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七)知青岁月

庞川

<p class="ql-block">  1976年7月28日,我们七个男孩,五个女孩,一共十二个少男少女,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来到理塘县下木拉公社哈拉生产队,在这片广阔天地当知青,与这里的社员们一起生产劳动,开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劳动锻炼。</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公社书记是董珠,公社文书老彭,生产队长嘛群章,党支部书记洛绒登巴,还有团支部书记正呷。</p><p class="ql-block"> 才来的那一天,当地的社员都来到公路边,站在路坎上,迎接我们的到来。我们下木拉知青一共来了26人,其中13个是黄烟知青点的。由县上安排了一辆客车送下来,司机是陈师傅。进入村口,我们全都下了车,排成一行,县知青办的许叔叔带队,向欢迎人群走去,边走边喊"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的口号,缓缓地走过欢迎的人群。接下来,社员们就帮我们拿行李,一路把我们送往哈拉村,另一路把黄烟那批知青送往了打拉村。</p><p class="ql-block"> 刚来的时侯,新修的知青点还没完工,因此我们只有暂时住在社员老乡家,男孩子住在银登家,女孩们住在隔壁的降央家,两家的房顶相连。厨房在男孩的这边,女孩们可以上楼梯从房顶上过来吃饭。知青办给我们置办有一套炊具,还有干活用的农具,每个人的碗筷,草帽等,要用的东西基本上都考虑到了。我们每天一男一女两人做饭,其余的人则跟社员们一起出工挣工分。</p><p class="ql-block"> 农村的跳蚤多,夜里咬的我们无法入睡,我们用脸盆接上水,放在每个人床前,把被子提起来在水盆子上抖。跳蚤掉水里跳不起来,过会就淹死了,这办法还真管用。后来一有跳蚤,就赶紧起来抖被子。</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大家相处的很融洽,生活过的也很平。有一天,是我和泽泽在家做饭。公社的高音喇叭忽然放起了哀乐,我两听清是毛主席逝世了,顿时都哭起来。房东银登大爷问我们怎么了?泽泽告诉他是毛主席逝世了,老人家顿时就泪水直淌。第二天,公社就通知青们去扎花圈,龙龙的毛笔字写的漂亮,就叫他去写花圈上的挽联和大字。全公社的人都来悼念,大家胸戴小白花,在公社院坝,排了很长的队。毛主席的灵堂设在公社会议室,是区上的马叔叔主持悼念仪式。人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依次给毛主席遗像鞠躬,痛哭声此起彼复。</p><p class="ql-block"> 两个月后,新知青点竣工落成,我们就搬过去了。这里有两排房子成直角排例,男孩们三间房,女孩们两间房,中间是厨房。墙角后面是厕所,另外两面是土墙,围成院坝,中间是大门。我们兴高采烈地般了过来,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伟伟是我们的点长,也就是我们这个家的家长。第二天,县上忽然来车,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把英英接走了。之后就再没有下来过。没过多久,坤坤也没有来了,听说是脚杆摔伤了,在县上医治。之后也没有再来。</p><p class="ql-block"> 屋里开始是通铺,大家不习惯,后来我们把通铺拆了,将就材料,自己一人搭了一张床,这样住着就舒服多了。</p> <p class="ql-block">  木拉是理塘县较富裕的区,当时有句顺口溜说道:"穷呷洼,富木拉,不穷不富君下坝。"能在这里当知青,生活条件还算比较好的。</p><p class="ql-block"> 每个月国家发给每人十二块钱的生活费,和二十五斤口粮。居民所有供应,知青也都有,但是都要自己到区营业部和粮站去购买。