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乌兰布统

宁肃

　　乌兰布统，是片草原。比起呼伦贝尔，比起若尔盖，比起锡林郭勒，比起伊犁的那拉提与喀拉峻，都要小得多。无论是面积，还是名气。但这是离京城最近的正宗草原，有迷人的欧式风光，既富优雅秀丽的阴柔，又显粗犷雄浑的阳刚，可谓四季四画，处处皆景，被称为“天然画廊”、“露天影棚”和“摄影之乡”。

　　乌兰布统，是个部落。但这个草原部落现已变身为现代化小镇，很具规模。过去，这里曾是清朝木兰围场的一部分，为皇帝及皇族避暑与狩猎之所。近年来，这里的旅游业发展迅猛，以红山军马场为核心，宾馆、饭店以及蒙族风味的农家院众多，或簇拥比邻，或个自散落。交通与通讯条件也很发达，汽车不愁油，手机不愁信号，wifi也相当普遍了。

　　乌兰布统，地处广袤的内蒙古高原的南缘，属燕山和大兴安岭交衔地带。南距京城300多公里的乌兰布统，几经行政变迁，现属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克什克腾旗，与河北省塞罕坝林场仅一河之隔。不过，从京城去往乌兰布统，要往西绕过塞罕坝，这一绕就多跑上百公里。你想从塞罕坝景区直插过去自然很近，但要多掏一百多元先买张门票。如此以来，京城至乌兰布统的自驾或者大巴，没有六七个小时跑不到。即便如此，我已跑了五趟。因为，从第一眼起，我就深深地喜爱上了她，一见钟情，不容商量。

　　1 将军泡子的日出

 看日出，是每个人草原之旅的必修科目。想想看，一轮红日，在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冉冉升起，该是多么美妙？据驴友们的经验，乌兰布统观日出的最佳地点是将军泡子。

据说，将军泡子是当年康熙皇帝亲征并击溃漠西葛尔丹叛军的古战场。泡子西侧有一个高差足够的丘陵，那是影人拍摄日出和日落的绝佳位置。

抵达将军泡子时，正值凌晨。当我跟苏醒窜上丘顶时，晨曦中满是抢机位的影人们。当时，天很冷，草满身白霜，泡子的局部甚至还结了冰。那西北风吹的，跟小刀刮肉一般，大家却全然不顾。

后来我发现，前方泡子边上人越来越多。有雾团呵！看来，人家火力前移啦！“随大流，不吃亏！”说着，俺就双脚侧向横跳下了坡，全速冲向湖边。

俺尚立足未稳，太阳就现身啦。虽然有雾遮掩，但那泡子上方已然一个红彤彤的世界，美轮美奂。

　　2 白桦林的光

在乌兰布统的日子，注定要和白桦作伴。那些不断叠加的记忆，不容挥去，而在累积。即便是回了京城，换了季节，总也梦幻，站在山顶看桦林，仿佛还是任何方位皆油画的感觉。

　　白桦林的远景固然美，但亲密接触白桦的场景更难忘。因为，白桦林里有纵情飞扬的快乐，有触手可及的金黄叶片，有深秋草木醉人的气息，还有让你目眩头晕的光……

难忘乌兰布统之光呵！记得乌兰布统的第一个早上，我和驴友们自由散漫地绕过滦河源头的烟子窑湖，钻进象群山的白桦林去观景拍照。我边走边拍，渐渐落后。偶遇一老哥架着三脚架向坡上认真地拍着。我问拍什么？答，拍光。大概，这是我拍摄用光的意识启蒙吧。

　　3 军马场的色彩

乌兰布统位于东亚阔叶林与欧亚草原区的过渡地带，植被类型繁多，据说分为7个植被型、31个群系，包括了针叶林、阔叶林、灌丛、草甸、沼泽和水生植被等野生植物的67科244属464种。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赐予了乌兰布统的多姿多彩和如诗如画。

一到秋天，乌兰布统就成了“上帝的调色板”。从影视基地往里，有欧式风光区、北沟风景区，还有夹皮沟、横立山、红松湖、跑马场，直至草原深处的五彩山，到处都有五彩纷呈。不知，红山军马场的大小红山，那“红色的坛形山”与眼下的红色调是否相关？

　　除了明黄的白桦，还有不同色泽的山杨、柞树、榉树、山丁子树、山葡萄树、虎棒子、映山红、山玫瑰等，或遮云蔽日，或稀稀疏疏，有单棵的，有三五一簇的，有几十棵成丛的，更有大片茂密的林地，在蓝天白云下，在阳光云雾里，如梦如幻。

　　乌兰布统的秋天呵，美得热烈，令人迷醉；美得凄婉，令人悲伤。

　　看看野鸭湖吧，两次观野鸭湖，都有马无鸭。

　　就是这缺少树木的草地和湖畔，色彩虽相对单一，但还有蓝与黄的合奏，不失为一阕悠扬的牧歌。于是，这片不大的草原，有了上百部影视剧的拍摄，如《康熙王朝》、《汉武大帝》、《三国演义》、《芈月传》，还有《还珠格格》……

