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脚峨眉二六天：终于睡在峨眉山

允之

中午，终于到了峨眉山。

应该激动一下的吧，走了这么久，终于走到了，像爱了很久的人，终于可以在一起。然而，却激动不起来，平淡的出乎意料，只是觉得，哦，到了啊。

是的，到了。从脚步迈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在这一天，走到这里的。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一切都刚刚好。

进入峨眉山的第一座寺院，据说是报国寺，我没有进去，经过那里时，我是恍惚的，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着，就看到了伏虎寺。

说真的，我被这名号所震惊，能伏虎者，必有大威势。再向前，果然庄严气派。以为是男众师父所居，却不然。客堂登了记，付了费，想着在这里歇好了，再上山去。

难得午休一次，居然有梦，梦中不安，且有挣扎。

师父中和从报国寺上来，已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而我的梦也接近尾声，他找到我便说，不住这里，继续走。我不问为什么，我知道也没有必要问，便背包走人。应当是这个礼数吧，临走，去客堂告辞。而师父中和认为我是多此一举的，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在与不在，也不会有人在乎我的辞与不辞，背包走人，干脆利索。我总觉得，还是应当做个辞别，好让人知道，有一客人离开了，仅此而已。

知客师父不在，另一位个头矮小，脸白唇薄的师父，正与一人聊天，我在她们面前站了许久，几次想打招呼，却无人理会。终于，我说，很抱歉打扰到她们，然后，我就说明来意。

她在菩萨面前，在他人面前，忽然就冲我嚷了起来，态度是我始料不及的：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就是扫地的，就是在下面扫地的，我不管你们那些事，我也管不了你们那些事！

她的金，克我的木，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我不尴尬，我只是一个过客。我没有怨怒，我只是一个过客。我没有难过，我只是一个过客。行走在路上的这些日子，经历风，经历雨，经历人情冷暖，世态种种，见多不怪了。

师父嚷完我，就走了，我倒有些抱歉了，我若不来，她这气，或许可免？与师父聊天的那位信女，一脸歉意地站起来，让我等等，说是等知客师父来，好退我的住宿费。我说，不必，我只是来告辞，如果方便，请帮我转达一下就好，我住的房间，也好另做安排。她答应了我，我感谢了她。

走出来，回头望，离垢园三个字，刚好题在这大殿上。这院子，叫离垢园。何为垢呢？烦恼为垢。这倒可以参一参，比如，参一个，离垢者谁？比如，参一个，自性清净，何垢之有？

出了离垢园，出了伏虎寺，得知师父中和也有此遭遇，不免笑起来，当然，不是幸灾乐祸。他说，离开，避免他人起烦恼。其实，并不只如此，离开，最重要的是，避免自己生烦恼。我想起在某本书里读到的一句话：到欢迎你的地方去。

继续向上走，太阳是出来了，但不强烈。坡是陡了些，不觉得怎么吃力，居然汗出如雨。

太阳还在天空挂着，天色还没有黯淡的迹象，不过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便走到了善觉寺。

由于行人与游客都极少，让善觉寺显得格外清净一些，住在寺里的师父们，面相与姿态也显得安静慈和。登记住宿，指引了宿舍、厨房、卫生间，得知我们还没有吃午饭，便取下供在佛前的果干，让我们先垫一垫，等下晚课一结束，就可以吃饭了。

在善觉寺，见了普贤王菩萨，见了药师琉璃光如来。想住下来，便住下来，没有为难，一切方便、妥当，且圆满。所以，后来，就握了一杯热水，坐在大殿旁边的藤椅里晒太阳。

到了晚上，师父们结束了晚课，我去了厨房，以为是开饭了，却被告知：自己煮，想吃什么煮什么。这倒不错，我煮了汤面，与师父中和一人一碗。师父们也很关心，要我不够再煮，务必吃饱了。

我吃饱了，在院里散步，然后，就洗洗睡了。在一片虫鸣中，善觉寺是更加安静了，我喜欢这安静。

一步一步走来，终于，我睡在了，这峨眉山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