因此区委所在地一一麻衣,就成了我们每个月必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我们自己轮流派两人,去生产队牵马,前去购买粮食、副食。先要去公社文书老彭那里开条子,然后一路前行,到十几公里远的嘛衣,去买粮食副食和生活用品。</p><p class="ql-block"> 头年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过的很开心。白天和社员们一起出工,下地劳动,夜里还在煤油灯下打扑克。开始的劳动倒也清闲,耍耍达达,生产队长嘛群章带着我们出工,收割青草晒干后储存起来,供牲畜过冬。到了秋收,就开始忙碌了,割青稞和麦子,把它梆成把,然后背回打场,码成垛。不久又开始脱粒,忙的热火朝天。秋收完后,就是秋翻,把青稞杆麦茬翻到地里抠肥。尔后就开始起圈肥,把牛圈羊圈里的底肥起出来,背到地里。圈里的跳蚤很多,直往人身上蹦,我们就用鞋带把衣袖裤脚扎起,脖子上也系上毛巾,这样就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冬天是农闲的时候,但那个年代闲不了,要去改土,修大寨田。我们男孩们劳力好,都被队上派去改土,由党支部书记洛绒登巴带着我们和男社员们去拼劳力。大家把地与地之间的乱石窖清理了,把地联成片。然后是深翻,把下面的生土翻上来,把熟土埋下去。女孩们在团支书正呷的带领下,到热拉去背"多色",(一种未成熟的煤)"白乐"(青杠丫丫),倒在地头的大坑里,抠腐质酸肥料。</p><p class="ql-block"> 接近要过年了,总算有了点空闲,我们就去社员家,5分钱一个收购鸡蛋,1块2一斤收购猪肉,把猎肉加工成腊肉,过年好带回家去。</p><p class="ql-block">第二年,知青们就没有生活费和供应粮了,我们就和社员们一样,靠劳动挣工分,然后由生产队分配口粮。为了能多挣点工分,我们每天就只留下一个人,值班做饭,腾出一个劳动力去挣工分。我们分回来很多的青稞,小麦,豌豆和洋芋。</p> <h3>  但是这些粮食无法做饭,首先要把青稞炒熟后,推成糌粑,小麦要磨成面粉,才能做成馒头。于是女孩们就学着炒青稞花花,男孩子们就去学推水磨。一开始,青稞花花炒老了,推出来的糌粑发苦,磨面时水磨间隙调大了,推出的面粉多是颗粒,和不起面。结果那几天,天天吃煮洋芋,喝青茶,整的大家都在冒酸。后来慢慢地就掌握了炒花花的火候,推水磨也有了经验,正常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h3><h3> 知青点墙外坡下有一处泉水,当地老乡在此用片石堆砌了个嘛呢堆,是他们的水菩萨。</h3><h3>虽说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但下雨天和放牛后,水就十分浑浊,无法饮用。</h3><h3> 再再,陈陈我们几个也不信邪,将就嘛呢堆的石头,砌了两个水池,里面那个饮用,外面那个洗衣。泉水清辙甘甜,冬暖夏凉,天热时喝一口,沁人心脾,冬天洗衣,一点也不冰手,小水池也就成了我们的最爱。去那里担水,洗衣服,没事也爱在那转转。</h3><h3> 第二年春耕前,我们就下地打土块,把肥料堆刨开,就准备春播了。</h3><h3> 这时生产队派泽泽,陈陈,格格我们几个去搞副业。我们带了一个月的口粮,装上马达子,就跟到社员老乡一起出发了。</h3><h3> 来到马岩村后面的山沟里,在这里驻扎下来,卸了驮子,把马放了,就开始搭帐篷,烧茶。我们要在这里挖黄芪。第二天,留了一个守家做饭的,其余的就跟着老乡一带一地出去了。我和泽绒一组,他教我认识了黄芪,然后教我如何挖,如何拔。之后就单独行动了。回来把当天挖的黄芪理直,用柳条梆成把,码起来。一个地方挖完了,又翻山转到另一条沟。展转了几个地方,副业组长班鸠安排大家梱驮子,准备回家了。这天下午,我们包了野菜包子,把余下的食物都拿出来,打了一顿牙傺。</h3> <h3>  当时山坡上有个村庄,叫答哈村,顺沟而上是仲尼村,东边是哈拉村,往下的南端是义登村。义登村的东面有个大草坝,是农闲时生产队举行赛马,跳锅庄的场所。</h3><h3> 我们知青也要参加这些活动,知青们平日里和贫下中农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还要一起开展活动。