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我要回到家乡，重温儿时梦，了我旧时愿

醉卧红尘

当我老了，我要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我要挑一块最肥沃的土地，种上四时蔬菜。

从前我就特别爱那种照料菜园子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平静而安宁。

可是小时候菜园田地都很忙碌，农民们的三餐温饱都指着它们哪。妈妈绝不会允许我浪费哪怕一棵菜的位置。

我只好自己扛着锄头去山上开垦。可是山上的红泥土，无论我怎么细心照料，永远都种不活一棵好蔬菜。好好的菜苗很快就面黄肌瘦、早早枯萎了。

所以我总想着有一小块属于自己的菜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然后把自己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尝试一遍，比如把桃树枝嫁接到红薯藤上，把笋虫抓到菜虫面前看它们会不会打架……我不用担心把菜养死全家没菜吃。

等我老了，回到家乡，这个愿望就能实现了。

如今家里的菜园田地都在闲置，想种哪块就种哪块，想搞怪就搞怪，想认真种菜就认真种菜。

慢慢地翻土，挖到蚯蚓就把它装入罐中，带回家给鸡鸭吃。

细细地捻碎，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那种小块土在指尖一点一点捻碎成粉磨洋工的感觉。细土柔和地滑过掌心，似乎也抚平了我焦躁的心。

撒上种子、移苗、浇水、施肥，然后看着小菜苗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绿，娇嫩欲滴，心情也会如春天般明媚起来。

我还想再种几分稻田。

从前种稻是为了生存，即使是小孩子的我们，也累得半条命，不停地赶工。

风吹日晒，干一身湿一身，手脚被稻叶割得稀烂，稚嫩的肩膀也磨得又红又肿。

渴了就俯下身子喝沟里的水，也不管是清还是浊；累极了就往阴凉处一躺，哪里还管什么土坷垃草木渣，若有清风吹来，简直昏然欲睡。

现在种稻是为了体会劳动的乐趣，重温童年时种稻的每一道工序。

这次我不会再累了，我不种多，只种几分田。

我喜欢听到谷雨时农民们隐含欢喜拉长了音的呼唤：“撒谷种喽……”

喜欢看嫩黄的秧苗钻出土地，在春雨的滋润下逐渐长成大片的绿色。微风拂过柔嫩的苗叶，白晶晶的雨珠挂在叶尖，我挽着裤脚弯腰拔秧，燕子在天边剪出一条弧线，那是我童年时最美丽的图画。

我最喜欢看稻子成熟时的风景。湛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垠的金黄稻浪；秋天的阳光有着夏天的热烈和明媚，却没有夏天的浮躁，那是一种昭示成熟的沉稳和睿智；微寒的秋风中夹着一丝幽远的苍凉和深邃，沉甸甸的稻穗悠闲地慢慢摇摆，农人们便心神领会那一片丰收的喜悦和满足。

我还会养一只猫。

一只花猫就可以，不需要长得漂亮。

我会给它喂油渣，扔给它小鱼干，但我不会拿它当宠物。

我会随它到附近的任何地方撒野，但不会再让它像小时候的那只花猫一样，因为没时间看顾而被孩童虐死。

当然，如果它非要去招惹邻居家的大黄狗，被追得东逃西窜，我也莫可奈何。多跑跑、多翻翻墙、多爬树也是好事，锻炼本领。

它一定会像小时候的那只花猫一样勇猛，不止会抓老鼠，还能逮蛇，门口稻田里的蛇都得遭殃。

可是千万别像小时候那么调皮，把蛇甩到大厅里来吓人，更不能把蛇当老鼠来戏耍，在大厅里玩七擒七纵的游戏。

我还要养一只狗。

一只跟小伙伴小梅家一样的小白狗。

那是条多么乖顺漂亮的小白狗啊！通体雪白，不高也不矮，眼神像婴儿般澄澈，又有点怯怯的，看了就想揉搓一番。

它每天早晨都会送我和小梅去上早自习。雾蒙蒙的清晨，鸟儿在枝头啾啾地叫，小白在路上欢快地跑，我俩背着书包边走边聊。

可是小白太小了，临近学校有户人家养了几只大黄狗，又凶又恶，小白斗不过它们，只能跟到靠近那院子的竹林，眼巴巴地望着我们走远，然后调头回家。

我们常常嘲笑小白是胆小鬼。

可是那只胆小鬼，却在旱灾那年，村里的大狗都染上狗瘟时，勇敢地冲到那几只它最畏惧的疯狗面前，和它们撕咬疯打，为了保护它的小主人。

最后浑身没一块好肉，奄奄一息，终至断气。我们把它埋在屋后那座山的黄土里。

如今风吹雨淋几十年，那小小的土堆怕是早已被冲刷成平地，长满了绿树和荒草，再也无处可寻了吧。

我会带着现在的小白，到那座山坡上转转，再走走当年那条上学的路。

那里不会再有恶狗挡道，只有我和它，一人一狗，缓缓地走。

如果路上还能遇上一两个当年的小伙伴，那就更好了。

当我老了，我要回到家乡，重温儿时梦，了我旧时愿。

直至不再呼吸，我会让亲人把我葬在父亲的身旁，躺在熟悉的青山怀抱中，继续遥望家乡的风景。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