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王朔,及其作品在文坛上颇受争议。他的被称为“痞子文学”的许多作品被拍成影视剧,却深受大众的喜爱,如《过把瘾就死》《编辑部的故事》《顽主》等都曾轰动一时,同时也造就了一些影视明星。不管大家对王朔的争议如何,我认为能在一个时代引起关注,其作品被群众所喜爱,他就具有一定的价值,也是成功的。</h3> <h3> 读王朔的《看上去很美》,文中的许多情节与场景让我与之共鸣,主人公方枪枪一下子把我拉回到小时候在锦屏磷矿的生活。《看上去很美》以一个孩子的视角看世界,再现了六十年代社会的本真,这在方枪枪的眼中虽是奇妙的,也是迷惑的。那个年代的畸形,未免让我们读起来仍感沉重。幸运的我比书中的方枪枪小几岁,生于七十年代刚刚开始,但是书中描绘的生活,还是很能引起我的共鸣的。</h3> <h3> 方枪枪的主要生活场景,就是军区大院的保育院,而我小时候上的托儿所,与其极其相似。锦屏磷矿是国家重点扶持的大型企业,有自己独立的托儿所(我们小时候都这么叫,似乎没听说过叫幼儿园)、子弟学校。方枪枪的爸爸妈妈工作忙,把他送进了保育院,我则被爸爸送进了托儿所。当时磷矿托儿所的阿姨(现在叫老师),都来自矿工家属,没有经过什么专业培训和学习(看来叫阿姨很恰当)。和方枪枪所不同的,我们和家长上班一样早出晚归,而方枪枪则是长期寄宿在保育院(说实话,真的很同情他)。由于托儿所小朋友多,年龄又小,难免有小朋友尿裤子的事情发生。于是我们班的阿姨就想出一绝招儿——小朋友到齐了,家长离开了,阿姨就命令我们所有孩子坐在痰盂上玩儿,不许起来乱跑,这样就避免了尿裤子事件。可是对于天性好动的孩子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桎梏啊!因此每天早晨托儿所门口反复上演着一出出生离死别般的悲壮场面,每天我也不落俗套地这样演绎着。一天,在忍受了一天的痰盂桎梏后,终于等来爸爸接我回家。望眼欲穿的我刚一见到爸爸的身影儿,就飞一般冲向爸爸,当爸爸抱起我时,我双手仅仅箍住爸爸的脖子,生怕再被送回那万恶的痰盂。爸爸说我当时用力之猛,差点儿勒得他背过气去。旁边的阿姨看了还阴阳怪气地说:“哟——见亲人啦!”当爸爸后来得知我在托儿所天天就是坐痰盂度过的,方才醒悟我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紧接着托儿所出现类似方枪枪被隔离的传染性的疹子等疾病,我也就告别了为期不长的托儿所生活。</h3> <h3> 方枪枪在保育院觉得憋屈,自己擅离队伍偷偷躲起来,害得大家四处寻找未果。当再没人找他时,他内心的那种失落与恐惧,我感同身受,甚至比方枪枪更甚之。离开了托儿所的我,从此过上了“游牧式”的生活,开始天天跟随妈妈去上班。妈妈在采矿区的防空洞里上班,每天到了妈妈单位,妈妈忙碌起来,我就在山坡上逮蚂蚱、采野花、摘毛毛英等,累了,就把妈妈单位里的蓑衣往树荫下的草地上一铺,美美地睡一觉……真是其乐无穷。后来再稍微大点儿,我就不再尾随妈妈上班了,脖子上挂一把钥匙,同邻居一般大的孩子们“散混”,无拘无束满世界撒野。一天,不知是何原因,我心血来潮独自一人去爸爸妈妈单位找他们。要知道诺大一个矿山,爸爸妈妈当时在东山采矿区工作,离我们居住的生活区工人村要有好几公里呢,平时大人们上班步*行也得半小时,而我不知怎么就绕进了矿上附近的哑巴山(据说此山,你喊一声,它没有回音,因此而得名)。迷了路的我吓得嚎啕大哭,山里一位独居老奶奶把我领回家,问我父母姓名,家庭住址等,我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那时的我是真不知道,还是被吓懵了)。善良的奶奶拿出家里仅有的几块饼干(那时算是难得的美食)哄我吃,我摇头不吃。奶奶无奈又拿出自己晒的山芋干哄我,不曾想我抓起山芋干就咬(现在的我仍然特别爱吃山芋)。细心的奶奶从这一细节判断,我一定是矿上不算很穷的人家的孩子。于是领着我来到桃花涧矿山设计院住宅区,被人认出后,我终于辗转回到温暖的家。</h3> <h3> 方枪枪臆想李阿姨是妖怪,这样的事在我们小时候司空见惯。小时候我们有个邻居,家里有位高龄老太太,这老太太难得踏出家门,家里也是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极少拉开过。老太太偶尔露一次脸,总会被孩子们围着院墙偷窥,因为小伙伴们盛传她是特务。