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析屈原《离骚》

张元文（爱莲说）

离 骚

屈 原

【原诗】 【今译】

帝高阳之苗裔兮[1]， 我是古帝高阳氏的后裔，

朕皇考曰伯庸[2]。 我的伟大先父字叫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3]， 岁星在寅正当孟春正月，

惟庚寅吾以降[4]。 正值庚寅之日我便降生。

皇览揆余初度兮[5], 先父观测我初生的气度，

肇锡余以嘉名[6]。 他才赐给我相应的美名。

名余曰正则兮[7]， 先父把我的名取为正则，

字余曰灵均[8]。 同时赐给我的字叫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9]，我既有很多内在的美质，

又重之以修能[10]。 又加上培养的优异才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11]，身上披带着江离和白芷，

纫秋兰以为佩[12]。 秋兰连结成串作为佩饰。

汩余若将不及兮[13]，时光流逝好像追赶不上，

恐年岁之不吾与[14]。害怕岁月不能将我等待。

朝搴阰之木兰兮[15]，早晨我在山坡拔取木兰，

夕揽洲之宿莽[16]。 傍晚又在洲渚采摘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17]，日月迅速运行不能逗留，

春与秋其代序[18]。 春去秋来季节不断更替。

惟草木之零落兮[19]，想到草木也有凋零之时，

恐美人之迟暮[20]。 于是担心美人色衰年迈。

不抚壮而弃秽兮[21]，不趁盛壮之年抛弃恶习，

何不改乎此度[22]？ 为什么不改变现行法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23]，你乘上骏马尽情地驰骋，

来吾道夫先路[24]！ 来吧我做向导在前开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25]， 古昔三王德行纯真完美，

固众芳之所在[26]。 本来就是群贤相聚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27]， 兼有喷香的申椒和菌桂，

岂维纫夫蕙茝[28]？ 哪里仅仅连结蕙草白芷？

彼尧舜之耿介兮[29]， 唐尧虞舜多么光明正直，

既遵道而得路[30]。 遵循正道找到治国途径。

何桀纣之猖披兮[31]， 夏桀商纣何等猖狂放肆，

夫唯捷径以窘步[32]。 想走斜路弄得寸步难行。

惟夫党人之偷乐 结党营私之人苟安享乐，

兮[33]，

路幽昧以险隘[34]。 前途黑暗而又狭隘危险。

岂余身之惮殃兮[35]？ 哪里是我自身害怕灾祸？

恐皇舆之败绩[36]！ 我只担心国家会遭颠覆！

忽奔走以先后兮， 我匆匆奔走在君王前后，

及前王之踵武[37]。 希望君王赶上先王足迹。

荃不察余之中 君王不能体察我的本心，

情兮[38]，

反信谗而齌怒[39]。 反而听信谗言大发怒火。

余固知謇謇之为 我本知忠直敢言会惹祸，

患兮[40]，

忍而不能舍也[41]。 原想忍耐但又控制不住。

指九天以为正兮[42], 指着九重天宇作为明证，

夫唯灵修之故也[43]。 那只是为了君王的缘故。

曰黄昏以为期兮[44]， 已说定了在黄昏来相会，

羌中道而改路[45]？ 却为什么在半途改了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46]， 当初已经同我有所约定，

后悔遁而有他。 后来翻悔逃避另有打算。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 与你别离我不感到为难，

伤灵修之数化[47]。 只是伤心君王屡屡变化。

余既滋兰之九 我已经栽种了九畹春兰，

畹兮[48]，

又树蕙之百亩[49]。 又种植上百亩芳香蕙草。

畦留夷与揭车兮[50]， 分垄栽培了留夷和揭车，

杂杜衡与芳芷[51]。 其间套种着杜衡和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52]， 希望它们长得枝高叶茂，

愿竢时乎吾将刈[53]。 愿待成熟时我将其收割。

虽萎绝其亦何 即使枯萎倒也不必悲伤，

伤兮[54]，

哀众芳之芜秽[55]。 悲的是众香草变成恶草。

众皆竞进以贪 群小竞相钻营而又贪婪，

婪兮[56]，

凭不猒乎求索[57]。 肆意追求财利总不满足。

羌内恕己以量 他们宽恕自己猜度别人，

人兮[58]，

各兴心而嫉妒。 各自动用心机满怀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59]，急忙奔走钻营追逐私利，

非余心之所急。 不是我急于追求的东西。

老冉冉其将至兮[60]，老迈之年将要渐渐来临，

恐修名之不立[61]。 只怕美好名声不能树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早晨饮木兰坠下的清露，

夕餐秋菊之落英。 晚上吃秋菊落下的花瓣。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 只要我的感情确实专诚，

要兮[62]，

长顑颔亦何伤[63]？ 长久饥饿面黄又有何悲？

擥木根以结茞兮[64]，采着香木根须绾结白芷，

贯薜荔之落蕊[65]。 串连起薜荔落下的花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66]，拿起菌桂枝条连结蕙草，

索胡绳之纚纚[67]。 又把胡绳搓成美好长索。

謇吾法夫前修兮[68]，我效法着前代的圣贤们，

非世俗之所服[69]。 所佩的芳物与世俗不同。

虽不周于今之 我的行为虽与今人不合，

人兮[70]，

愿依彭咸之遗则[71]。却愿依彭咸遗留的准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72]， 我长长叹息揩拭着泪水，

哀民生之多艰[73]。 哀伤人生道路多么艰难。

余虽好修姱以 我虽爱好美洁约束自己，

鞿羁兮[74]，

謇朝谇而夕替[75]。 却早上遭谗晚上被罢官。

既替余以蕙纕兮[76]， 这既因我以蕙草为佩饰，

又申之以揽茝[77]。 又加上我爱好采集白芷。

亦余心之所善兮， 但只要我心里所喜爱的，

虽九死其犹未悔[78]。 即使死亡多次也不后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79]， 怨只怨君王实在太糊涂，

终不察夫民心[80]。 始终不能明察人的本心。

众女嫉余之蛾 众多女人嫉妒我的美貌，

眉兮[81]，

谣诼谓余以善淫[82]。 竟然造谣诽谤说我好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 世俗之人本来善于取巧，

偭规矩而改错[83]。 既违背规矩又变更措施。

背绳墨以追曲兮[84]， 背离墨斗准绳追求邪曲，

竞周容以为度[85]。 以苟合取容为处世标准。

忳郁邑余侘傺兮[86]， 忧愁烦闷我多么不得志，

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现在我独处于穷困之境。

宁溘死以流亡兮[87]， 宁可忽然死去魂离魄散，

余不忍为此态也[88]。 我也不忍做出小人丑态。

鸷鸟之不群兮[89]， 凶猛之鸟不与众鸟同群，

自前世而固然[90]。 自从前世以来就是如此。

何方圜之能周兮[91]， 方的圆的怎么能够相合，

夫孰异道而相安[92]？ 志趣不同哪能共处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93]， 宁愿委曲心志抑制情感，

忍尤而攘诟[94]。 忍受着罪过并招来侮辱。

伏清白以死直兮[95]， 保持清白节操死于直道，

固前圣之所厚[96]！ 本就为前代圣贤所嘉许！

悔相道之不察兮[97]， 后悔当初不曾看清道路，

延伫乎吾将反[98]。 迟疑了一阵我将要回返。

回朕车以复路兮， 调转我的车头走回原路，

及行迷之未远[99]。 趁着走迷了路还不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100]，让我的马儿在兰皋慢行，

