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纸笸箩

鄒編輯

<h3> (散 文)</h3><h3> 母</h3><h3> 亲 邹</h3><h3> 的 海 </h3><h3> 纸 夫</h3><h3> 笸 </h3><h3> 箩 </h3><h3> </h3> <h3> ( 一 )</h3><h3><br></h3><h3><br></h3><h3><br></h3><h3> 母亲亲手制作的形态各异的纸笸箩似乎永远定格在我童年的记忆中。</h3><h3> 那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物质匮乏的童年岁月里,每天和哥哥弟弟除了下河抓鱼、上山拾柴外,能围绕在妈妈身边看她亲手制作纸笸箩,就如同过年一样快乐无比。</h3><h3> 我的家乡在胶东半岛的昆俞山区的一个小山村,而纸笸箩是流行于胶东地区群众日常生活纸制容器的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h3><h3> 记忆中母亲做的纸笸箩有大有小,小的就手掌那么大,也叫"小摆摆"笸箩,小巧玲珑,活泼可爱。大的纸笸箩多用于盛放鞋子、衣服、食品和其他杂物,而小的纸笸箩一般用于盛放针、线、剪、尺之类的小东西,式样也比大笸箩丰富。后来,母亲又做成了更大的纸壇子,纸缸等,用来盛放面、米和粮食等。</h3><h3> 其实,制作这种纸笸箩十分简单,就是收拾一些废纸箱和废旧的报纸等,放入器具中加水泡碎,然后用木棍搅拌粘稠,在用模形或者直接用手作成各种形状的,在太阳光下晒干即可,又结实又耐用,母亲作纸笸箩一般大的用模具,小的直接用手捏成要的形状就行了,然后,贴上一些花纸和香烟盒等,做以装饰。</h3> <h3><br /></h3><h3> ( 二 )</h3><h3><br /></h3><h3><br /></h3><h3> 母亲那时候制作纸笸箩,并不是为了传承什么民俗文化,完全是生活困难所致,因为纸笸箩省钱实用。</h3><h3> 我们的母亲年轻时长的十分清秀,浓眉大眼,皮肤白净,在那个年代也属于大辫子一甩三尺高的文艺青年了。</h3><h3> 上世纪五十年代,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大批热血青年,奔赴大西北,国内掀起支援大西北的高潮。母亲所在的村子正好在下初人民公社驻地,二十岁的母亲与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起,去公社报名,要求去支援大西北,并很快通过了审核。一天,接到通知后,母亲与其他人一起带着行李赶到公社大院,上了大卡车准备出发,这时我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我们后来的姥姥,也赶了过来,挡在卡车前,死活不让我母亲离开,公社干部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也无济于事,后来干脆躺在车前撒起泼来,公社干部没有办法,把母亲的行李从车上搬了下来,又做母亲的工作,母亲眼看着其他年轻人出发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h3><h3> 一年以后,母亲带着对姥姥"满腔怒火"嫁给了在公社粮站工作,认识了三个月的我的父亲,从此,离开了那个束缚她的家。</h3><h3> 在我们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从来就没有被什么困难所吓倒,母亲一生养育了我们弟兄四人,为了让我们长大成人,母亲吃尽了苦,累弯了双手,关骨节严重变形扭曲,现在回忆起来,心里总是那么的酸楚。</h3><h3> 父亲的老家在㬵东半岛昆俞山区的一个小山村,母亲嫁过来时,只有四间低矮的毛草房,没有院墙,房子里除了四壁,空洞洞的,连半截堲块也没有。母亲只能在地上铺上草,放上行李,开始了她的生活。因为父亲在几十公里外的粮站工作,不能常回来,母亲就求人帮忙,脱堲,盘炕,垒灶台,这其间,母亲绣花、勾花,养猪、养鸡、参加生产队劳动,一点一滴的集攒,又套起了院墙,置办生活用品,这样才使我们有了一个象样的"窝"。</h3><h3> 我的母亲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从小我们就没有听到她骂过谁,包括自己的孩子。母亲教育我们总有她自己的方法,就是让你服气,觉得有道理,母亲善良,淳朴,从不与人结怨,她总是能亏自己不亏别人,母亲心灵手巧,又裁缝一手好衣服,村里很多人都来找母亲帮忙,母亲再忙再累,也从不拒绝,因此,在村子里十分有人缘。</h3><h3> 我们这个地方一般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套个猪圈养猪,因为一年养一头,卖个百八十块钱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这对生产队没有劳力的家庭来说十分重要,两个月还能出一圈猪粪,给生产队种粮用,一圈猪粪一般还能顶两个十分劳动力。