我们都喜欢穿社员老乡们的藏装,喝他们的青稞酒。那个年代照个相是很奢侈的,穿上藏装照张相別提有多牛逼了。</h3><h3> 我们穿着藏装,和社员们手拉着手地跳锅庄,虽然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意思,仍然是通宵达旦地跟着跳。</h3><h3> 社员们也很喜欢知青,平日里对我们也很关爱,尤其是在赛马节的时侯,他们都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给我们穿,象打扮自己孩子似的,把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们虽说是不敢去骑马比赛,却个个也是那么的兴高采烈。</h3><h3>除了参加各种活动,我们还要一起参加政治学习。每当这时,大家来到生产队的活动室,席地而坐。听工作组的给我们讲政治。讲些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当时在下面搞小动作,根本就没认真地听吧。那次是县上派来工作组,组长是岳叔叔,传达基本路线教育。我们几个在下面"呷多叫″,(即男女之间喜欢谁就朝谁扔小石子),结果挨了岳叔叔一顿批评,叫我们端正学习态度,不要在下面搞小动作。当时我们还争论了几句。</h3><h3> 其实"呷多叫"就是当地藏族男女之间谈情说爱,传达爱慕之意的一种表达方法。平日里社员姑娘们也时不时地向我们扔"呷多",我们有时也回敬她们,只是觉得好玩罢了。</h3><h3> 知青和社员们平日里相处的也很融洽,男男女女之间说说笑笑,疯耍打闹是常有的事。但真正做事的时侯,知青们还是很认真的。</h3><h3> 公社的驻社干部万孃孃,要我们和她一起传达上面的指示。大家的藏语水平都十分有限,日常生活用语还凑合,政治用语肯定是不行的,就"按即定方针办",这么一句话,大家集思广益,东拼西凑地终于传达下去了,天才晓得社员们听懂没有。</h3><h1><br></h1> <h1><br></h1><h3> 如今故地重游,感概万千。那山梁,那小溪,小溪上的便桥,那打场的旧址,那弯弯的小路,那长长的柴垛……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当年知青生活的一幕幕场景,仿佛历历在目。</h3><h3> 生活虽然艰苦,却也过的快乐。有一回,女孩们出工去了,我和陈陈,泽泽闲着无聊,去她们宿舍,穿上她们的衣裳,裹上床单做成筒裙,装盼成从云南分来的女知青,底着头,坐在半山腰,伟伟戴个墨镜,站在一旁装男知青。花花,蓉蓉,亚亚,平平她们回来了,看到坡上坐了几个人,就向一社员打听,谁知这位社员和我们事先就有勾结。她们相信了,一边向我们招手,一边气喘虚虚地爬上山来,边爬边喊。"喂!你们下来喝茶嘛!"爬到跟前,看清是我们几个,急得一个个地直翻白眼,气也不是,笑也不是。</h3><h3> 象这样的恶作剧真还不胜枚举,也算是苦中有乐吧。其实知青生活多数时侯是快乐的,有不少的故事。回想起来,还非常怀念那个年代。艰苦的劳动和愉快的生活,即锻炼了我们,也让我们逐渐地成熟起来,不知不觉一年多就过去了。正值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相互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爱慕之情。那种似曾经历的情感变化,那颗埋在心底的痛苦记忆的种子,仿佛又开始荫动起来。</h3><h3> 有天早晨,我也和往常一样去厨房打热水,那天是亚亚当值,她坐在钢炉前烧火。炉火映照着她的脸庞,是那么的抚媚动人。我站在一旁,看的发楞。亚亚好象也察觉到了我异样的神态,抬眼来看我,刹那间,四目相对,尤如电光火石的碰撞,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我赶忙移开了目光,她也羞涩地低下头去。</h3><h3> 从那以后,我的心里老是想着她,时时地想见到她,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无时不在煎熬着我。出工的时候,想挨着她走,吃饭的时侯,想挨着她坐。