驰椒丘且焉止息[101]。跑上椒树小山暂且歇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102]，在朝不被信任反而获罪，

退将复修吾初服[103]。那就退隐将我旧服重修。

制芰荷以为衣兮[104]，裁剪菱叶荷叶制成上衣，

集芙蓉以为裳[105]。 再把荷花缀集作为下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106]，世人不了解我也就罢了，

苟余情其信芳。 只要我的本心诚实芳洁。

高余冠之岌岌兮[107]，把我的花冠戴得高高的，

长余佩之陆离[108]。 把我的佩带系得长长的。

芳与泽其杂糅兮[109]，香洁与污垢混杂在一起，

唯昭质其犹未亏[110]。只有光洁品质未受毁坏。

忽反顾以游目兮[111]，忽然回过头来纵目远眺，

将往观乎四荒。 我将要游观于远处四方。

佩缤纷其繁饰兮[112]，服饰佩带多么丰富多彩。

芳菲菲其弥章[113]。 散发的浓香愈来愈显著。

民生各有所乐兮[114]，人生都各有自己的爱好，

余独好修以为常[115]。我只爱好修洁习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 即使肢体分解我也不变，

变兮[116]，

岂余心之可惩[117]！ 心志岂会因受警戒而止！

女媭之婵媛兮[118]， 姐姐女媭对我十分牵挂，

申申其詈予[119] 。 她一再地向我提出告诫。

曰：“鮌婞直以亡 她说：“鲧因刚直而忘自身，

身兮[120]，

终然殀乎羽之野[121]。结果早死在羽山的荒野。

汝何博謇而好 你为何事事直言好修洁，

修兮[122]，

纷独有此姱节[123]？ 独有那么多的美好节操？

薋菉葹以盈室兮[124]，王刍和苍耳堆满了屋子，

判独离而不服[125]。 你却独离它们不肯佩用。

众不可户说兮， 众人不能挨家挨户解说，

孰云察余之中情？ 谁会认真体察我的本心？

世并举而好朋兮[126]，世上的人都爱成群结党，

夫何茕独而不 你为何独独不听我劝诫？”

予听[127]？”

依前圣以节中兮[128] 依照前圣准则节制内心，

喟凭心而历兹[129]。 喟叹心中愤懑直到如今。

济沅湘以南征兮[130]，渡过沅水湘水向南而行，

就重华而敶词[131]： 我朝着虞舜尽情地诉说：

“启九辩与九 “夏启窃得天帝九辩、九歌，

歌兮[132]，

夏康娱以自纵[133]。 他便安逸享乐自我放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 看不到危难不谋划未来，

五子用失乎家巷[134]。五个儿子因而发动内乱。

羿淫游以佚畋兮[135]，后羿溺于游乐迷恋打猎，

又好射夫封狐[136]。 又喜欢射杀硕大的狐狸。

固乱流其鲜终兮[137]，逆乱之徒本就无好结果，

浞又贪夫厥家[138]。 寒浞杀羿又把羿妻霸占。

浇身被服强圉兮[139]，寒浞之子寒浇身披坚甲，

纵欲而不忍。 放纵情欲不能自我抑制。

日康娱而自忘兮， 天天游乐忘了自身危险，

厥首用夫颠陨[140]。 他的脑袋因而被人砍落。

夏桀之常违兮[141]， 夏桀为人处事违背常理，

乃遂焉而逢殃。 于是遭到杀身灭国祸殃。

后辛之菹醢兮[142]， 殷纣王把忠良剁成肉酱，

殷宗用而不长[143]。 殷朝天下因而不能久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144]，商汤夏禹庄重而又恭敬，

周论道而莫差[145]。 周王讲论道义正确无误。

举贤而授能兮[146]， 他们推举贤人任用能人，

循绳墨而不颇[147]。 遵循准则一点不会偏颇。

皇天无私阿兮[148]， 上天对人公正不会偏私，

览民德焉错辅[149]。 看谁有德就会给以辅助。

夫维圣哲以茂 只有圣哲以其盛德之行，

行兮[150]，

苟得用此下土[151]。 才得以享有天下的土地。

瞻前而顾后兮， 看一看前朝后代的史事，

相观民之计极[152]。 观察做人的最根本打算。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 哪有不义之事可以去做，

孰非善而可服？ 哪有不善之事可以去干？

阽余身而危死兮[153]，我虽面临危险濒于死亡，

览余初其犹未悔[154]。但我毫不后悔当初志向。

不量凿而正枘兮[155]，不度量凿孔就削正榫头，

固前修以菹醢。” 前代贤人因此剁成肉酱。”

曾歔欷余郁邑兮[156]，我一次次抽泣愁烦不已，

哀朕时之不当[157]。 哀叹自己未遇好的时世。

揽茹蕙以掩涕兮[158]，拿着柔软蕙草揩抹眼泪，

霑余襟之浪浪[159]。 滚滚泪水沾湿我的衣襟。

跪敷衽以陈辞兮[160]，铺开衣襟跪着倾诉衷情，

耿吾既得此中正[161]。我已得到正道心明眼亮。

驷玉虬以椉鹥兮[162]，驾驭无角玉虬乘着凤车，

溘埃风余上征[163]。 乘着尘风我向天上飞行。

朝发轫于苍梧兮[164]，早晨从苍梧山发车启程，

夕余至乎县圃[165]。 傍晚我便到昆仑山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166]，想在神府门前稍事逗留，

日忽忽其将暮[167]。 太阳很快落下将近黄昏。

吾令羲和弭节兮[168]，我命日御羲和按辔徐行，

望崦嵫而勿迫[169]。 遥望崦嵫山却不靠近它。

路曼曼其修远兮[170]，漫漫的道路啊又长又远，

吾将上下而求索[171]。我将到上下四方去寻求。

饮余马于咸池兮[172]，让我的马在咸池里饮水，

总余辔乎扶桑[173]。 把马缰绳拴在扶桑树上。

折若木以拂日兮[174]，折下若木树枝遮蔽阳光，

聊逍遥以相羊[175]。 我可以暂且从容地徜徉。

前望舒使先驱兮[176]，前有月御望舒开路先行，

后飞廉使奔属[177]。 后有风神飞廉奔跑紧跟。

鸾皇为余先戒兮[178]，神鸟鸾凰为我在前警戒，

雷师告余以未具[179]。雷师却告我行装未备齐。

吾令凤鸟飞腾兮， 我命令凤凰展翅飞腾啊，

继之以日夜。 日以继夜都不中断休歇。

飘风屯其相离兮[180]，旋风结聚起来互相靠拢，

帅云霓而来御[181]。 率领云霞虹霓前来迎接。

纷总总其离合兮[182]，云霓纷然杂聚忽离忽合，

斑陆离其上下[183]。 色彩斑斓上下飘浮荡漾。

吾令帝阍开关兮[184]，我叫天帝门官把门打开，

倚阊阖而望予[185]。 他却倚靠天门冷冷看我。

时暧暧其将罢兮[186]，日光昏暗白天将要过去，

结幽兰而延伫。 我绾结着幽兰久久彷徨。

世溷浊而不分兮[187]，世道混浊不分善恶美丑，

好蔽美而嫉妒。 喜好掩蔽美德嫉妒他人。

朝吾将济于白 早上我将渡过神河白水，

水兮[188]，

登阆风而緤马[189]。 登上阆风之后把马系住。

忽反顾以流涕兮， 忽然回头观望痛哭流涕，

哀高丘之无女[190]。 哀叹高丘之上并无神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191]，忽然我游至东方的春宫，