　　4 蛤蟆坝的云

每次乌兰布统之旅，必亲临蛤蟆坝。这是一块突起的平缓坡地，秋天景色绚丽多彩，犹如一幅浑然天成的油画。在影人眼中，这可是一个百拍不厌、常拍常新的摄影创作基地。不过，蛤蟆坝属桦木沟国家森林公园，要单独收费的。

湖，还是那个湖，储着周边坡麓顺下的雨水，清澈、清幽，还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坝，还是那条坝，蛤蟆嘴一般前出，把一个原该圆润的湖硬给杵成了河。站在坝顶俯视，树有的绿着，有的枯了，印在被风吹皱的水面上，有些晃动，是树影，也是水影。

俺觉得，天上的很真，水里的很假！

　　往坝下的村里走，路遇一群羊，真个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羊儿吃草……”

　　5 牛马羊的天堂

不光羊，还有牛，还有马，还有骆驼，甚至是狗儿，可以安详地享受着属于牠们的时光。讲实话，在我的眼里，这些畜们的生动远胜于美丽的桦杨。

这是刚到乌兰布统的那个傍晚，路遇牧归的老汉和他的羊们，队伍浩荡，尘土遮天……

　　这是乌兰布统的牛，高大、健硕、不羁，甚至疯狂。你不把它放在眼里，它完全可以敌视你。还有，弱弱地问一句，“都说牛笨，那你见过赛跑的牛吗？”

　　最近这次上坝，在乌兰布统还逮了一群驴。大大的脑袋细细的腿，还成建制按队形的行进，怪有趣呢。

　　当然，比牛呀驴的更具可观性的，是马。要知道，这是军马场，马的优良还用说吗？

　　畜类里本无骆驼，但还是把牠归为此类。我以为，这并非对骆驼的不尊，畜本身并没有褒贬的色彩。在我眼里，这些畜们远比道貌岸然的人们可爱。

　　狗儿，也是一样。这是拍日出归来的路上，雄壮的马群过去后，我看到街边一侧的两只狗儿。你瞧牠们，有多亲昵。

　　6 花儿的故乡

乌兰布统春晚，但是最不缺花的。据说，一到六月，辽阔的草原上盛开大束的狼毒花，与各种鲜花争奇斗艳。一到七月，金莲花如万点金星闪闪，漫野金黄。一到八月，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引来翩翩彩蝶舞于花间，甚至有大片的向日葵花高昂着笑脸。

　　所以，在这个大暑时节，我休几天年假，又上坝来，绕过塞罕坝，到乌兰布统避暑兼赏花……

　　面对百花的高调，眼下的白桦在隐忍着，积蓄着能量。我知道，再过一个多月，爆发就将来临，白桦要用耀眼的明黄遮覆天地，还有你我的眼球与镜头。不过，如此静谧的碧绿，也不失生命的活力与风景的张力。只要有阳光沐浴，草原上的一切都有蓬勃的魅力。

　　此时此景，我想退休后，也到乌兰布统放牧去。

　　7 敖包图的雪

我一向喜雪，四季最爱冬天。于是，乌兰布统的雪，多次入梦来。

上坝的那天，预报坝上大风降温。凌晨三点，到达乌兰布统。稍作休息，整装待发。事先租好的当地越野车集结到位，四人一车，集体活动，目标敖包图，拍日出去。

凌晨的冬日草原，尚未完全放亮。天上挂着明月，地面嗖嗖北风，这个冷呵！心想，“这要是有个战壕，该多好！”

　　天越来越亮，都能看清脚下白桦林里于雪地上寻草吃的马们。不多会儿，天边开始泛红了，雪原更加迷人。

　　接下来拍马，牧民冬天挣钱有多辛苦呵。其实，最辛苦的是马。

　　后来才知道，这次拍摄中影友或多或少都付了或大或小的代价。同屋的兄弟三脚架坏了，同车老哥的相机冻住了，干着急，白生气。他的遮光罩丢了，俺捡着还了，可俺的镜头盖丢了、手串没了，最终都没找着。一位影友老哥的耳朵冻伤了，右耳两泡，左耳三泡……

　　路上，俺还抓了一串牛。要俺说，最美的乌兰布统，是冬天。

　　不过，美丽的乌兰布统，也有悲伤。

没有想到，第三次乌兰布统之行，蓝天白云主宰的公主湖竟有雾霾，美好如斯的花古鲁台，也不堪PM的蹂躏。按说，影人儿是喜雾的，但是平流的那种洁白与飘逸。然而，黑灰的雾霾不仅遮蔽了人们的眼睛，还重重地污秽着人们的情绪。我只想说，讨厌的雾霾！魔爪竟然从北京伸到了草原。

　　更加惊心的，是那里日益严重的沙化。一边是不断扩大的农耕，一边是过度的开发。

　　人们，是否有点贪婪？我想，沙地离我们很远时很美，近了呢？当树们变成了桩而宁死不屈，当鱼们干涸在了湖底，您说，草原是否还美丽？返程路上，我又看到了或大或小的沙地。我还看到了，大片的农田在林间在草地收获着，也是金黄的，麦粒。而失去的呢？

　　但我依然怀恋乌兰布统，怀恋那一片蓝天，那一湾碧水，那一圈星轨，那一条银河；那一棵棵水洗的白桦，那一枚枚金黄的榉叶；那一群群的牛马羊，还有孤独的骆驼，还有一对狗儿，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