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妈妈

亮子

九月十三日，农历七月廿三，是我的老妈妈辞世三周年的祭日。

三年了，妈妈的音容笑貌始终在眼前浮现，好像还没有走远，且行且停，不时的向我们招手。更象妈妈要出一次远行，离开我们一段时间，儿女们期盼妈妈的归来。但阴阳有界，天各一方，妈妈真真实实的离开我们三年了。儿子欲哭无泪，子欲养而亲不待，妈妈，您在天堂还好吗？儿子想念您，有许多话要向您倾诉。

我的姥姥是满族人，二分之一的满族血统使妈妈性格刚烈倔强，嫉恶如仇。但对自己的五个儿女却慈爱有加，百般呵护。记得小时候每次犯错，妈妈的手都是高高的举，轻轻的落。儿子也笑，妈妈也在笑，戏称"挠痒痒"。

五六十年代的中国，战争刚刚结束，新兴的共和国百废待兴，天灾和人祸使饱经苍桑的家国一贫如洗。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妈妈就是一家的主心骨。家家都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吃穿用、上学都要妈妈亲自操持。我们兄弟姐妹每一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妈妈炳烛达旦，千针万线缝制出来的。困难家境买不起鞋子，儿子穿在脚上的每一双千层底的鞋子，不是妈妈彻夜不眠赶制出来的。为了儿女们在外面穿出体面，妈妈是操碎了心，累弯了腰，花白了头发，榨干了心血。妈妈呀，您的恩德，儿女们要怎样才能还得起呀！

小时候，我的身体羸弱，疾病常伴左右。每一次生病，妈妈带儿子看病，求遍了人，舍尽了脸，操心受累，无怨无悔。儿子生了一场病，妈妈掉下一身肉，血脉相连的母子情，儿子就是想报答，也没了地方。

北方人爱吃饺子，要问哪儿的饺子最好吃？大家都会异口同声"妈妈的饺子最好吃"！在我吃过的饺子中，我妈包的饺子是最好吃的！里面有妈妈的味道。个大、皮薄、肉多、馅足，妈妈每一次包饺子，生怕孩子们吃不饱，吃不够。一盆盆的馅子，一锅锅的饺子，蕴含着妈妈对孩子们的无限慈爱和深情。记得每次休班在家的时候，最爱和妈妈一起包饺子。几百个饺子，无限的温馨，妈妈慈祥的眼神。现在已经都成了回忆，心痛的回忆！

困难时期，家家缺米少油。妈妈是费尽心思，用尽智慧，就是为了让几个孩子不挨饿。记得1961年的春节，是我一生中仅有的一次最困难的过年。年三十我们吃的是粮站供应的每人二斤小麦麸皮，用麸子皮蒸出来的馒头。平时也吃碱蓬菜裹苞米面的菜团子，野菜粥。但是，妈妈养过猪，养过大白鹅。四下淘换鸡苗，养了一群群十多斤重的老母鸡。到了雪花飘飘的冬天，养肥了的猪鸡鹅就成了我们口中的美食。妈妈炖的猪肉酸菜粉条最香，妈妈做的炖大鹅，炖老母鸡最好吃。这是妈妈的味道，是妈妈用心血哺育儿女们长大。

　　有人说，盘锦红海滩是最美的风景，天堂草原是最壮丽的风光。可是，我在五十六年前就领教过了这种风貌。不是旅游，不是观光，而是在低标准的年代里，跟着妈妈，和邻居家的大妈、大姐姐们，为填饱肚子，去海边沼泽湿地，红场、蓝旗等草场采碱蓬菜。起早贪黑，长途跋涉，带回家里做成野菜团子用以裹腹充饥。

那种天苍苍，野茫茫，一望无际的红色草场。百花盛开，百鸟欢唱，荒野无边的感觉，致今记忆犹新。

为了全家人的吃饭，妈妈带我爬山越岭去拾稻穗，挖野菜，翻拣农民收获后遗留在地里的破碎的地瓜、土豆。在我们那叫"倒土豆"，受够了辛酸，受尽了白眼，仅仅是因为能让孩子们吃上一顿饱饭。妈妈呀，您把苦累装在心里，一生为儿女们忍饥劳碌，无怨无悔。