</h3><h3> 也许是日久生情吧,她也开始有意接近我,我两的心越靠越近。我喜欢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喜欢她长长的婕毛,忽闪忽闪的,喜欢嗅她身上那淡若幽兰的体香……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地令我心醉。终于有一天,我壮起胆子向她表白,亚亚,我们耍朋友吧?她没有表态,只是轻声地给我说:“我要回去问妈妈。”</h3><h3> 过了几天,她就回区上家里了。</h3><h3> 那几天我过的是神情恍惚,度日如年,等待着她的归来。在我的企盼中,她终于回来了,步履轻盈,满面春风,看她那抑制不住的高兴劲,我估摸她妈妈肯定是同意了。</h3><h3> 果然,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妈妈同意了。”就这样,没有华丽的词语,没有芳香的玫瑰,更没有浪漫的仪式,甚至连一朵小野花都没送给过她,我两的恋爱关系就确立了。这就是我的初恋。没有海誓山盟的豪言壮语,没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只有心心相印的那份执着,只有同心同德的患难真情。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显的是那样地纯扑和自然。</h3> <p class="ql-block">  之后,亚亚带着我去了她们家,去拜见我未来的岳母。岳母见到我这个未来女婿,也很高兴。</p><p class="ql-block"> 亚亚的父亲是热拉煤矿的老当,待人也非常和气。有一回,我和亚亚一起去热拉煤矿,要去把她的妹妹接过来,送往区上。我两接了妹妹,背上她就从热拉出发了,一路上我和亚亚换着背,硬是走了近二十公里的路,把妹妹背到了区上,还没有觉着累。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大。现在每每回想起这些往事,心里仍会涌起阵阵的幸福感。</p><p class="ql-block"> 这年过春节,我和亚亚都来到了县上,我带她去见了我的母亲。母亲说,亚亚善良扑实,今后一定不会让我儿子受气的。</p><p class="ql-block"> 在当知青的日子里,大家除了出工挣工分,为了改善生活,我们利用空闲时间,还要上山打猎,下河捕鱼。多数时候是徒劳的,用背肥料的大背兜去捕鱼,用炸药炸马鸡,非但不成,还很危险。现在每每想起都感到后怕。后来就有了经验,打夜马鸡,钓鱼就成为了我们的拿手,几乎就很少放空了。</p><p class="ql-block"> 每到黄昏,我们就带上鸣火枪和五节手电筒,上山去打夜马鸡,由白天派出的侦察小组带路,悄悄地来到马鸡宿营的树林。</p><p class="ql-block"> 我和再再,陈陈负责用手电照住马鸡,伟伟和格格用鸣火枪射击,泽泽,兵兵则拿着麻袋,等在树下。枪响过后,马鸡从树上扑扑啦啦掉下来,就赶紧跑上前,把它按住,不然受伤的马鸡会钻进權木丛,黑灯瞎火的无法寻找。当时,兵兵按住一支受伤的马鸡,激动地直呼,哦!打到肚皮了。大家也都很兴奋。接着又去寻下一支,一晚上可以打到好几只。</p><p class="ql-block"> 女孩子们则在家里烧好开水,等着我们凯旋归来。然后连夜把马鸡打整出来,第二天我们就能吃上一大锅香喷喷的红烧马鸡肉了。男孩女孩们围座在钢炉一圈,别提有多美了。想到这些往事,真还有点男耕女织的感觉,让人十分地怀念。</p><p class="ql-block"> 打那以后,鱼和马鸡基本上就成了我们改善生活的主打菜。</p><p class="ql-block"> 一次上山捡菌子,亚亚和平平意外发现了一窝马鸡蛋,拿回来让老母鸡孵,居然还孵出了三只小马鸡,养大些之后,它们还跟着人跑,围着你转,非常地可爱。</p><p class="ql-block"> 77年恢复高考以后,我们大都上县去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去面对人生当中那一次难得的拼搏。(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