而每看到我们这些围窥的孩子,老太太必黑着脸呵斥撵之。于是孩子们作鸟兽状散开,跑远以后有节奏地喊:“特务!特务!老妖怪!”其实,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位当时出生成分不好的资本家的女儿。现在才明白,当年的她为什么那么怪癖孤立。</h3> <h3> 方枪枪亲眼看到前一阵还在学校说话像机关枪似的精明强干的老师,忽然之间就被高年级孩子揪着后脖领子扇耳切子。我们家住工人村四分会,紧挨四分会的是矿招待所,招待所院墙外有一排房子,里面住着来自外地的单身男矿工。后来有些矿工就在房子里结婚生子,有的矿工在老家找媳妇儿的,媳妇儿没随来,他们就仍单身住在这儿。其中有个叫“大老胡”的,就是这样一位和媳妇儿两地分居的“单身汉”。不知什么原因,“大老胡”突然就成了大字报的榜上人物,每天都要被挂着大牌子沿街批斗一次,就像每天吃饭睡觉一样,必不可少。我依稀记得,他被高呼口号的人押解着,低着头,沿着工人村的马路绕行。当我还未从他被人镇压的惊悸与怜悯中缓过神儿来,一转眼又看到他笑嘻嘻地拿着刚刚穿的衣服到公用自来水管洗衣服去了,似乎刚才那个低头垂目的在押犯与他无半毛钱关系。一起洗洗涮涮的妇女调侃他刚才的样子时,他也是呵呵一笑,好像人们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年幼的我当时甚是纳闷: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h3> <h3> 方枪枪和大院孩子最爱玩的“攻城”、“官兵捉贼”等游戏,我们小时候玩的“占领”游戏,与之大同小异。“占领”,选择一块墙壁,划定区域,那便是阵地,小伙伴分攻守两方。游戏开始,攻方先散开,各自寻找隐蔽地形藏身,守方留一人在大本营,其余在攻方藏身时倒数十个数,便开始搜索,攻方一旦被守方触碰到身体,即为“牺牲”,所以攻方要想方设法地躲过守方搜索,冲向阵地,只要手触碰到阵地区域,即为占领成功。因为需要隐蔽性,所以这种游戏小伙伴们多在晚上玩。我们家只要晚上进家门吃过晚饭后,爸爸一般是不容许我们再出门的。每每听到窗外小伙伴时而高呼“冲啊!”,时而晴天霹雳一声“占领!”,我和哥哥心就痒痒得猫抓一般。只有偶尔爸爸不在家,我们趁妈妈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才能过把瘾。还有比“占领”更大型的游戏,就是到我们矿区与周围农村接壤地带的打麦场上玩“攻城”游戏。打麦场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草垛,选择一个大小适中的草垛作为城。守城派全都爬上草垛,攻城派则想方设法冲上草垛,推下守城派,直至守城派全部被“消灭”。我小时候胆小力弱,既爬不上那大山般的草垛,也没力气推下或拽下守城者,所以这样的游戏,哥哥姐姐不愿意带我玩儿,同年龄的小伙伴儿也只有在实在人数不够玩时,才勉强让我凑个数。这和方枪枪没资格和男孩子玩,只能和陈北燕玩,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呢?</h3><h3>……</h3> <h3> 和《看上去很美》的共鸣之处太多太多,“老师发小红花,爸爸妈妈过年发年货,第一次见外国人……”回忆似乎已经刹不住车了,作者引起我共鸣的是童年生活的类似,但作者小说结束时的最后一句话“我觉得……我觉得咱们都活不长了。”让我苦苦思索了很久。《看上去很美》中,作者想表达的是,这些看上去眼花缭乱的热闹纷繁,其实在他内心留下的并不美,以至于醒来之后的孤独、空虚让方枪枪有活不下去的感觉。可这部小说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带给我斑斓的冥想,虽然我的童年也有约束、难过、疑惑,但更多的是心灵的自由自在、洒脱不羁,无论怎样,经历了就是财富,能回忆便是美好,真的很美!</h3> <h3> 后序:后来发现十年前王朔的《看上去很美》,就被中国第三代导演张元拍成电影。特意从网上搜来观看,感觉电影的涵盖量太有限,再看网上铺天盖地的影评和观后感,似乎都把这部电影当作一部教育题材来评论。个人觉得,作品主要还是想表达对于那个年代,那个社会,给孩子带来的迷茫和心灵影响。</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