折琼枝以继佩[192]。 折下玉树枝条加添佩饰。

及荣华之未落兮[193]，趁琼枝上花朵尚未凋落，

相下女之可诒[194]。 物色个可赠的下界美女。

吾令丰隆椉云兮[195]，我命雷神丰隆驾起云朵，

求宓妃之所在[196]。 去寻找洛神宓妃的住处。

解佩纕以结言兮[197]，解下佩饰同她订立盟约，

吾令蹇修以为理[198]。我让蹇修前去给我做媒。

纷总总其离合兮[199]，说合纷繁复杂变化多端，

忽纬繣其难迁[200]。 忽觉态度执拗难以说动。

夕归次于穷石兮[201]，晚上宓妃回到穷石住宿，

朝濯发乎洧盘[202]。 清晨她在洧盘洗濯头发。

保厥美以骄傲兮[203]，仗着她那美貌骄傲自大，

日康娱以淫游[204]。 成天寻欢作乐恣意嬉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205]，虽然确实美丽但太无礼，

来违弃而改求[206]。 我只好放弃她另作他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207]，我到天上四方尽头观察，

周流乎天余乃下[208]。周游一遍我便从天而降。

望瑶台之偃蹇兮[209]，遥望着华丽巍峨的玉台，

见有娀之佚女[210]。 看见有娀氏的美女简狄。

吾令鸩为媒兮[211]， 我让鸩鸟前去给我做媒，

鸩告余以不好。 鸩鸟竟告诉我说她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212]， 雄鸠也叫嚷着飞去说合，

余犹恶其佻巧[213]。 我又憎厌它的轻佻机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 我心中犹豫而疑惑不定，

欲自适而不可[214]。 想要亲往又感于礼不便。

凤皇既受诒兮[215]， 凤凰已受帝喾托付送聘，

恐高辛之先我[216]。 恐怕高辛先我娶到简狄。

欲远集而无所 想要远居却无安身之处，

止兮[217]，

聊浮游以逍遥[218]。 姑且飘荡一番优游自得。

及少康之未家兮[219]，趁着少康还未结婚成家，

留有虞之二姚[220]。 留着有虞国的两位公主。

理弱而媒拙兮[221]， 信使能力差媒人又笨拙，

恐导言之不固[222]。 我担心传话撮合没成效。

世溷浊而嫉贤兮， 世道混浊嫉妒贤能之士，

好蔽美而称恶。 喜好掩蔽美德张扬恶行。

闺中既以邃远兮[223]，闺房幽深迂远难以通达，

哲王又不寤[224]。 贤智的君王又不能觉醒。

怀朕情而不发兮， 怀着我的激情不能抒发，

余焉能忍与此终古！ 我怎能终身忍受这苦况！

索藑茅以筳篿兮[225]，取来占卦的灵草和竹片，

命灵氛为余占之[226]。请求神巫灵氛为我占卜。

曰：“两美其必合 占辞说：“两美一定能结合，

兮[227]，

孰信修而慕之[228]？ 谁诚然美好而不受爱慕？

思九州之博大兮[229]，想想天下多么辽阔广大，

岂唯是其有女？” 难道唯独此地才有美女？”

曰：“勉远逝而无 又说：“努力远行不要迟疑，

狐疑兮[230]，

孰求美而释女[231]？ 谁寻求美人会把你放弃？

何所独无芳草兮[232]，天下哪个地方没有芳草，

尔何怀乎故宇[233]？ 你又何必苦苦怀恋故居？

世幽昧以昡曜兮[234]，世道昏暗使人眼光迷乱，

孰云察余之善恶？ 谁来体察我们是善是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 人们的好恶本来就不同，

惟此党人其独异。 只是这帮小人特别怪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235]，家家户户腰间佩满艾草，

谓幽兰其不可佩。 反倒说幽兰不可以佩带。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 观察草木都分不清好坏，

岂珵美之能当[236]？ 又怎能对美玉估价得当？

苏粪壤以充帏兮[237]，拿粪土塞满自己的佩囊，

谓申椒其不芳。” 反倒说申椒并没有芳香。”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 想听从灵氛吉祥的占卜，

心犹豫而狐疑。 又心中犹豫而迟疑不决。

巫咸将夕降兮[238]， 听说巫咸将在今晚降神，

怀椒糈而要之[239]。 我怀揣花椒精米去迎接。

百神翳其备降兮[240]，众神遮天蔽日一起降临，

九疑缤其并迎[241]。 九疑山的众神纷纷相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242]，诸神光芒闪闪显示神灵，

告余以吉故[243]。 告诉我往日的吉利故事。

曰：“勉升降以上 巫咸说：“努力到上下四方，

下兮，

求榘矱之所同[244]。 寻求道德准则相同的人。

汤禹严而求合兮[245]，商汤夏禹严谨追求同道，

挚咎繇而能调[246]。 得到伊尹皋陶君臣协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247]，如果内心确实爱好修洁，

又何必用夫行媒[248]？又何必借助往来的媒人？

说操筑于傅岩兮[249]，傅说拿着杵在傅岩打墙，

武丁用而不疑[250]。 武丁毫不犹豫用他为相。

吕望之鼓刀兮[251]， 太公吕望当初拍刀屠牛，

遭周文而得举[252]。 遇到周文王就得到举用。

宁戚之讴歌兮[253]， 宁戚喂牛敲着牛角歌唱，

齐桓闻以该辅[254]。 齐桓公听后便让他辅政。

及年岁之未晏兮[255]，要趁着年岁还不算太晚，

时亦犹其未央[256]。 时光也还没有完全过尽。

恐鹈鴂之先鸣兮[257]，怕的是杜鹃鸟抢先叫起，

使夫百草为之 使得各样花草随之不香。”

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258]，我的佩玉是何等地高洁，

众薆然而蔽之[259]。 众人却将它的光辉掩蔽。

惟此党人之不 想到这帮小人不讲信义，

谅兮[260]，

恐嫉妒而折之[261]。 恐怕出于嫉妒把它摧残。

时缤纷其变易兮[262]，时世纷乱而又变化无常，

又何可以淹留[263]？ 又怎么可以在这里久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 幽兰和白芷已不再芬芳，

荃蕙化而为茅。 荃草和蕙草也变成茅草。

何昔日之芳草兮， 为什么从前的这些芳草，

今直为此萧艾也？ 今天全都变为贱草萧艾？

岂其有他故兮？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莫好修之害也！ 是不好修洁造成的祸害！

余以兰为可恃兮， 我本以为兰草可以依靠，

羌无实而容长。 谁知华而不实虚有其表。

委厥美以从俗兮， 抛弃它的美质追随世俗，

苟得列乎众芳。 只求苟且列入众芳之中。

椒专佞以慢慆兮[264]，花椒专横谄媚傲慢无礼，

樧又欲充夫佩帏[265]。樧又想冒充香草进香囊。

既干进而务入兮[266]，既然是只求进用而钻营，

又何芳之能祗[267]？ 又怎么能够散发出芬芳？

固时俗之流从兮[268]，本来世俗都是随波逐流，

又孰能无变化[269]？ 又还有谁能够不起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 看到香椒兰草尚且如此，