我的姥姥家在盖州城东南徐屯乡，距县城9公里。妈妈幼年丧父，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在家里也是宠爱有加。妈妈识文断字，参加过土地改革运动，在贫农协会中担任过妇女部长。也曾经是革命的积极参与者，但是，结婚以后，养育我们姐妹兄弟五个孩子，妈妈的全部心思就是把我们养大成人。我们长大了，妈妈却老了。一辈子含辛茹苦，妈妈的腰过早的弯了，花白的头发遮掩不住脸上的疲惫和酸辛。可妈妈又在帮助我们带大了下一辈，孙辈们也长大了，可妈妈却累倒了。妈妈呀，儿女们真是有罪呀！难道仅仅是因为工作，就可以置妈妈不顾吗？五个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哪个没被妈妈带过？哪一个不是在妈妈的呵护下长大。

一九九九年冬月初五，身患绝症的父亲去世。这次是对妈妈的重大打击，相濡以沫50年的患难夫妻，让妈妈难以割舍。但是，坚强的妈妈挺直了腰杆，自己生活十几年。每次劝妈妈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妈妈都是百般理由，其实就是不忍拖累我们。妈妈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诠释对儿女们的慈爱，妈妈呀，您心中只有儿女，唯独没有您自己。

　　2011年夏末秋初，妈妈真的病倒了，这是妈妈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生病住院。儿女们的记忆中，妈妈是不会生病的，是钢铁人。其实，妈妈也是凡胎肉体，只是一家老小的重担，妈妈是病不起呀！看着妈妈苍老的身躯，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挂着点滴。心如刀割，恐惧悲伤。妈妈不能离开我们，妈妈也不想离开我们，在妈妈的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替儿女们操持。相信生命力的顽强，坚强的妈妈真的奇迹般的恢复。在医院里只住了一周时间，便急急忙忙的要出院，一生俭朴的妈妈，怎么能让把钱花在医院呢？尽管费用不多，儿女们也不用妈妈花钱。但是，我们的妈妈一生养成的性格，不会更改。回到家里，看到妈妈苍老的容颜，妈妈真的老了，真的需要儿女好好照顾，怡养天年了。那一年，妈妈83岁。

妈妈身体渐渐的恢复，吃饭多了，体温降下来，咳嗽也轻了。妈妈又回到以前的刚强和爱管事，尽管儿女不离左右，但妈妈事必躬亲，每件事都要亲自动手。儿孙们的事情，都要过问。妈妈和疾病做斗争的坚强，真的使儿女们敬佩。打针吃药，从来都不畏惧；一天给妈妈量三次体温，没有一次烦过；病成那样子，没有听过妈妈的一次呻吟。妈妈的生命力是如此顽强，让儿女肃严起敬。

在陪伴妈妈四年的八个月中，和妈妈在一起，幸福而温馨。每天看着妈妈吃饭、唱歌、数钱。妈妈唱土地改革时期的老歌曲；妈妈最愿意数钱，儿女们给的钱，一分钱也不舍花，总说要还给我们。最后真的还我们了，妈妈去世后的丧葬费用，都是妈妈平时省吃简用攒下的。妈妈没有工作，十几年来只是用爸爸去世后单位发的几百元的离休干部遗属补助费生活。一个老人，每年能攒下一万元钱，妈妈的生活是多么的节俭啊！

2014年8月18日，农历七月廿三。妈妈上午还和客人谈笑风声，下午突然胃痛，送到医院已经故去。86岁的老妈妈，无疾而终。临终之前，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飞翔，飞翔……

妈妈真的飞翔了，飞到了天边，伴着彩云，伴着霞光，在天国里看着人间的儿女们。

亲爱的妈妈，儿子想念您！

亮子 丁酉年秋日

妈妈80岁大寿时的照片。妈妈在，家就在，妈妈不在，家乡已成故乡。

和两个女儿的照片。妈妈在，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妈妈不在，兄弟姐妹成了亲戚。

和孙女外孙女

和外孙子一起的照片

爸爸妈妈1980年在北京天安门合影

我的爸爸

2011年，妈妈大病愈后能吃东西了。

即使生病，生活也要自理。

给妈妈洗头洗脚

妈妈85岁生日留影，这张照片太珍贵了，这是给妈拍的最后一张照片。看一遍，就泪流满面，妈妈慈祥的面容，刻在儿子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