在拉萨已经逗留了好几天,浪费了很多时间,预算多花了不少,玩得还并不痛快,但是当我们真正要离开时,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这就意味着我们的进藏之旅开始落幕,以后,恐怕我们是不会再来的了。绕回去弥补了纳木错之行后,我们径直开往了林芝。</div><div>窘迫地在雨下个不停的路边呆了一晚,天色还算不上蒙蒙亮,老妖又继续开车往前走了。经过了被大型货车碾压得坑坑洼洼的一段路后,我们渐渐上了山。山下的雨水变成了山上的云雾,缠绕着连绵不绝的青山,不久,便到了米拉山口。</div><div>早上七点半的米拉山口淅淅沥沥,尽管是盛夏,却宛如初冬。自以为除了我们以外会四下无人,不料,观景台上正搭着一个橘红色的小帐篷,旁边放着一辆山地车。难以想象这位高人是怎样度过一夜的。</div><div>之后,我们便行驶在了林芝的山峦之间。随着黑夜的完全褪去,与青藏线有着天壤之别的景象展现在了我们眼前。群山起伏,草木蓊郁,云、雾和雨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簇拥在山上。云中的雪山若隐若现,一个转弯就不见了。骑行者们或三五成群,或单枪匹马,在上山途中或弯腰埋头一摇一晃地蹬车,或无力抵抗一步一步地推车,但无论如何,最终都浑身湿透。</div><div>下到山底后,我们在一块草地上洗漱、吃饭。这里的植物种类繁多,而且都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既有形状各异的草,也有色彩艳丽的花,而全部的这些,也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我非常惊讶,想不到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在坚硬的牛羊蹄下,在大坨的牦牛粪旁,会有许许多多的小生命灿烂而自在地生长,并不需要为人所知。在它们面前,我们终究是狭隘的,自大的。</div><div>经过一座铁索桥时,我们停下了车。桥上虽然依旧挂着经幡,但明显已废弃不用,桥面上的木板破破烂烂,腐朽不堪,露出底下的惊涛骇浪。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的一座宽阔的水泥桥,我们的车正停在了这里。与它俩相对的正在修建中的川藏高速,它霸气地从铁索桥上横跨而过,正如水泥桥代替铁索桥那样即将代替国道318。人类的确已经够厉害了,似乎能掌控一切,能在分秒之中跨山越水。然而脚下咆哮的江水正在提醒我们一个事实:这一段国道经常被左边的江水所毁,被右边的落石所断;铁索桥下面还悬吊着藏民用来禳灾的牛头和羊头。人类,虽然不断强大,但还是应该知道自己的局限。</div><div>随着地势变得平坦,车窗外的景物不只是山和云了。一个个统一建设的现代化藏村时隐时现,村边大片大片的小麦黄了,有些藏民正在田里收割。告别拉萨后渐渐稀少的经幡又在山坡上猎猎飘扬,形成了对枯燥的墨绿色的点缀。路边的河面宽阔平缓,荡漾着万顷碧波。雨霁云升,阳光正好。从格萨尔古堡出来后,我们赶到了群山环抱的林芝市区,在此休息了一晚。</div><div>起床后,天上还是飘着小雨,一如前一天出发时的情形。没想到,对于这里,有雨倒是比没雨更美妙。虽说山还是那样的山,墨绿而并无二致,云雾却极其浓郁,洁白厚重,非常整齐地漂浮在几乎同一高度,连成一条长长的玉带。</div><div>离开了城区,车辆又上了山。这里的植被明显比那边的更丰茂,是亚热带阔叶林。随着海拔的上升,气温降低,阔叶林为针叶林所取代,却仍是同样的茂密。我第一次见到了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松萝,它们是毛茸茸的,绿丝绦般从松树的枝条上垂下,千丝万缕,纠缠不清,使树木变得更加枝繁叶茂。如果太重了,松萝就会从树上落下,调到到严丝合缝的草丛里。每一棵松树上都挂着松萝,甚至连某些其它的树种和枯死的松树上都挂得满满的。那松萝看似漫山遍野都是,多得像牦牛身上的长毛,可是当我们企图下车去采摘时,才发现想要真的能采摘得到是有些困难的,虽然公路很平整,但是松树只长在路两边的大斜坡上,可望不可即。</div><div>到了一处观景台,正好能看到远处山间盆地的一片村落,所有的屋顶几乎都是蓝色。村旁的农田是成熟的金黄色,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收割,但并不影响梯田层层叠叠的韵律。湿气很重,总有浓雾在视线中飘来飘去。