又况揭车与江离。 又何况揭车与江离之辈。

惟兹佩之可贵兮， 只有我的佩饰最为可贵，

委厥美而历兹[270]。 保持它的美质直到如今。

芳菲菲而难亏兮[271]，浓郁香气不会损耗变淡，

芬至今犹未沬[272]。 芬芳一片至今仍未消失。

和调度以自娱兮[273]，调谐玉音与步伐以自娱，

聊浮游而求女。 姑且飘游四方寻求淑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274]，趁着我的佩饰还很盛美，

周流观乎上下[275]。 我要周游观访上下四方。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 灵氛已告诉我占得吉卦，

历吉日乎吾将行[276]。选择吉日我将远游四方。

折琼枝以为羞兮[277]，折下玉树枝叶作为菜肴，

精琼爢以为粻[278]。 又凿碎了玉屑作为干粮。

为余驾飞龙兮[279]， 用飞腾的长龙给我驾车，

杂瑶象以为车[280]。 兼用美玉象牙做成车辆。

何离心之可同兮？ 彼此离心怎可同在一起？

吾将远逝以自疏。 我将远去主动离开他们。

邅吾道夫昆仑兮[281]，我要转道走向那昆仑山，

路修远以周流。 路途遥远继续周游观察。

扬云霓之晻蔼兮[282]，扬起云霓之旗遮天蔽日，

鸣玉鸾之啾啾[283]。 车上玉铃振动叮当作响。

朝发轫于天津兮[284]，清晨从天河的渡口出发，

夕余至乎西极[285]。 晚上我到了西方的尽头。

凤皇翼其承旂兮[286]，凤凰张开双翼承接旌旗，

高翱翔之翼翼[287]。 高高飞翔整齐而有节奏。

忽吾行此流沙兮[288]，忽然我行经这流沙地带，

遵赤水而容与[289]。 只得顺着赤水徘徊不前。

麾蛟龙使梁津兮[290]，指挥蛟龙在渡口上架桥，

诏西皇使涉予[291]。 命令西皇将我渡过河去。

路修远以多艰兮， 路途遥远又多艰难险阻，

腾众车使径待[292]。 我传令众车在路旁等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293]，经过不周山就向左转弯，

指西海以为期[294]。 指定西海作为约定地点。

屯余车其千乘兮[295]，聚集了我的成千辆车子，

齐玉轪而并驰[296]。 对齐了玉轮而并驾齐驱。

驾八龙之婉婉兮[297]，驾驭八条神龙蜿蜒而行，

载云旗之委蛇[298]。 载着的云旗舒卷又飘扬。

抑志而弭节兮， 抑制自己情感按辔徐行，

神高驰之邈邈[299]。 神思悠悠向高远处飞去。

奏九歌而舞韶兮[300]，演奏着九歌又跳起韶舞，

聊假日以媮乐[301]。 姑且借此时光愉乐一番。

陟升皇之赫戏兮[302]，旭日东升照得一片光明，

忽临睨夫旧乡[303]。 忽然居高临下瞥见故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 我的仆从悲伤马也怀恋，

蜷局顾而不行[304]。 卷屈回顾再也不肯前行。

乱曰[305]： 尾声唱道：

已矣哉[306]！ 算了吧！

国无人莫我知兮， 国内既然没有人了解我，

又何怀乎故都[307]？ 又何必深深地怀恋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 既不足以一起实行美政，

