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离开久了,家乡仿如一幅褪色的画。一些人、事、物、景、地......,连同遥远的记忆,渐次模糊生疏起来。尽管几近年年春节回家团聚,但二十多年的异地生活,已把我深深融入现居的城。如果说老家还有什么让我特别牵挂与放心不下的,莫过于年过古稀,一人独居,渐行渐远的母亲了。</h3> <h3> 中秋的脚步声近了,八月桂花遍地开,天上人间(想必也包括朋友圈)处处弥漫着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意境与气息。此时我不禁愈发想念千里之外的母亲。甚是百感交集——</h3><h3></h3><h3> </h3><h3> 母亲名里有个媛字。媛,有美女淑女之意,母亲年轻时五官周正模样俊俏,在业余戏班里唱过花旦,家中四姐妹里排行老幺,父母哥姐自然对她百般疼爱。我的外公是个风水先生,他七算八算,怎么也算不到我母亲最终跟了我一贫如洗的父亲。也因此埋下了一生的苦果。</h3><h3> 记忆中,母亲辛劳而命苦。大集体那阵,她常常是手拉一个,背绑一个去出工。到忙碌时,把孩子随地一丢,累死累活的挣着赖以生存的工分。</h3> <h3> 在那个“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使”的农耕饥荒年代,全家经常吃了上顿愁下顿。为了养活我们,父亲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干活。母亲也总是累得或蹲或坐或跪在地里,她说那样舒服些。家乡村里村外的一丘丘一畦畦田间地头,几乎都烙下了母亲的跪印,她对生命的休憩与对劳作的诠释,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今天,当我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是无法体会到母亲的艰辛的,只是她那句“跪着舒服”的话语,依然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h3><h3> 母亲没进过一天学堂,深知没文化之苦。她打骨子里盼望我们通过考学跳离农门,改变一辈子与泥巴、和苦力打交道的命运。她时常教导我们要诚实善良,不许偷奸耍滑,要能吃得苦中苦,不好好读书就会重蹈覆辙,过与父辈们一样死干苦力,脸朝黄土背朝天,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h3> <h3> 由于家徒四壁,加之父亲没啥挣钱的手艺,让当家的母亲每每捉襟见肘,家里经常断炊,困难时,一家人靠盐巴度日,以至有段时间,我们几个孩子尝到甚至看到盐巴就想吐…</h3><h3> 看着面黄饥瘦的孩子们,无计可施的母亲,长吁短叹。好几次,夜深人静时偷偷在墙角伤心抹泪;有一次,实在压抑不住哭出声来……</h3> <h3> 光阴荏冉,苦日子终于熬出头。我们相继成人,或娶妻生子,或远嫁他乡,或异地工作,终日为自己忙碌。母亲在含辛茹苦养大几个孩子,带大几个孙辈后,就像卸下重荷的老牛,静静地反刍着岁月人生的沧桑。母亲老了。特别前几年父亲突发脑溢血走后,母亲仿佛一夜间老去许多。随着孙辈相继上大学,参加工作,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不能再发挥作用了。身体每况愈下,目光呆滞,既有老花又有近视,做事喜欢反反复复絮絮叨叨,说着从前。常常一个人独自发呆,或者自言自语。</h3><h3> 大妹多次想接母亲去上海生活,都被母亲婉拒。大妹一家在上海经营多年,经济基础夯实,母亲是要强的,她不太情愿寄人篱下委屈求全与陌生的亲家母一家朝夕相处。她内心底里保留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h3><h3> 母亲有个性,脾气来了不听劝,生闷气、吵架都死倔。偶会招来个别子女媳婿埋怨、责怪乃至误会,于她而言是一个悲哀,也是打不开的一个死结,在我心里则是一个隐隐的痛点。说到底她毕竟没文化,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带孙,起早摸黑,一生呕心沥血为家操劳。面对母亲,作为长子,我只有理解与心疼,宽慰并顺着她......惟其如此,母亲心里才会好受些。</h3><h3> </h3> <h3> 这些年,母亲随我在广东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总是不惯(偶尔会与性格同样刚烈的儿媳发生口角),几次都是长则半年,短则个把月,甚至住上一阵子就走。