我们那时候都小,出粪这样的重体力活母亲都找人帮忙,管人家一顿饭,然后在给人家送点礼,那时送的礼无非是自己烝的白面勃勃,有条件的送斤几毛钱一斤的西果子(桃酥),几毛钱一斤的老烧白洒。一次,我们本家的哥哥来帮忙出粪,母亲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人家,这样我们也能跟着吃上一顿好饭了,那时所谓的好菜无非是自家园里的韭菜,大葱,芸豆,鸡蛋什么的,有条件的能割斤猪肉,但无论如何,母亲总是能把菜做出好多花样来,而且特别好吃,深得街坊邻居称赞,因此,我们家出粪村里壮青年都挣着来干。那天本家哥吃完饭后,母亲给准备了一斤西果子和一瓶老烧酒,当母亲去取时,发现少了两个西果子,母亲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少两个怎么送人,客气的送走本家哥后,母亲生气地拿起了炕上的扫帚"疙瘩"逼着我们说是谁偷吃了。</h3><h3> 原来是我最小的弟弟实在是太饿了,偷了两块,还给了他的玩伴一块,一起吃了,母亲把举起来的扫帚"疙瘩"又轻轻地放了下来,她舍不得打下去,然后心平气和的说,求人不容易,有点好东西,人家吃了传传名,自己吃了变成了泥,母亲也不容易呀。从此以后,我们谁都在没偷吃过母亲放的好东西。反而都变得更加勤快了,都挣着往猪圈里添泥攒粪,为的是早点出粪,好跟着吃一顿好饭。</h3> <h3> ( 三 )</h3><h3><br /></h3><h3> 在母亲的细心呵护下,我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很快,我们逐步都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又一个一个把我们送去学校读书。</h3><h3> 七十年代初的一场运动中,父亲受人陷害被遣返农村劳动改造,这对本来就困难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那天,来送父亲回来的工作队人员还说父亲还 涉及一百元钱的经济问题,二话不说,直接把家里最值钱的一台缝纫机抬走了。那天,母亲大哭了一场,这也是我看到的母亲一生头一次掉眼泪。</h3><h3> 父亲是一个很呆板的人,一生没有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写钢笔字。父亲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我们村里那时分了五个生产大队,我们家就在第五生产队,有五十多户人家,生产队长名叫学庆,与父亲同龄,因上辈人的一点恩怨,父亲回家改造,就给了他疯狂报复的机会,因父亲左手有点残疾,干不了重活,他就按排父亲干最重最脏的活,那时候,出满勤一天正劳力记十分,身体有病或者学生之类的算是半拉劳力出满勤一天记六分,一个月下来,父亲实在是干不了重活,而且每次都完成不了任务,最后,队长学庆按排父亲去地头专门割草,出满勤一天记三分。三分是什么概念,就是每个生产队干一年的活,到年底根据各个生产队这一年的的劳动收成,结算劳动日,也叫"刹劳动日",记得那年我们生产队的劳动日免强每天两毛钱,这还是挣十分的,也就是说我父亲出满勤一天能挣到六分钱,一个月也就挣一块八毛钱,要是阴天下雨还不能算出工,父亲在村里就这样干了整整六年。这其间,每年下来,还要欠生产队不少的钱,这样,父亲在村里自然被人穛不起,更是被人热讽冷潮。但这些并没有打垮坚强的母亲。</h3><h3> 更遭糕的是,一天,突然生产队长学庆找上门来,因为上辈人在盖我们家的毛草房时借了他们家的一根木头梁,他们家分家的时候把这根梁分给了学庆,他找上门来就是得要那根梁,母亲去找村支书做学庆的工作,说给多算点钱分期还给,说什么也不行,走时放下很话说,必须在三天之内还给他那根木头梁,别的什么也不要,三天之内不还他亲自带人来拆。在农村,拆人家的房梁这是最忌讳的事,就是不让人家过了。呆板老实的父亲蹲在院子里喘着粗气,这时,还是我们的母亲,拿上辛辛苦苦为我们攒的学费钱,自己去了二里地外的潘家村,因为潘家村有一个石青,能出石条,用做盖房当石梁用,当时很多人家盖房子已经这么用了。母亲找到村支书说明来意,潘家村的支书也觉得学庆做的太过份,便给母亲佘了三根石梁,当时就找村里的拖拉机免费帮母亲运了回来。第二天,母亲便找人帮忙拆梁换梁,并用攒的学费钱张落了一桌好菜,招待帮忙干活的人。</h3><h3> 呆板与世无争的父亲是指往不上了,母亲更是更加劳累了,从那之后,母亲每天零点之前就没上炕睡觉,她每天忙到半夜后,还要烀一锅猪食,在把第二天的早饭象地瓜、土豆,洗净方锅里,怕耽误我们上学,母亲总是早早的就起来烧火,饭好后,在一个一个把我们叫起来,吃完饭后又把我们送到学校,回来又开始了她的忙碌。喂猪,喂鸡,绣花,勾花,还要为我们穿的破衣服浆浆洗洗,缝缝补补。