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一个梦，在威尼斯

青天驴子

前些日子去和意大利一海之隔的克罗地亚，因航班从威尼斯进出，便盘桓数日。从机场搭巴士到罗马广场，下车换船，这就进了真正意义上的水城。

初识威尼斯，满眼除了水就是水，除了桥还是桥，除了船依然是船，那样特别，就算已经走过万水千山的我，依然动了心。要走的前夜，午夜还滞留在圣马可广场，美好的夜色、音乐、人们，美好的一切，竟至生了不舍。

暮色渐浓的威尼斯如一场梦

擦肩而过

现在想来都觉不可思议，去年花了三周的时间在意大利，从米兰也走到维罗纳了，真还硬生生收了步子，没去车程才一个小时的威尼斯，哪怕去晃一下啊，来日说起也多个谈资。

全世界最热门的城市，人人向往的威尼斯，我竟过门而不入，解释不了，按成都人惯常的说法就是“脑壳打到了”，英文叫“Are you nuts”。

艳阳下初识威尼斯

每次出门旅行，欢欢喜喜买了机票，确定了时间和目的地，高兴不了两天，烦恼跟着就来。实在有太多想看、想听、想经历，旅行计划于是就变成了加法，一项一项往上叠加。

真到了最终定案的时候，也不敢贪多。实在是这样千山万水地寻去，还不是因为热爱，便不敢敷衍自己。又得狠心做减法，划去一个个地名的时候，心真的会痛。

修道院改建的青旅格调高雅

常常有友人问我去了某某地方，只有一天怎么安排，我大半的建议就是别去。你说你到了罗马，一天能干什么？斗兽场、梵蒂冈、万神庙、特莱维？别说认真参观了，还要花时间各种合影，至于那些建筑、绘画、雕塑的伟大之处以及来龙去脉，不用过三五年，转个身就忘了。

实在要去，不如就在街上溜达溜达，搭公车也行，去坐一下当地人爱去的咖啡馆，傍晚就往人多的地方去钻，肯定有不少技艺高超的街头艺人，说不准就中了奖，免费看一场能记好多年的精彩表演。

盛夏的午后适合在学院美术馆消磨时间

所以放弃威尼斯，多少觉得时间不够分配。还有一个原因，以浪漫而著称的水城，近年早已被游客过度消费，便有了一些踌躇，怕失望，怕一去连梦也做不下去了，有点情怯的意思。

浪在水城

每次去旅行，难免在朋友圈发发美景、美色，一位美女友人总愤愤留言说我“又浪出去了”，这个浪字实在好，在威尼斯，每天可不是浪里来浪里去，真再合适不过了。

浪里来浪里去

“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兴”的威尼斯，听上去就很美。然而听再多的传说，甚至看再多的影像，都不及踏上威尼斯主岛的那刻，汽车、自行车、信号灯倏的从眼前消失，代之以无尽的水、桥和船。

世界上敢以水城自居的，不独威尼斯，郁金香国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东濒波罗的海、西连海拉伦湖的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还有我们的苏州，都是美甲一方的名城，然而真的论起来，它们的名号前往往贯以“××的威尼斯”，这便自然见出高下了。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没有汽车，便是独一份，足以令时光回溯，百年前的人事仿佛一伸手就够着了。

“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兴”

真的来了威尼斯，在水上桥上穿行过这么三五日，渐渐摸出门道，便有了些本地人的样子，知道学院区的Pasticceria Tonolo有最棒的提拉米苏，一早去里亚托桥旁边的鱼市能买到最新鲜的海鲜和果蔬，傍晚坐轮渡过朱代卡岛回眺威尼斯主岛又是另一番景致。

水中倒影似足天然的油画

公元5世纪，依托威尼斯潟湖的一个半岛以及周围的小岛，先民们在此建立自己的城邦。他们将木桩打进淤泥里，从对岸的伊斯特拉开采出质地坚硬厚重的石材作为基石，再在上面用砖砌筑房屋，砖比石材轻很多，便不会导致地基下沉。这才有了今日由118个小岛、177条水道和401座桥梁筑成的威尼斯，仿如一个漂浮在海上的梦。