我觉得真是碍眼,老妖却认为,这才成就了美。</div><div>此处观景台的另一景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猪。藏区放养的黑猪我早已见识过了,却并不记得它们不怕人,相反,它们是喜欢躲着人走的。这只小花猪看来习惯于从这里得到游客的喂食,闻闻这个,闻闻那个,讨好地摇摇尾巴。虽然天下着雨,小花猪身上湿漉漉脏兮兮的,城里人却觉得很新奇,纷纷给它喂食。有些小孩儿还愿意摸摸它,给它拍照,跟它合影。它自然也过来闻闻我,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我。可是我是个抠门神,随身也没带吃的,开车去取又麻烦又吝惜,只有俯身低下头,好好看看这个小家伙。它鼻孔朝天地凑着我的脸闻,越凑越近,吓得我赶紧站起来去看风景了。</div><div>色季拉山口是我们所到的水雾最浓的地方之一,除了山顶观景台上近距离的人和物,就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一从车上下来,我就冻得瑟瑟发抖了,确实不如一条路边的野狗潇洒大方。骑到这里的骑行者们不是抱怨这难熬的湿冷,就是累得无言以对了。一个小伙子跟同伴们说:“我真想把睡袋套在身上。”老妖走上前,握了握他戴在手上的手套,捏出了一把冷水,不得不叹服他们的艰难。两位老人打开塑料袋吃饼干,老妖跟他们搭话,得知他们已有六十岁左右的高龄了,同样是从成都骑过来的。我们让一个小伙帮我们拍了照,然后我也帮他拍照,才摁了几下快门,想换个角度,他就下来了。我问他要不要多换几个角度,他说:“腿都软了。”我在心里涌起了一股苦涩。</div><div>从浓雾中下山,满眼都是中国的山水画。山峦层叠,松柏上蔽,山路盘桓,渐入佳境。途径鲁朗林海景区,鉴于它的名气我们不好意思不停下来。可是眼前的景象实在很令人失望。山脚的草原被一家一户的栅栏分隔开来,拍不出一张完整的照片。马路通往景区门口的地方铺着一条水泥路,所有游客从这里进入,或者乘坐观光车,或者骑上马匹。马路对面有一块场地用于射箭和换穿民族服饰,里面熙熙攘攘。占山为王,雁过拔毛,是西藏景区的标准盈利模式。</div><div>过了几次大桥和隧道后,雪山成了我们的新焦点。当看到这一带的第一座雪山明晃晃地矗立在天边时,我们还兴奋不已。渐渐地,我们知道这里一路都将能看到很多雪山。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冰雪广袤,雪天相接,有的消融殆尽,沿着坡阴留着斑斑条条的白色痕迹;有的单独成堆,有的连绵一片;有的与蓝天比肩,有的与湖泊相映成趣……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到了波密。</div><div>藏南的湿润使得第二天早上仍是下雨的天气,云雾依旧在山间缭绕。不同的是,此后的行程更多了人烟的气息。公路上不只有汽车、自行车和徒步的人,还有许多低海拔地区的牛在悠然踱步,或者卧地小憩,丝毫不懂得什么叫作害怕。我们消耗了几个小时去看唯一能稍微接近的米堆冰川,以至于在夜里漆黑一片时稀里糊涂地渡过了怒江,爬过了七十二拐,在邦达住了一晚。</div><div>从邦达镇开始,藏式的村舍和丰收的农田更是随处可见。不知多少次,我们行驶在318上从乡村和城镇中穿过,饱览或新修或陈旧的藏式建筑,邂逅一座座寺庙、一排排经幡。同时,我们又不断地上山、下山,欣赏险峻山路的刺激与恐怖。通过植被可以看出,这里的气候已经远不如林芝和波密周边的湿润了,草皮单薄,露出凌乱的土石,与拉萨的情况有些相似。当最后不再爬山时,我们渐渐开上了沿金沙江的最艰险的路段,也渐渐驶向了四川,结束了藏南的行程。</div><div>其实,从拉萨出来以后的藏南之行,直至四川甘孜康定的新都桥一带,都是一道连贯的风景线,它只是因气候、海拔、地形等自然条件的不同而演绎出不同的风采。一路上,我们尽情欣赏了自然界的风云雨露、日月星辰、雪山飞瀑、河流湖泊、古木茂林、鸟语花香,饱览了人世间的房屋村寨、寺院经幡、桥梁小径、牛羊马匹,也看到了一些并不赏心悦目的事情。最好的景区是满路风景,让旅人真正理解流连忘返的含义。拙劣的伎俩才会把钟灵毓秀之地分割出来,占为己有,如获至宝,用人类的贪婪和愚昧把它们毁灭殆尽。</div><div><br></div><div> 2017年9月18日15:16</div><div><br></div> <h3>写作 佳敏(中央民族大学研究生院) 摄影 编辑 郑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