兮[308]，

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我将追随彭咸去他居处！

【注释】

[1]高阳：远古帝王颛顼的称号。苗裔：即后裔。[2]朕：我。先秦的人不论上下都可以称朕，至秦始皇才定“朕”为帝王自称的专用词。皇：美，即光明、伟大的意思。皇考：对亡父的敬称。后文简称“皇”。[3]摄提：摄提格的省称。太岁在寅时为摄提格。此指寅年。贞：正。孟陬：孟春正月。[4]庚寅：指庚寅之日。降：降生。[5]览：观察。揆：估量，揣度。初度：初生的时节。[6]肇：才，开始。锡：赐。嘉：美。[7]正则：公正的法则。王逸《楚辞章句》：“正，平也；则，法也。”此隐括屈原的名“平”。[8]灵：美，善。均：形容地势均衡平坦。灵均：隐括屈原的字“原”（高而平坦的土地）。[9]纷：形容盛多。内美：内在的美好品质。[10]重：再，加上。修能：优异的才能。[11]扈：披。江离：香草名，即川芎。芷：香草名，即白芷。[12]纫：连结。蒋骥《山带阁注楚辞》：“结也。”此作动词用，指香草连结成串。秋兰：香草名。秋天开花的兰草。佩：指佩在身上的饰物。[13]汩：水流迅疾的样子，此处比喻时光如逝水。[14]与：待。不吾与：不等待我。[15]搴：拔取，摘取。阰：土坡。木兰：香草名。[16]揽：采，取。宿莽：水莽草，一种经冬不死的香草。[17]忽：倏忽。淹：逗留。[18]代序：时序更替。[19]惟：思虑。[20]美人：比喻国君。此指楚怀王。迟暮：年老。[21]抚：趁，凭借。秽：不干净的东西，比喻恶秽的行为。[22]此度：指现行的政治法度。[23]骐骥：骏马。比喻贤臣。[24]道：通“导”，引导。先路：前驱。[25]三后：指楚国的先君熊绎、若敖、蚡冒。后，上古称君王。纯粹：指德行纯真完美。[26]固：本来，确实。众芳：即指下文椒、桂、蕙、茞等香草，比喻众多的贤臣。[27]杂：杂有，兼有。申椒、菌桂：均为香木名。[28]维：通“唯”。只，仅仅。夫：彼。蕙：一柄多花的蘭。茞：同“芷”，即白芷。[29]耿介：光明正直。[30]既：已经。遵道：遵循正道。路：比喻治国的正确途径。[31]猖披：猖狂。[32]捷径：斜路，即为了求快而走的斜近小路。比喻不由正途。[33]惟：发语词。党人：指当时结党营私的腐朽贵族集团。偷乐：苟安享乐。[34]路：此指国家的前途。幽昧：昏暗不明。险隘：危险狭隘。[35]惮：害怕。殃：灾祸。[36]皇舆：君王的舆辇，这里喻楚王朝。败绩：战车倾覆，这里指国家颠覆。[37]踵武：足迹。[38]荃：香草名，喻楚怀王。中情：内情，本心。[39]齌怒：暴怒。齌，用急火烧饭。[40]謇謇：忠直敢言的样子。[41]舍：控制、止。[42]九天：古人认为天有九重，故言。正：通“证”。[43]灵修：神明，此指楚怀王。[44]期：约定。[45]羌：楚语，表示转折，相当于现在的“却”。[46]成言：彼此约定。[47]数化：屡次变化。[48]滋：栽种。畹：十二亩为一畹。[49]树：种植。[50]畦：田垄。这里是动词，指一垄一垄地种植。留夷、揭车：均为香草名。比喻贤人。[51]杜衡：一作“杜蘅”，香草名。[52]冀：希望。峻茂：高大茂盛。[53]竢：同“俟”，等待。刈：收割。[54]萎绝：枯萎夭折。比喻所培植的人受到排挤迫害。[55]众芳：指以上所说的各种香草。芜秽：长满乱草，草荒。此喻人才变质。汪瑗《楚辞集解》：“芜秽，荒废也。”李光地《离骚经注》：“言我昔者有志于为国培植、冀其及时收用。今则不伤其萎绝，而哀其芜秽。虽萎绝，芳性犹在也。芜秽，则将化而萧艾，是乃重可哀已。”[56]众：指群小。竞进：竞相钻营。婪：与“贪”同义。[57]凭：满，形容求索之甚。猒：同“餍”，满足。求索：指对权势财富的追求索取。[58]羌：语助词，楚国方言。[59]驰骛：骑马奔跑。[60]冉冉：渐渐。[61]修名：美名。[62]苟：如果，只要。信：诚实，不欺；确实，的确。姱：美好。以：与，而。练要：精诚专一。[63]长：长久。顑颔：因食不饱而面黄的样子。这里比喻因廉洁而贫困。[64]擥：同“揽”，采摘。[65]贯：串连。薜荔：一种蔓生香草。[66]矫：举，拿。[67]索：此作动词，搓为绳。胡绳：即结缕，一种香草，叶可作绳。纚纚：又长又好的样子。[68]謇：语助词，楚方言。法：效法。前修：前代的圣贤。[69]服：佩带。所佩之物即以上四句所述。[70]周：相容；合。[71]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听，投江而死。遗则：遗留的准则。[72]太息：叹息。掩涕：揩拭眼泪。[73]民生：人生。民，人。艰：难。[74]修姱：洁净而美好。鞿羁：马缰绳和络头。此指自我约束。[75]谇：责骂。此指遭谗而言。替：废弃。此指不被朝廷任用。[76]纕：佩饰。[77]申：重复，加上。[78]九死：死亡多次。这里是虚指，极言其不悔之意。[79]灵修：指楚怀王。浩荡：本义是形容水面广大，此指毫无思虑，即等于说“糊涂”。［80］民心：人心。[81]娥眉：细长的眉，谓如蚕蛾之眉（触角）。此处喻美好的容貌。[82]谣诼：造谣诽谤。[83]偭：违背。错：同“措”，措施。[84]绳墨：木工用的墨斗墨线，是测量时用来取直的工具。[85]周容：苟合以取容。[86]忳：忧愁很深，是附加于“郁邑”的副词。郁邑：忧愁烦闷，是附加于“侘傺”的形容词。邑，同“悒”。侘傺：抑郁不得志的样子。[87]溘：忽然，突然。流亡：随水漂流而去。此指魂魄离散。[88]此态：指苟合求容之态。[89]鸷鸟：凶猛的鸟，如鹰、鹞之类。这里比喻刚强正直的人。不群：指不与众鸟同群。[90]前世：古代。[91]圜：同“圆”。[92]异道：志趣不同。[93]屈心：委曲心志。抑志：抑制情感。[94]忍尤：忍受罪过。尤，罪过。攘诟：招来侮辱。攘，取。诟，侮辱。[95]伏：通“服”，引申为保持。死直：为直道而死。[96]厚：嘉许，称赞。[97]相道：看路。[98]延伫：长久地站着。这里是迟疑不决的意思。[99]行迷：走迷了路。[100]皋：水边陆地。兰皋：长有兰草的水边陆地。[101]椒丘：有椒树的小山。止息：休息一下。[102]进：指在朝廷中任职。不入：不受接纳、信任。离尤：获罪。离，通“罹”，遭受。[103]初服：以前的衣服。[104]制：裁剪。芰：菱。此指菱叶。[105]芙蓉：荷花。[106]不吾知：宾语前置，即“不知吾”，不了解我。[107]高：动词，使之高的意思。岌岌：高耸的样子。[108]长：动词，使之长的意思。陆离：长长的样子。[109]芳：指香洁的东西。泽：通“襗”。汗衣，引申为污垢的意思。《诗经·秦风·无衣》：“与子同泽。”郑玄笺“泽”作“襗”云：“襗，亵衣，近污垢。”杂糅：混杂在一起。[110]昭质：洁白光明的品质。[111]游目：纵目远眺。[112]缤纷：盛多的样子。繁饰：装饰繁华。[113]菲菲：形容香气浓烈。章：同“彰”。弥章，愈益显著。[114]民生：人生。[115]好修：爱好修洁，即爱好修身洁行。此借指重视道德修养。[116]体解：即肢解。[117]惩：受戒而止的意思。[118]女嬃：可能是屈原的姐姐。嬃，楚人称姊为嬃。婵媛：牵挂、关切的意思。[119]申申：一再地。詈：骂。引申为告诫。[120]鮌：同“鲧”，禹的父亲。相传鲧偷了天帝的息壤来治洪水，被天帝杀死在羽山的郊野。婞直：刚直。婞，同“悻”。亡身：忘身。[121]殀：同“夭”，早死。羽：羽山。[122]博謇：在各种事情上都说实话。博，广泛；多方面。謇：直言。[123]姱节：美好的节操。[124]薋：形容积草很多。菉：王刍。葹：苍耳。盈室：满屋。[125]判：区别。不服：不佩用。[126]并举：都这样行事的意思。好朋：爱好成群结党。[127]茕：孤独。予：我。不予听：不听我的话。[128]前圣：前代圣贤。节中：折中，评判。[129]喟：喟叹。凭心：心中愤懑。历兹：至今。[130]济：渡过。湘、沅：二水名，湖南境内的两条河。征：行。[131]就：趋，投向。重华：即舜。相传舜死于苍梧之野，在今湖南省宁远县境内。敶词：陈述申诉之词。敶，同“陈”。[132]启：禹之子。夏代的开国君主。《九辩》《九歌》：相传都是天帝的乐章，被启偷下来用于人间。[133]夏：指夏启。康娱：安逸享乐。[134]五子：夏启的五个儿子。失：衍字，应删。用乎：因而。家巷：内讧，内乱。巷，同“閧”。这里的“五子家巷”是兼指夏启五个儿子的两次内乱而言。[135]羿：指后羿。相传是夏代有穷国的君主，曾起兵推翻夏启之子太康。淫、佚，都是过分、无节制的意思。游：出外游乐。畋：打猎。[136]封狐：大狐狸。封，大。[137]乱流：逆乱之徒。[138]浞：寒浞，羿的相。厥家：他（羿）的妻。相传寒浞勾结羿的家臣逢蒙等人把羿杀死，据羿妻为己有。[139]浇：寒浞之子。被服：同“披服”，穿着。强圉：坚厚的甲。[140]厥首：指浇的头颅。颠陨：坠落。[141]夏桀：夏之亡国之君。常违：“违常”的倒文，违背常理。[142]后辛：即殷纣王。菹醢：古代酷刑，把人剁碎做成肉酱。纣王曾对臣下用此酷刑。[143]宗：宗祀。殷宗，指殷王朝。用而：因而。[144]俨：庄重，严肃。祗：恭敬。[145]周：指周初的文王、武王。论道：讲论道义。莫差：正确无误。[146]举：推举。授能：把政事交给有才能的人。[147]循绳墨：遵循准则。颇：偏颇。[148]阿：偏袒。[149]错：通“措”，给予，设置。[150]茂行：盛德之行。[151]苟得：才可以。用：享有。下土：天下土地，这是从上天的角度来说的。[152]相观：观察。计：指立身处世的计划或打算。极：终极。[153]阽：面临危险。危死：濒于死亡。