城共水生

威尼斯水陆都发达的优势，在此后一千年的城市进程中，将其逐步推向巅峰。公元14～15世纪是威尼斯的全盛时期，威尼斯共和国是当时意大利乃至全世界最强大和最富有的城邦，商业极其发达，威尼斯商人也威名远播。后新航路的开辟使之逐渐衰落，1797年拿破仑入侵，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威尼斯共和国从此灭亡。

“欧洲最美会客厅”圣马可广场

国虽灭了，千年来积淀的精神和气韵却没变，这不只得益于不同年代风格各异的建筑（古罗马、拜占庭、哥特、巴洛克）堆叠出的不凡气象，还有长期富甲一方为城市积累的财富，加上那无时无刻用温柔将一切包围、一切消融的水，到如今，威尼斯人便天生一种气定神闲的高贵气质。

建筑成就威尼斯华美的气韵

最美定格

没去之前，不管看书还是影像，威尼斯会变成一个个标签式的符号，狂欢节？双年展？大运河的日落？甚至叹息桥上的一声低叹……

真去了，每个人便会因为亲近方式的不同，在记忆的底片上，留下全然不同的那张定格，有的慢慢就褪去了颜色，隐没在时间的暗河，有的却会因一段相似的夜色或耳熟的乐曲声，也许只是忆起那个面具后的魅惑眼神，便转身回来这里。

或是忆起面具后的魅惑眼神

那我的记忆的底片上，威尼斯留下了怎样的一张定格？

是“欧洲最美会客厅”圣马可广场的剪影，是满藏提香们画作的学院美术馆的珍贵馆藏，还是大运河美到摄人心魂的日落……是但不全是，那不足以描摹出威尼斯在我心中的样子。

在记忆深处的定格

出发去威尼斯之前，不小心伤了脚踝，经过医生的紧急施救，总算是勉强出了门，打着绷带上的飞机。磕磕绊绊地到了威尼斯，行动依然受限，由不得我不放慢节奏，就把大把的时光浪掷在运河岸边的咖啡馆，公爵府高耸的拱廊下，整个人躲进盛夏的阴凉里，看如织的游人穿梭在威尼斯的繁华梦中。

这些年实实在在也走了不少地方，但是囿于旅行者的身份和有限的时间，想在旅行的途中让自己安静下来，完全融入当地的生活节奏，对我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在威尼斯的日子，被我受伤的脚踝给成全了。

同心锁能锁住多少心意相同

叹息桥下日子依然

泊在梦里的船

蓝颜人，你为谁凭栏

临走的前夜，虽想着总还要挑个时间，好好回来住上十天半个月，大约才能真正体会威尼斯那如初恋情人般的婉约温柔，还是不舍，很夜了，还在圣马可广场流连。

已近凌晨，广场上的游人们渐渐散去，白日的暑气也被海风给带走了。行至公爵府门前，一段美妙的乐曲“What a Wonderful World”不期而至，我仿佛被施了咒语，再也迈不开脚步。

艺术家们奏出威尼斯夜的妩媚

公爵府对面的豪华酒店搭起的户外舞台上，四位身着黑色衬衫的艺术家正在演奏此曲，听众以酒店用餐的客人为主。因为实在已经很晚，我便只点了一杯香槟，好堂而皇之地占据最佳的座位。其实不点而站着围观的人也不少，也没见穿戴笔挺的侍者露出不悦的神色，这着实令人喜悦。

不过在欧洲约定俗成的一点是，买票进歌剧院看高雅艺术，或是这样就着餐而享用有音乐的夜晚，又或是街头驻足聆听、观看艺人们的表演，不管是上百欧的门票，几十欧的餐费还是几欧的小费，意义反而是一样的，表达的都是对艺术的尊重。所以常常在街头看到大人们特意让小孩子把硬币投进去，也一并把这种尊重传承下去。

热爱生活的人们

这首“多么美妙的世界”，由爵士音乐之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于1967年首唱，更被誉为20世纪“流行音乐的圣歌”，半个世纪过去了，依然深深打动人们的心。该曲优美的旋律也令它常常被改编为乐器演奏曲，尤以萨克斯、小号和黑管的版本为佳，舞台上四位帅气的艺术家，正奉献出高超的技巧，将这首曲子奏得性感而怀旧。