我们那时候还小,虽然心疼母亲但也帮不什么忙,只能是放学、或放假去山上拾些柴草,挖些野菜,以帮贴家里,记得那时我们挖的野菜多了吃不了,母亲总是把它晒干,等冬天的时候菜少拿出来用水泡泡,拌上玉米面烀饼子,记得一次我们在河里捉了一些小鱼,母亲把它洗净在洒上咸盐晒成鱼干,那时哥哥已经到十里外的白沙滩村上学了,母亲总是在早饭的时候专门烀个大野菜饼子,中间夹一条小咸鱼干,这就是哥哥午饭,那时,这种待遇我和弟弟是没有的,这样一直持续到哥哥毕业。</h3><h3> 日子再苦再难,母亲也总是变着花样让我们吃饱穿暖,因为我们当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记得母亲有时给我们包饺子吃,他总是用白面粉和黑面粉包两样,白的叫我们吃,她自己确吃黑面的,再是吃一些碎的和我们吃剩的,上学时,我们穿的衣服在破,母亲也是给整理的干干净净,象模象样,冬天自己穿着单溥,也让我们穿的饱饱暖暖。母亲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兄弟几个真是操碎了心,我们这里那时候每逢春冬两季,是农村青年置办婚事最多季节,由于农村家庭孩子较多,受经济条件的制约,陪嫁物品十分简陋,但"压箱底"的纸笸箩却是不能缺少的,那时,母亲就会把她糊制的纸笸箩选些上好的,挑到集市上去卖,价钱都是买家给多少都行,有的确实更困难,母亲直接就给人家了。母亲就是这样一点点一滴滴的支撑着这个家。</h3> <h3><br /></h3><h3> ( 四 )</h3><h3><br /></h3><h3> 在这样坚难的岁月里,母亲总是微笑着面对一切,母亲的一言一行也在深深的影响着我们,她的真城、善良、和宁亏自己不亏别人的训言,我们始终都在坚守着,包括生活和工作。</h3><h3> 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有困难自己扛,好处总是留给别人,再难,她也总会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h3><h3> 六年后,那个陷害父亲的人终于遭到报应,父亲当时在粮站干出纳兼粮库保管员,父亲工作认真负责任,每次交完公粮有些撒落在地上的粮食,父亲总是打扫起来,然后捡去泥土和沙子,重新归仓。一次,父亲扫了几袋子撒落的粮食,这个人向父亲要了几几次,父亲没给他,说集体的东西每一粒都归集体,晚上去偷,又被父逮到了,还有一次,向父亲要捆扎麻袋用的麻绳,回家给菜园扎架子用,又被父亲拒绝,因此怀恨在心,就这样,对父亲使了坏。父亲一生老实呆板,二十岁参加工作,六十岁退休,减去回农村的六年,一生写了三十六份入党申请书,但到退休那年也没入上党,现在那三十六份入党申请书还锁在他那个小木头箱子里,到现在,这也成了他弦耀的话题,这就是我们的父亲。</h3><h3> 父亲的问题得到解决,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这期间,我们家里也欠下了生产队九百元多元巨额债务,有了父亲每月二十多元的工资,在加上母亲一针一线、养猪攒粪一点点的集攒,几年后总算还上了那些债务。当时他们抢走的缝纫机也还了回来,母亲看到她一生至爱的宝贝又回到自己身边,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h3> <h3><br></h3><h3><br></h3><h3> 有了缝纫机母亲不仅累,而且更忙了,那时候一个村总共也没有几台缝纫机,街坊邻居时不时的就过来找母亲帮忙改改衣服,裁裁缝缝的,母亲总是笑脸相迎。</h3><h3> 我们的母亲不仅坚强,而且心灵手巧,那时一件新衣服从大哥身上到我身上,再是三弟,到了小弟身上己经不见了原来的模样,这时,通过母亲改制、裁剪,又变成了一件象模象样的衣服,穿在小弟身上是那么的阔身,就是衣服上有个补丁,母亲也能把它变得象花一样好看,弟弟穿着出门,另村里的小伙伴们十分羡慕,直亏我们有个心灵手巧的母亲。</h3><h3> 就这样,母亲又一个一个地把们送出这个小山村,送到了大山的外面,哥哥去了省城,三弟去了市里,小弟去了部队,而我则留在了县里。而让母亲自豪的是,她把我们都培养成了对国家有用的人。</h3><h3> 现在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也经常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她唯独撩不下的就是她的纸笸箩,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要亲手制作一些纸笸箩分给左邻右舍。</h3><h3> 这小小的纸笸箩,盛满了母亲一生的酸甜苦辣!</h3><h3> </h3><h3><br></h3><h3><br></h3><h3> </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