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脚峨眉二一天：走过去，又是一片天

允之

从青白江区走到新都区的斑竹园，大概是二十公里的路程，却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今天行走的速度是极慢的，像散步一样。在人群与车流中行走，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更加小心。

吸引你的东西，越来越多。诱惑你的东西，越来越多。染污你的东西，越来越多。损害你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城市展示给我们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为了挑起我们的欲望。每一样，都是为了膨胀我们的欲望。让我们的心，到处去抓取，占为己有，不知放舍。

然而，城市是方便的，我们想要的东西，城市都能提供给我们，都能满足给我们。我不否认，城市也有滋养我们的东西，起码，它能让我们过上一种经济不至于欠缺的生活，如果我们善于知足的话。

天还没有亮，刚走出不远，便有卖早点的摊子，连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没有的，只能是买了带走。

买了豆浆与几个烤饼，等待的过程中，阿姨得知我们从西安来，便很是欣慰地告诉我们，她的儿子在西安读大学。阿姨问我，出来这样走，不用上班吗？孩子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行走的过程中，有不少人问过我，不上班，钱从哪里来？孩子怎么办？确实讲，我真不知道。这个问题，曾经纠缠过我，让我害怕，让我担心，让我恐惧。而现在，我干脆丢掉它不管之后，我还活得好好的，我的孩子也活得好好的，没有缺衣，也没有少食，我们过着一种简单、朴素、富足的生活。

我说，不上班啊，孩子也在上学。她告诉我，她的早点摊子，是供养儿子读大学的营生。我我有自己的营生吗？写作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爱好而已，尽管它能够养活我与孩子，然而，我真是不曾认真，也不曾努力。我总觉得，自己最大的营生，是把自己活好，从内而外，既结实又强壮。

我不希望在越发苍老的岁月里，因为寂寞，因为孤独，就期盼着孩子陪伴在身边。也不希望在越发苍老的岁月里，因为病苦，因为虚弱，就期盼着孩子的照料。因为爱她，我需要活好自己。

中午之前，我们到达了终点，师父中和的道友，接待了我们，提供了饮食与住宿。他把我们安排在一个不曾对外开放的茶房里。

茶房里有两只猫，那只小猫，一直抱着我的胳膊，咬来咬去。我一直不喜欢猫，甚至很讨厌，觉得它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也最诡异的动物。

它并不真的咬我，它试探着我的承受力，试探着我对它的态度，它在玩，这是它的游戏。后来，它大概是乏味了，便把自己塞进毯子里，蜷缩在我的脚边，睡着了。我读着比尔的《空谷幽兰》，这是以前读过的书，所以这一次是粗略的态度。我抚摸着它，觉得它，是多么柔软的一个小家伙。

三人在偌大而空旷的茶房喝茶的时候，师父中和说，走的多了，慢慢地，人的心就柔软了。

这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在行走的过程中，什么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被人羡慕，被人同情，被人驱赶，被人鄙夷，被人敬重，种种的种种，是不会抓住不放的，走过去，也就过去了，你知道彼此都是彼此生命的过客，没有认真与计较的必要。

心柔软，是因为能放下的东西多。师父中和说，世态炎凉的东西看得越淡，内心越容易柔软。

是这样吗？也许是。还是看这个人对人生的理解。有多少人，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之后，不是越发沧桑，越发世故，越发暮气沉沉了吗？

茶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从淡到浓，又从浓至淡。

这个世界没有让我失望。

一切都是它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