这样的露天表演，在威尼斯夏季的晚上尤为适宜，白天不管再热，入夜以后，总有亚得里亚海海风拂来的阵阵清爽，让人自然生出生活多么美妙的赞叹来。

多么美妙的世界

What a Wonderful World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我看见绿树和红色玫瑰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我看见他们为你我绽放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I see skies of blue and clouds of white

我看见蓝天和白云

The bright blessed day

the dark sacred night

明媚而蒙福的白天，深邃而庄严的夜晚

And I think to myself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

what a wonderful world

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The colors of the rainbow so pretty in the sky

天上彩虹的颜色是如此美丽

Are also on the faces of people going by

映在过往人们的脸上

I see friends shaking hands saying

How do you do

我看见朋友们握手互道安好

They'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他们其实在说：我爱你！

I hear babies cry I watch them grow

我听见婴儿哭泣，看着他们长大

They'll learn much more than I'll ever know

他们所学将远胜于我

And I think to myself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

what a wonderful world

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美好的夜晚、音乐和人们

就着这样美好的音乐和夜色，我的身旁有一对男女，他们长得并不美，身材也已经发福，且舞姿并不优雅，然而他们忘我在音乐中，彼此深情凝视相拥共舞的画面，那么感人至深，成了威尼斯予我的最美的定格。

撑梦而行

总也有人问我，为什么我的镜头下，同样一个城市总会和别人呈现出不同的样子，我想这不同是真实存在的，当然不是我拍的有多好，而是我亲近一个城市的方式有些不一样。

因为极有限的时间，还有无法改变的旅行者身份，每去一个地方，虽不能见齐四季的景色，但是无人的清晨和人尽的深宵，总能看到我行走的身影，当然也往人群里去，人多自然有人多的精彩。

深巷也有故事在流传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永远不要抱怨天热、下雨、吃不惯，把心情放空，就算之前盼望见到惊喜的愿望落了空（千万别高估自己见到著名景点的兴奋），让雨后的彩虹或是一杯咖啡的醇香就慰藉自己，这才是旅行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细思，人生和旅行真的一样啊，彩虹之上、渊面之下各有风光，我们有得选。

那些常常被人忽略的美景

那旅行有技巧吗？当然有。像这次在威尼斯，盛夏又是旺季，不到5点钟天就亮了，出门去闲逛，拍照有光线没人群，岂能不美？10点回酒店吃个早午餐，重新小睡片刻。

从早11点到下午6点，想晒古铜色去沙滩，或者在露天咖啡座打盹，或者去画廊看看画，总之别奔忙在景点，又累又热坏了心情。必须去的景点，赶早或赶晚，最好。

划船的人们

然后黄昏来了，就选个看日落的地方静静呆着，让天空每一次颜色的变换，都被自己的眼睛捕捉下来，千万不要都是被镜头记录的。且不要小看自然的力量，永远会打动你，只要肯亲近它。

入夜了，有机会最好去凑凑城里的热闹，常常都有的音乐会，或是全城最火的酒吧，不想花钱就去人最多的广场，古典、爵士、流行，在威尼斯无比美妙的夏日夜晚，你总能找到心仪的去处。

夜了

不喜欢热闹也不要紧，自己带上一瓶酒，选一段人少的堤岸，最好旁边泊着刚朵拉，黑色的船身被月色涂抹上一层幽幽的蓝调，应和着海水拍打的声响，在眼前轻轻地摇晃，像极了梦里的情形。

枕着刚朵拉做个梦

后记

塞林格说“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双手”，我却庆幸这一次的旅行，还好没有因为情怯错过威尼斯。

没去之前，威尼斯就像一个做了很久的梦，害怕醒过来，所有的美丽都会逝去。去了以后，在现实的路上艰难前行、渐渐失去梦想的人们，却可以在如此温柔待你的地方，重新把梦撑起来。

怀着美好，再次上路。

将威尼斯的美定格

（配乐《What a Wonderful World》，所有文图皆系原创，转发请注明出处，盗用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