[154]览：反观。[155]量：度量。凿：器物上的孔眼，安放榫头的地方。枘：榫头。[156]曾：通“增”，愈加。歔欷：抽泣之声。[157]时：时世。当：值，遇上。不当：生不逢时的意思。[158]茹：柔软。[159]浪浪：泪流不止的样子。[160]敷：铺开。衽：衣服的前襟。[161]耿：明亮的样子。中正：指正道。[162]驷：用四匹马驾车。虬：无角的龙。以：与。椉：同“乘”。鹥：凤凰一类的鸟，身有五彩，作为车饰。椉鹥：乘着饰有鹥鸟的车。[163]溘：有两解：一、王逸《楚辞章句》：“溘，犹掩也。”溘埃风，即乘着有尘埃的大风。二、朱熹《楚辞集注》：“奄忽也。”迅速的样子。溘埃风，即迅速地乘着尘风向天上飞行。上征：向天上飞行。[164]发轫：车将行时，必先撤轫，引申为启程意思。苍梧：山名，即九疑山，在今湖南宁远县东南。传说舜死于苍梧之野，葬在九疑山。[165]县圃：亦作“悬圃”、“玄圃”，神话中地名，传说在昆仑山的中层。[166]灵琐：指神人所居的宫门。与上文“县圃”可能同指一地而变其名称。琐，门上雕刻的花纹，这里是门的代称。[167]忽忽：很快地。[168]羲和：相传是为太阳驾车的神。弭节：放慢车行速度，意为让太阳等一等。[169]崦嵫：神话中的山名，相传是日落的地方。[170]曼曼：同“漫漫”，路程很长的样子。[171]求索：寻求。按，求索的对象是什么？一、王逸《楚辞章句》：“以求索贤人，与己合志者也。”二、朱熹《楚辞集注》：“求索，求贤君也。”三、王邦采《离骚汇订》：“求天帝之所在也。”四、林庚《中国历代诗歌选》：“指寻求理想中的人。”五、魏炯若《离骚发微》：“上、天上。喻求楚王。下、人间。下索能理解他的政治理想的贵族。”第五说较妥。[172]咸池：神话中的水名，相传是太阳洗浴的地方。[173]扶桑：神话中的树名，相传太阳就从这里升起。[174]若木：神话中的树名，相传太阳就落到它的下面。拂：遮蔽。[175]逍遥：优游自得，安闲自在。相羊：通“徜徉”，徘徊逗留。[176]望舒：相传是为月亮驾车的神。[177]飞廉：风神的名字。奔属：紧跟在后面奔跑。[178]皇：同“凰”。鸾、皇：都是凤一类的鸟。先戒：在前面警戒。[179]雷师：雷神，名叫丰隆。未具：行装还未备齐。[180]飘风：旋风。屯：聚集。离：同“丽”，附丽，靠拢。[181]帅：同“率”，率领。云霓：泛指云霞。御：通“迓”，迎接。[182]纷总总：纷然杂聚的样子。离合：忽散忽聚，流动变化。[183]斑：色彩驳杂的样子。陆离：参差错杂，此指云霓的色彩变化多端。上下：忽高忽低，飘浮荡漾。[184]帝阍：天帝的守门人。阍，看门的人。[185]阊阖：传说中的天门。[186]时：指日光。暧暧：昏暗不明的样子。[187]溷浊：混乱污浊。[188]白水：神话中的水名，源出于昆仑山。[189]阆风：神话中地名，在昆仑山上。绁：拴，系。[190]高丘：高山。一说阆风山，一说楚山名，在巫山附近。女：神女；一说即巫山神女。[191]溘：忽然，突然。春宫：东方青帝所居的地方。[192]琼：美玉。琼枝：玉树的枝。继佩：加添在自己的玉佩上。[193]荣华：花朵。[194]下女：下界女子，相对于高丘而言。诒：同“贻”，赠给。[195]丰隆：雷神。[196]宓：同“伏”。宓妃：神女，相传是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遂为洛水之神。一说是伏羲氏之妃。[197]纕：与“佩”同义，佩饰。结言：订约。[198]蹇修：人名。旧说是伏羲氏之臣。理：使者，媒人。[199]纷总总：纷繁复杂。离合：此指变化多端。[200]纬繣：乖戾，执拗。难迁：难以改变。[201]次：住宿。穷石：山名，在今甘肃张掖。相传是羿的国土所在，宓妃与羿有爱情关系。[202]濯：洗。洧盘：神话中的水名，发源于崦嵫山。[203]保：恃，仗着。厥：指宓妃。[204]淫游：过分地游乐。[205]信：诚然。[206]来：乃。违弃：指放弃宓妃。改求：另外寻求女子。[207]览相观：三字同义而连用。四极：指天上四方的尽头。[208]周流：周游。[209]瑶台：用美玉砌成的台。瑶，美玉。偃蹇：形容台高耸的样子。[210]有娀：传说中的上古国名。佚女：美女。有娀氏美女简狄住在高台上，成帝喾之妃，生契，为商人之祖。[211]鸩：鸟名。传说它的羽毛有毒，浸入酒中可以致人死命。[212]鸣逝：边叫边飞。[213]佻巧：轻佻而机巧。[214]欲自适：想自己去找简狄。适：往。不可：不合礼法。[215]受诒：指凤凰接受了帝喾托付它送给简狄的聘礼。据说简狄因凤凰的媒介嫁给了帝喾。诒，通“贻”，指礼物，聘礼。[216]高辛：帝喾即位后用的称号。先我：在我之先娶到简狄。[217]集、止：都是停留、居住的意思。[218]浮游：飘荡。[219]少康：夏代中兴的君主。[220]有虞：国名。国君姓姚，是舜的后代。二姚：有虞国的两个公主。[221]理、媒：都指媒人。[222]导言：媒人撮合时传达双方意见的话。不固：没有成效。[223]邃远：幽深迂远。[224]哲王：贤智的君王。此指楚怀王。寤：同“悟”，觉醒。[225]藑茅：一种灵草，可用来占卦。筳：占卦用的小竹片。篿：楚方言，指结草折竹来占卦。[226]灵氛：古代神巫。[227]两美：双方美好。比喻贤臣和明君。[228]信修：诚然美好。慕：爱慕，追求。一说是“莫念”二字连写之误。[229]九州：泛指天下。[230]勉：努力。此劝屈原自勉。远逝：远行。[231]释：放开。女：通“汝”，指屈原。[232]何所：何处，哪里。芳草：比喻贤君。[233]故宇：故居。[234]幽昧：昏暗；黑暗。昡曜：日光强烈。此处指眼光迷乱。[235]户：家家户户。服：佩带。艾：艾草。作者心目中的恶草。盈要：满腰。要,同“腰”。[236]珵：美玉。[237]苏：取，拿。粪壤：粪土。充：塞满。帏：佩囊。[238]巫咸：古代神巫。[239]椒：香料。焚椒敬神，类似后世烧香。糈：精米。要：迎接，祈求。[240]百神：泛指天上诸神。翳：遮蔽。备降：一齐降临。[241]九疑：山名，即苍梧山。这里是九疑山众神的省称。[242]皇剡剡：光芒闪闪。皇，同“煌”，光亮。扬灵：显灵。[243]吉故：吉利的故事。[244]榘：同“矩”，画方形的工具。矱：量长短的工具。榘矱：引喻法度、准则。[245]严：律己严正。求合：访求志同道合的人。[246]挚：即伊尹，商汤的贤相。咎繇：即皋陶，夏禹的贤臣。调：协调，指君臣和睦。[247]苟：如果。中情：内心。[248]用：因，凭借。行媒：往来撮合的媒人。[249]说：即傅说，殷高宗时贤相。操筑：拿杵夯土。筑：夯土的杵。傅岩：地名：在今山西省平陆县附近，傅说即以这个地名为姓。[250]武丁：殷高宗的名字。相传武丁梦得贤臣，后来发现傅说与梦中贤臣形貌相同，就用他为相。[251]吕望：即姜太公。姓吕，名尚，曾被称为太公望，所以又叫吕望。相传他曾做过屠夫，后来遇到周文王才被重用。鼓：鸣。鼓刀：摆弄屠刀发出响声。[252]周文：周文王。举：举用。[253]宁戚：春秋时卫国的贤士，齐桓公用他为客卿。[254]齐桓：齐桓公，春秋时齐国的君王，春秋五霸之一。该辅：居于辅佐大臣的位置。[255]及：趁着。晏：晚。[256]犹其：“其犹”的倒文。央：尽。[257]鹈鴂：鸟名，即子规，杜鹃。鸣于春末夏初，正是落花时节。据说这种鸟一叫，草木便开始凋零。[258]琼佩：佩玉。比喻有美德的人，亦即屈原自比。偃蹇：本义是高貌。这里是高卓的意思。[259]薆：掩蔽的样子。[260]不谅：不讲信义。谅，信实。[261]折：摧残，损害。[262]缤纷：这里是形容时世纷乱。[263]淹留：久留。[264]慢慆：傲慢，放肆。[265]樧：亚落叶乔木，果实为裂果。又名食茱萸。充：冒充。佩帏：香囊。[266]干进、务入：都是钻营，向上爬的意思。[267]祗：振，散发。[268]流从：“从流”的倒文。“时俗流从”，世俗之人随波逐流，一往而不返。[269]变化：指由美变恶。[270]委：积，引申为保持。历兹：到如今。[271]芳菲菲：指香气浓郁。亏：损耗。[272]沬：泯灭，消失。[273]和调度：和，指节奏和谐。调度，指行走时玉佩铿锵声和步伐搭配。[274]壮：盛。[275]周流：周游。[276]历：选择。[277]羞：通“馐”，脯，干肉。此泛指美食。[278]精：凿碎。琼爢：玉屑。爢，同“糜”。粻：粮。[279]驾长龙：以飞龙驾车。[280]杂：兼用。瑶象：指美玉和象牙。[281]邅：楚地方言，转弯，转道。[282]扬：举起。云霓：指以云霓为旗。晻蔼：云彩蔽日的样子。此指因云霓旌旗遮蔽而光线变暗的样子。[283]玉鸾：指车衡上或马身上所挂的玉铃。鸾，通“銮”。[284]天津：天河的渡口。[285]西极：西方的尽头。[286]翼：张开双翼。承旂：用两翼负荷着旌旗。[287]翼翼：指飞得整齐有节奏。[288]流沙：指西方的沙漠地带，在昆仑以东。[289]遵：顺着。赤水：神话中水名，源于昆仑山东南。容与：徘徊不前。[290]麾：指挥。梁：架桥。这里作动词用。[291]诏：命令。西皇：西方的神，相传即少暤氏。涉：渡过。[292]腾：此指传言之意。[293]不周：即不周山，神话中山名，在昆仑西北。[294]西海：神话中西方的海。期：本意是约定，此处指约定的地点。[295]屯：聚集。[296]齐：排列整齐。轪：车轮。[297]婉婉：同“蜿蜿”，蜿蜒之意。此指龙身一伸一曲的样子。[298]委蛇：形容旌旗舒卷飘扬的样子。[299]神：神思，思绪。高驰：飞得很远。邈邈：高远的样子。[300]韶：即《九韶》，舜的舞乐。[301]假：借。媮：通“愉”，与“乐”同义。[302]陟：上升。升皇：初升的太阳。赫戏：形容太阳光明地照耀。戏，同“曦”。[303]临：居高临下的意思。睨：斜视。旧乡：故乡。[304]蜷局：卷屈不行貌。[305]乱：古代音乐的最末章，即“尾声”。[306]已矣哉：算了吧。[307]故都：郢都。[308]为：实行。美政：屈原理想中的美好政治。