语言不通,饮食不惯,把她憋得慌,终日无话可说,无乡音可诉,曾遇小区一同乡老太太,她乐得跟过大年似的,才欢颜没几天,这户老乡一迁走,她又怅然若失。特别是有一次,她一个人被困在电梯里,吓得惊魂失魄,又不知如何求救,手足无措!</h3><h3> 母亲最后还是坚持要回内地老家,住回那间破旧的老屋,她说老屋冬暖夏凉,又有同村邻里拉家常。</h3><h3> 老屋真的太老了,是上辈的上上辈手上建的,整排屋六幢,一字儿排列,冷冷清清、空旷荒凉,没再住人。我的那些伙伴与长老晚侄,家家户户都建新房纷纷外迁新生活区,排屋也就成了历史与回忆。</h3><h3> 我知道母亲的倔强,拦不住她。我不忍心她一把年纪了还住老屋,下了很大决心,回家专门砌了一幢新房,供母亲栖身。屋子与我弟弟的房子相邻,也方便有个照应。</h3><h3> 母亲就这样打发着她的晚年。农田是耕不动了,偶也种些小菜养几只小鸡。形单影只在老家度日!</h3> <h3> 今年春节回家,见母亲老态龙钟,母子分别经年重逢,看得出母亲很高兴。除夕夜酒酣席散,欲与我说些什么,但见儿子与我亲热有加说说笑笑,不由把话吞了回去。</h3><h3> 我们有形无形中把母亲忽略、疏远、甚至冷落了,对她的暮年起居,所思所想,没表示过多大关爱,甚至丁点“孝心”。</h3><h3> 前不久托回乡的朋友顺带探望母亲,听着朋友回来说“你老娘很想你”时,不禁眼眶一阵湿润。 </h3><h3> 好几次,我叮嘱儿子,节假日有事没事也给奶奶打打电话。有一晚母亲突然来电,很高兴,第一句话就说:爽崽(孙儿)懂事了...那一夜,她讲了很多话,久久不愿放下电话!</h3><h3> 远隔千山万水,此时此刻,母亲那张被岁月凿刻的脸,又浮现在我眼前,特写着,定格。</h3><h3> 想着那张我幼时曾一次次亲昵摩娑,如今沟壑纵横的老脸,我的鼻头一阵阵酸。自打走上社会为稻梁谋,盘算着自己的小日子,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想着自己的小窝窝,我何曾为母亲悉心着想过?真正走进过母亲的世界?倾听过她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h3> <h3> 我深深为自己自责并内疚!</h3><h3> 这些年,我没有为母亲过过生日,没有陪母亲散过心,没有为母亲买过衣服(都是几个妹妹帮买),甚至没有真正关心过她……</h3><h3> 我原以为越来越好转的生活,可以使苦难一生的母亲安定下来,长舒口气安享晚年。何曾想过,老人灵魂的孤寂谁予排遣?</h3><h3> 几回回夜深人静,想起独守空旷大屋的母亲,想到她人老不便,茕茕孑立,或是蜷缩在寒冷的冬夜,或咳嗽发烧等等情形......几次半夜里蓦然从梦中惊醒,再不能寐,直坐到天光。</h3><h3> 扪心自问,我还是愧对母亲! </h3> <h3> 转眼双节。我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告知节假日想回家看看她的打算,听得出电话那头母亲很高兴,嘴里却不住絮絮叨叨:“出门千里在外要格外小心,自己保重,一个人开长途也不安全,平时不要开夜路,过年回家聚聚就行了,也没必要浪费那个钱”。</h3><h3> 这就是我操劳辛苦一辈子的母亲,儿行千里总担忧牵挂着我们的母亲,思念着我们却又劝我们安心在外勿挂念她的母亲。天底下最无私的母爱,即使七老八十。</h3><h3> 母亲是我心灵的归宿,真不知有一天母亲不在了,我的灵魂与良心何处安放?</h3><h3> “妈在,家就在;妈走,家就会成故乡”。</h3><h3> 我多么渴望母亲的晚年儿孙绕膝,延年益寿,一大家子和睦相处,幸福快乐。但现实常令人无奈。儿女们各自忙于生计,要强的母亲,谁也不跟,孑然独居......</h3><h3><br></h3><h3> 唉,为儿不孝,惟愿母亲身体硬朗点,少些病痛,多些欢愉。但愿我的祈祷,能飞越千山万水,传递给母亲。不知日渐苍老迟滞的母亲,能否感应到我的问候、挂念、祝愿与祈祷?</h3><h3> 常回家看看,对我来说只是一句念叨。在老家能常见我,对母亲来说是一种埋藏在心底的奢望!</h3><h3> 想到这里,眼角的泪不禁直打转。<br></h3><h3> 耳畔一次次回想起春晚的一曲经典老歌《常回家看看》。</h3><h3> 有空回老家看看母亲去。风烛残年的母亲,与我们渐行渐远了.....</h3><h3><br></h3><h3><br></h3> <h3><br></h3> <h3>(配图来源于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