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杂记（四）

任华

胡同

母亲

油笔

院子

大妹

我家

张老师

经常

有时

小学同学

　　我是一个害羞的人，有一种娘胎里带来的羞涩感，生来腼腆怯懦，逆来顺受。只要人稍微多一点儿，就不敢大声说话。

记得小时在课堂上，坐在我身后的男生总是捉弄我。有一次他把我的小辫子绑在凳子后面，我几次回头说他都不听。当我又一次回头时被老师发现，班主任张士远老师把我叫起来，严厉地批评了我，并让我重述他刚才讲述的课文里的一段话……我心里万分委屈也不分辨，明明泪水盈在眼眶里，可是脸上却挂着笑容，真像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呵呵……那个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平时，班级里谁大声嚷嚷丢了什么东西，或者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都会不知不觉地脸红，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好，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情一样……

有一天，我同桌田树茂带来了一支油笔。我第一次看见油笔感到很新奇，就拿起来在本子上写起字来。不料刚写了几个字，笔尖突然发滞，并流出一点油来，写不下去了。田树茂把笔拿起来一看说：“你把笔给我弄坏了，你赔！” 从此，在课堂上，他天天叫我赔笔，下了课在校园里或者在校外只要碰见，就追着我，虎着脸要我赔他的油笔……

那些日子里，这件事情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着我，我觉得油笔一定很贵，以为要花很多很多的钱，不敢和母亲说。天天愁思苦想，上哪去弄一笔钱呢？上哪去弄一只油笔赔给他呢？这个想法像个梦魇一样折磨了我好长时间，甩也甩不掉。

最后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忘记了那支油笔……呵呵……

　　在我家小胡同里的小学同学里，有一个叫王某的男同学，有一次在站前的小花园里比摔跤，我把他给摔倒了。因为这件事情，他很生气，在学校总是欺负我，有时无缘无故地骂我还推我，甚至打我。我感到很愤怒，心想，他怎么那么坏呢！那时还小，不知道应该告诉老师和母亲，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在小胡同外面的一条街上，我发现他走在前面，就偷偷地跟着他，走到他背后时狠劲儿地把他往前一推，他就重重地摔倒了。怕他爬起来追我，我转身就往家跑，跑到家里把门一插，心还通通地乱跳。

第二天上学时，心里忐忑不安，怕他报复我，打我。奇怪！他竟像什么事情都沒发生一样。以后再也沒有欺负我。

呵呵……让你们看到我小时狹隘和粗野的一面了，这也是距今为止我最暴力的一次行为了。

出我家小胡同往左走，过一道街再走到头，就是我小学同学刘万友的家。课外作业小组的大部分时光是在他家度过的。他的母亲很善良和气，总是用喜爱的目光看着我，有时还给我几块糖果吃。他家的墙上贴着好多年画，有《鲤鱼跳龙门》，京剧《打金枝》，《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这些年画我都很喜欢，看了一遍又一遍，总也看不够。

在他家写完作业后，就到院子外面玩耍，这时候总有一个老爷爷笑眯眯地坐在门前晒太阳并慈祥地看着我们。

有一天，我发现老爷爷好几天没有出来了，就踩着板凳登上了他家的窗台，往屋子里一看，发现老爷爷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瞪大着眼睛，脸色铁青，肿得好大呀！吓得我一下子就从窗台上跌了下来……居民委把派出所的人叫来了，破开门进去发现老爷爷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我赶紧跑回家告诉了母亲，母亲叹息了好一阵子，说那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可怜呀！……

　　从我家出门往左侧看，中间隔着一条不宽的小道，就是我小学同学刘忠毓的家，出小胡同迎面就是李秋梅的家，再往右拐不远处就是吳运起、郭淑华、王自修的家。从王自修家进去穿过厨房直达后门小院儿，就看见于砚华的家了。这几个同学的家我随便出入，就像自己家一样。我和他们出去捡废铁废纸，卖了钱给班里当班费。还学雷锋做好事，经常到图书馆擦玻璃、扫地……

有一次我和刘忠毓、王自修、于砚华用卖废铁的钱买了几张电影票，在文化宫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叫《珍珠》。这是一部非常曲折惊险的印度电影。描述一个渔民在海下捕捞时，得到了一颗非常宝贵的珍珠。可是幸福的生活从此却破碎了，那些贪得无厌，凶狠残暴的警长、族长跟踪而至……那天晚上我那小小的心灵一直都处于紧张、恐怖和压抑之中，那些个血腥暴力的情节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我家住的小胡同一进去，迎面不远处就是有两个坑的公共厕所，走过老周二姨家的外墙和小棚子再往左一拐就是我家了。

有一天晚上我和同学去劳动宮电影院看夜场电影回来晚了。夜黑黑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听见我轻轻的脚步声……

一拐进小胡同，猛然看见厕所里隐隐约约有个白白的东西一动一动的，吓得我浑身发抖，不敢往前走了，又不得不回家，只好硬着头皮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往家跑。心脏好像要跳了出来！还好，母亲给留了门，到家后很久还不能平静下来……