【作者简介】

屈原（前340年－前278年），战国时期楚国著名诗人和政治家。芈姓，屈氏，名平，字原，楚武王后裔。本是楚国一个没落贵族，学识渊博，长于辞令，有远大的政治理想和抱负。曾任左徒，主张彰明法度，任用贤能，改革政治，联齐抗秦。曾为楚怀王起草“宪令”，因上官大夫靳尚等谗毁，怀王怒而疏远屈原。后楚败于秦，复用屈原使齐，归拜三闾大夫。不久，放逐北汉。顷襄王即位，又被放逐沅、湘一带。后因楚国政治更加腐败，郢都也为秦兵所破，他既无力挽救楚国危亡，又深感政治理想无法实现，遂悲愤绝望，投汨罗江而死。他是楚辞的奠基人。善于驰骋想象，运用大量神话传说、历史人物、日月风云及山川草木，形象地展现丰富而深刻的社会内容，写得雄奇壮丽，绚烂多彩。他以楚地民歌艺术为养料，创造出句式长短参差，错落有致的新诗体——骚体，比四言诗更富于表现力，为诗歌向五言、七言过渡开辟了道路。他怀着对楚国深沉的爱，写下了足以与日月争光的《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富于积极浪漫主义精神和艺术魅力的诗篇。他是中国最早的浪漫主义诗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留下姓名的伟大的爱国诗人。他的出现，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唱的新时代。他不仅是中国诗坛之祖，也是世界文化名人。

【赏析】

《离骚》是我国伟大诗人屈原的代表作，是他自传式的精神写照，也是我国古典文学中最早、最长、影响最大的一首政治抒情诗。“离骚”的含义，司马迁指出：“离骚者，犹离忧也。”“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班固也说：“明己遭忧作辞也。”王逸解释为：“离，别也；骚，愁也。”《离骚》写作于楚怀王后期，约在公元前305—303年，时屈原四十八岁至五十岁。全诗三百七十三句，二千四百七十七字。全诗以强烈的爱憎、丰富的形象、浓重的色彩深刻反映了诗人与楚国反动贵族之间的激烈政治斗争，突出表现了诗人的进步理想、政治热情、峻洁的品格和顽强的斗争精神。

