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新闻让我想起苦逼的剖腹产经历《下》

陈思妤

<h3> 从3点半到医院到8点上手术,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疼痛中挣扎,还有委屈,愤怒,害怕,惶恐,无助,愤愤的想,老子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又想,凭啥就得女人生孩子,为啥就傻乎乎的结婚了,疼死你,活该,又想,等下手术我下不来,死那儿了怎么办,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我死了,谁会最难过,,,,</h3><h3><br></h3><h3><br></h3><h3></h3><h3></h3><h3> 侯产室再回产房,各种术前工作按部就班:吸氧、上胎心监护、护士来给我备皮、上导尿管——好尴尬,又明知尴尬得毫无道理。这是医院,医院不是一个仙风道骨、容你清风明月的地方。它只关注你的肉身,它提醒你,那些你以为属于你的,金钱、感情或者灵魂,都可能不存在,你拥有的,只是一具赤裸的、不美丽的、会释放尿屎屁的肉身,污秽、难受、不雅。穿上衣服的你,是妙处难与君说,褪下衣服的你,却是痛处羞与君言。</h3><h3><br></h3><h3></h3><h3> 8点15上手术台,有医生来用推车推我,公公跟在旁边,没看到婆婆,她买纸去了。走廊很长很长,四周白色的墙,头顶上不时白色的灯闪过有点刺眼,我在想什么,我怕死,怕疼,怕孤单,心里空荡荡的又揪做一团。</h3><h3><br></h3><h3></h3><h3> 没有喜悦,我等待天意垂怜像等待最后时刻的赦免。我想了想,跟公公说,我要是手术失败出不来,你记得给我烧纸,他赶紧说,别瞎扯,没事,爸爸在门口等你出来,我又说,桌上一包糖我还没吃到呢,万一我死里边了你可别动我糖,他说,别乱讲,出来了,爸爸给你做好吃的,搁平时,我要这么说,他得大耳刮子抽我了。</h3><h3><br></h3><h3></h3><h3> 电梯口过道里看到产妇们进进出出,我好奇她们的心情,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都脸色沉重,没有一个喜出望外的:要与宝宝见面了,不应该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吗?今天轮到我自己了,我也笑不出来:此去生死未卜,福祸异路,像直奔龙潭虎穴一样——真成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h3><h3><br></h3><h3></h3><h3> 手术室在九楼:家属止步,病床停下,我被医生推进手术室。大门在我身后无声关闭。转头扫一眼,手术室还有一个产妇正在手术,有几个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在等我,她们两两分开站在手术台两边,深绿色帽子,衣袍,口罩,两只手半举着,戴着手术专用的手套,眼睛漠然的看着我,像看一件物品,我觉得自己像待宰的蜕了毛的猪仔,我对自己说:剖宫产、无痛分娩、避孕术,是女性史上三项最伟大的发明。古往今来,只听说过顺产死人的,剖宫产安全太多……我胡思乱想心乱如麻。</h3><h3><br></h3><h3></h3><h3> 我被护士抬到手术台成仰面的姿势,然后给我周身铺了一张大单子。我抬头,正面是一盏复眼似的大灯,传说中的无影灯,我终于与你面面相对。</h3><h3><br></h3><h3></h3><h3> 上麻药,一位医生淡淡的开口,麻醉师拉着一个小推车到我身 边,“侧身蜷缩,”她说。我费力的侧过身子,蜷缩成虾子,感觉到一根针扎进脊椎,真特么疼啊,注射完毕,平躺好等药效发挥,然后开膛破肚拿出娃娃,我这样想着,开始心里默念观音菩萨,麻醉师不停地拿一个尖锐的东西扎我,问,感觉如何,她反复问:“疼吗?疼吗?”我忠实地答:“不疼,不疼。”</h3><h3>——多么大的福气。</h3><h3><br></h3><h3></h3><h3> 片刻后药效上来,我好想睡觉啊,眼皮很重,偏偏她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响,渐渐地感觉到胸部以下的部位,发硬,还有点冷,思维还是清晰的但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糟糕,我听到医生们在交谈,下班后去哪里逛街,哪一家餐馆菜好吃,哪个医生的新裙子很漂亮,我去,你们能不能严肃点,这是手术中啊手术中,当病人是死的吗!啊啊啊!!!