第二天和母亲讲了，母亲告诉我可能是有人夜晚上厕所不关门，又面相朝里露出一个大屁股，我心才释然。但是，以后每当晚上路过小胡同看见厕所时，总是觉得毛骨悚然……

　　我家有一个后院，在小胡同里可以说是面积最大的一个院子吧。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树身不高却枝叶繁茂的大柳树。夏天，我们兄妹经常在大柳树下摆张桌子写作业。有时有一种绿色的叫柳树狗的虫子掉了下来，落在我们身上、脖子上，吓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南边是一个小棚子，里面放着烧火用的精糠和一些杂物。北面是一个厕所，在小胡同里独家用一个厕所，还只有我一家呢。

院子的左侧是一排用一条条窄窄的板子做成的篱笆墙，篱笆上缠绕着一些豆角、牵牛花的藤蔓儿。篱笆的那一头是我小学同学曲在云的家。如果我去她家，得出了我家的小胡同拐过两个街口才能到，可是在院子里我就能和她隔着篱笆相望说话了。

院子的中间有时种几行蔬菜，四周种着一些美丽的花花草草。有花色艳丽的鸡冠花，甲桃花，步登高花……·我和大妹常常把甲桃花的花辨摘下来放在嘴里嚼一嚼再敷在指甲上，不长时间指甲就变成粉色的了，很是好看！

有时有小麻雀飞来，常常落到院子里，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在寻找食物。有一天我和大妹突发奇想，想要捉住小鸟。我们在一根小棍上绑了一根绳子，支在洗衣盆上，又在洗衣盆下面撒了一把小米，我和大妹躲在厨房门后，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看见小鸟飞落下来，跳着走进洗衣盆时赶紧拉绳，可是一次也没有扣中……

每年的中秋月圆之夜，母亲都在院子中间摆放一张小桌，桌子上摆上月饼、苹果、葡萄、沙果、西瓜籽等。一家人坐在小桌旁赏月、玩耍。有时左邻右舍也来到小院子里，边嗑瓜子边聊着家常。赏完月后母亲就把月饼和水果都分给了我们。

有一年在灯光球场对面举办了中秋焰火晚会，我和大妹拿着小板凳早早地就坐到了那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五彩缤纷的焰火在无垠的夜空中盛开的景象，感觉太奇妙了……

　　大哥小时候很顽皮，学习也不太用功，每天和他的同学们在一起玩个不亦乐乎。学校和邻居的玻璃被他用弹弓打碎了好几块，老师经常找到家里来告状。

      上初中以后他不屑与我们兄妹为伍，总喜欢独来独往。经常看见他拎回的一个小桶里装满了小鱼、小螃蟹，是在江边捞的。夜里小螃蟹从桶里爬了出来，抓着我的小辫子爬上炕沿，把我弄醒，吓得我大声尖叫起来……父亲常年在外，他就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力。买粮，推车买煤，装稻糠这些重活脏活大都是他帮着母亲去做，我和二哥也总是跟在旁边帮一点忙……

      寒冬夏暑，时常有一列列火车载着大批圆木停在铁路线上，人们蜂拥而上扒树皮当柴烧。大哥二哥麻利地爬上火车，用铲刀飞快地将圆木上的树皮铲了下来。母亲大声地朝车上喊：“你们俩要小心呀！”我和母亲在列车下的人群中接住哥俩扔下的树皮，将树皮一张一张摞好捆起来……

　　小胡同里我家斜对门刘大夫家里的大儿子比我大好几岁，已经上高中了。他会玩好多种乐器，二胡拉的最好。在夏天的夜晚，他经常带回两三个同学在他家院子里拉二胡和小提琴。那悠扬的琴声，在静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在这样的夜晚里，我大都躺在大炕对面的床铺上，如饥似渴地读着一本本小说……

老周家二姐参加工作很早。在星期天她休息的日子里，经常拿出两、三毛钱递给我，让我去一家小人儿书铺租小人儿书。每当这时我的心里都乐开了花，忙不迭地跑到书铺去。经过挑选后，抱着一摞小人儿书回来。我最爱看的是《白蛇传》、《西游记》、《封神演义》、《新儿女英雄传》……五花八门。有时难免也有租重的时候，但是再重新看一遍也同样有趣。

由于经常看一些课外书到深夜，睡眠不足，白天上课时精神恍惚，有时竟不由自主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老师走到我桌前，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叫醒，并没有批评我。但是有的同学却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小迷糊”。呵呵……这个外号一直沿用到初中。

五年级时的 六一儿童节快到了，老师布置了任务，每个小组出两个节目，唱歌、跳舞、三句半，……内容不限。出什么节目好呢？我心中暗暗思忖，对！来段相声吧！把我们放学回家不认真复习课文，不帮妈妈干活儿，溜出去疯玩儿，最后通过教育转变好的事情编出来。这个想法使我很是激动和兴奋，回家放下书包拿起纸笔就写了起来……

　　在小学的生活里，我并没有感到学习的压力，每天放学写完作业就可以，没有刻苦学习，母亲也不十分督促。但是在班里只要成绩落到十名开外，班主任张老师就会到我家里进行家访，对母亲说：“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就是不用功啊！………”

小学五年级以后，我的学习成绩逐渐的提高了，在课堂上张老师经常拿着我的作文给大家解读，并声情并茂地边走边读……那一刻我心中暗自得意，不免骄傲起来。

1964年6月我参加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作文的主题是在烈士墓前，坐在考场上我胸有成竹，思路顺畅地写了起来……出考场我把作文的底稿给张老师看，张老师看完底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称赞我说如果是他判卷一定会给我满分。

这一年8月，我如愿地考上了丹东二中。

就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小学生活随着童年的逝去而结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