</h3><h3><br></h3><h3></h3><h3> 渐渐的思维发散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好多,各种念头飘来飘去,肚皮被划开了,像裁纸刀割开纸面的声音,孩子被拿出来了,她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手术室,听到一位医生说,真是个厉害的娃子,听着哭声转到另一间屋子里了,想来是孩子抱去清洗,做例行检查去了,稍后就感觉到肚皮被一针一线带着很不舒服的被缝合着,我讨厌这种感觉,我问医生男孩女孩,没人回答我,我固执的又问了一遍,有人回答了:女孩。</h3><h3><br></h3><h3></h3><h3> 哦,我突然有点难过,女孩,以后就要经历生理期,生育期,哺乳期,我一点不想生女孩,我觉得女人太遭罪了,,,,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被挪到担架床上,被推出来。一开手术室大门,公公在迎接我。头脑迷迷糊糊的,想睡过去,却还有什么事情让我挂心着,感觉到一路被推到病房,需要从担架床移到病床上,护士大喊一声,男的都出去,快点,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家属呢,听到婆婆回答,我儿子没赶回来呢,护士似乎有点生气,那怎么办,快点进来两个男的,帮忙抬下,我突然很惶恐,我的下身还光着呢,这种感觉让我羞愤欲死,听到进来了两个人,护士指挥道,你抬着她肩,你,抬着她腿。我抬她腰部,一起把病人移到床上,注意别伤到病人腹部,我恨不得自己这一刻昏死过去,很快我被移到床上,护士极快的把被子盖好,然后跟婆婆叮嘱道。八小时不能喝水,明天早上下床走动防止肠粘黏,只能吃清淡的粥,不能吃荤,新生儿注意观察黄疸,量体温,,,,,</h3><h3><br></h3><h3></h3><h3> 我渐渐沉睡过去,却也睡不踏实,总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麻药渐渐散了,疼痛袭来,排山倒海,肚子伤口那里火辣辣的痛,我哭了起来,泪水很快打湿了枕头,我却一动不敢动,像只受伤的母兽,在荒野中哀鸣呜咽,心里充满了孤独,却无人来看我一眼,不知多久,医生来检查伤口,问我怎么了,我说疼,已经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你能不能忍,要不要止痛片,要,此刻我无比后悔手术前拒绝止痛泵,</h3><h3><br></h3><h3> 很快医生拿来止痛药,我特么尴尬死了,是塞进去的,尴尬死也比疼着好,止痛片很快起效了,我带着满脸泪痕再次沉睡过去。</h3><h3><br></h3><h3></h3><h3> 五个小时后,药效过了,再次疼痛起来,医生却是不肯再给我止痛药了,说有副作用,于是剖腹产后第一夜我像个死狗一样摊在病床上,蓬头垢面,面色惨白,鼻涕眼泪的忍着疼痛,捱到天明。</h3><h3><br></h3><h3></h3><h3> 第二日上午十点,丈夫风尘仆仆的从北京赶回来,一进病房,两步跨到我面前“你还好吧”“老子不好”,我哇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堪比布帛撕裂,肝肠寸断,哭不尽我的委屈,心酸,痛楚,挣扎,恐慌无助,一边哭一边抽噎“我好疼啊啊啊”他大概被我这样子吓住了,不停地哄我,“好了好了我回来了,我在这儿呢,没事了啊,我在呢,我知道你疼,我知道你受苦了,我都知道”我根本停不下来,还是哭个不停!!!!太特么丢脸了!</h3><h3><br></h3><h3></h3><h3> 丈夫开始细心的照顾我,寸步不离,换药换纸。护士叮嘱我下床活动,下床的时候我几乎疼的昏死过去,浑身不停地颤抖,伤口真他妈疼啊!每走一步,都一身冷汗,乌龟一样一步一步挪的。</h3><h3></h3><h3></h3><h3> 生老二时,纯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到预产期,立即去医院,进手术室,上麻药,特意叮嘱医生用止痛泵,这次也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百无禁忌了。止痛泵效果挺好,我几乎没受什么罪,就顺利的过来了!!!</h3><h3><br></h3><h3></h3><h3> 再强大的女人,到生产时,都只是一个平凡的肉身。</h3><h3>没人帮你生,也没人帮你疼,生产是一个女人无论身边围绕着多少人,都只能独自上路的征途。</h3><h3></h3><h3> 你知道那时你更像是动物,没有一个女子洁净的尊严。</h3><h3></h3><h3>只想说愿每一个女人被这世界善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