　　此诗大体可分三大部分，共十一段。

从诗开头至“岂余心之可惩”为第一部分，分作五段。“帝高阳之苗裔兮”一段，诗人先叙述家世、出身、生辰、名字，然后介绍自己如何积极自修，锻炼品质和才能，并表明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即要改革楚国的政治，使国家富强起来。“昔三后之纯粹兮”一段，诗人阐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观点，说明自己选择的“美政”之路，完全是为国、为君、为民，但却忠而被谗。在此，屈原指责了君王的反复无常，不能明察，“反信谗而齌怒”，斥责群小们结党营私，苟且偷安。他们只会把楚国引上黑暗而危险的道路。这是诗人不能实现“美政”的重要原因，也是他最为痛苦的地方。“余既滋兰之九畹兮”一段，诗人用比兴手法描述自己积极为国家培养人才，但在“众皆竞进以贪婪”的环境中，所培养的人才不但受到打击和排挤，而且更令他伤心的是“群芳芜秽”了，很多人被引诱变质了。在此情况下，诗人仍然积极对待人生，依照彭咸的遗教，努力修养自己的品德。“长太息以掩涕兮”一段，写诗人为实现“美政”，而遭到奸佞小人的造谣诬蔑，因“好修”而获罪。楚王昏庸无能，“终不察夫民心”，“朝谇而夕替”。诗人虽然感到孤独，但绝不与“背绳墨以追曲”的群小们同流合污。“伏清白以死直兮”，“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里充分表现出他坚持正道，宁死不屈的精神。“悔相道之不察兮”一段，诗人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斗争的内容是如何抉择未来的道路。与其进仕朝廷不被接纳任用，甚至获罪，倒不如隐退重修旧服。于退息之中，转生一念，欲相君于四方，然又眷恋宗国；而其好修之举，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此段文字简括，其中所表现的诸多思想都是暂时的，一闪而过的，其归结点是“好修”，以“好修”排除了其它思想杂念。

　　从“女媭之婵媛兮”至“余焉能忍与此终古”为第二部分，分作三段。“女媭之婵媛兮”一段，因女媭劝戒，不得已去向舜帝重华陈述自己意见。诗人通过幻想境界中虚拟情节的描述，映衬现实斗争中的思想经历，瞻前顾后，上下求索，探讨如何选择道路的问题。诗人在幻想中所引用的前朝一系列史实，与前一部分提出的重大现实内容紧扣相连。它是作为前一部分的“变奏”出现，而将前述现实斗争中的矛盾、挫折、苦闷、彷徨和追求，以幻想的形式更加规模宏大、淋漓尽致地突现出来。“跪敷衽以陈辞兮”一段，写屈原更加坚信自己的忠贞和纯正，于是出现了他神游天地，上下求索的幻想境界，表现了对理想的热切追求。他上征天庭，叩关欲见天帝（喻求君），但他的上求却事与愿违，以失败告终。这里仍然重复着现实中思君与求贤两个主旋律。此段描写，象征屈原对怀王的思恋与亲近而不得的现实矛盾，以及在理想追求上的挫折、苦恼与失望。“朝吾将济于白水兮”一段，写诗人下索失败的情况。三次求女（喻求贤）失败，象征楚无贤臣，不足与成大事。此种情况当然只能给诗人心里留下一片空虚与幻灭。

　　从“索藑茅以筳篿兮”至“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为第三部分，分作三段。“索藑茅以筳篿兮”一段，写诗人的思想超越楚国的范围，想要到普天之下去求君求贤，以解决自己在楚国上不见信于君，下不见知于众的问题。但在去留问题上，诗人还是犹豫不决的，于是就命灵氛给自己占卜前途。灵氛劝屈原“勉远逝而无狐疑”，并告诉他很多应该走的理由。“欲从灵氛之吉占兮”一段，写屈原虽然听了灵氛的吉利占辞，但究竟心里还是有所犹豫，所以又请问了巫咸。巫咸也同样劝屈原“勉升降以上下兮，求榘矱之所同”，告诫他勉力去楚，求合别国君臣。屈原听了巫咸的话后，便详细对照楚国的情形，最后才作出离开楚国、往观上下四方的决定。此层把屈原的矛盾心理，万千思绪，都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一段，承接前面，主要写既然灵氛和巫咸都告诉屈原去楚远游、求合诸侯的占卜是大吉大利的，那么屈原也就听从了劝告，决定去神游四方了。这里描写远游，写得波澜壮阔，气象万千，令人目眩神驰，心摇魄动。但是，此处的“远游”或“远逝”，都是为了铺垫与反衬“忽临睨夫旧乡”的深挚之情的。此时诗人无限忧愁，仆从悲酸，马也怀恋，于是他终于无法前行，离不开多灾多难的楚国了！ “已矣哉！”“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美政”不可为，楚国不可救。诗人只能学习彭咸舍生而取义，不降志从俗，为了坚持真理，决心以身殉国！诗的尾声，是全诗到高潮之后的画龙点睛之笔。它不仅使诗的主题得到进一步深化，而且也使诗中表现的如长江大河的奔涌情感，显示出更为明确的流向。

　　《离骚》在艺术上取得了巨大成功，给后人以深刻的影响。

首先，它是我国最早出现的浪漫主义诗歌杰作。如果说《诗经》奠定了中国古代诗歌的现实主义道路，那么，《离骚》则开辟了浪漫主义道路。这种浪漫主义，在《离骚》中最成功的表现是将丰富的想象和对现实的叙述结合起来，创造了宏大的艺术空间和开阔的生活画面。在塑造诗人自我形象时，以其崇高的理想、峻洁的人格、强烈的情感和奇特的形貌，驰骋于神山仙界。其服饰和行动方式也给以高度的夸张。在神游天国、上下求索时，风、雨、雷、电、云、月、龙、凤等等，都成了他的侍者和理想的支持者。因此可以说，诗中的主人公即诗人自己的形象，是理想化了的，是远远超出现实之上的。这种以生命谱写诗篇、闪耀个性光辉的形象，在中国文学史上，还是首次出现。他充分利用神话传说，并加以改造，来充实自己一生的天地。他的想象活动远远超越于社会现实的时空范围，他可以上天下地，与任何历史时期的人物直接对话。但是，诗人并不是在这里讲童话故事，他没有忘记，并且也在时时提醒那理想的破灭、人民的苦难、国家的危亡。这种想象与现实的结合，是一种积极的浪漫主义精神，它奠定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浪漫主义基础。

　　其次，在表现手法上，《离骚》把比兴手法发展为象征和拟人化，成为后人效法模仿的榜样。在《离骚》中，比喻和象征形象被突显了出来，植物动物，春兰秋菊，飘风云霓，全都成了有生命之物，参与了整个作品有机体的活动。在屈原笔下都已为己所用、有所隐喻和象征了。比如，灵修美人喻君，佚女香草喻诗人自己与贤臣，象征高洁与忠贞，龙凤喻君子，飘风云霓喻小人，恶禽恶草喻谗佞，众女妒美象征群小嫉贤，男女爱情象征君臣关系，采摘香草喻自我修养，佩带香草喻保持修洁，驾驭车马象征治理国家，规矩绳墨喻国家法度。有时香花美草又具多层隐喻象征，如高尚品格、杰出才能、栋梁之才、先王正道、美政功德等等。这些手法，经过后世作者不断模仿，如今已成为文学创作的常识。

　　最后，在诗歌形式上，屈原创造的“骚体”诗，是开中国辞赋之先河，而后世的辞赋家却没人超越他。他打破以往的四言诗，大胆汲取散文笔法，创造了四、五、六、七言长短不拘的格式。句式既有规律又多变化，其中出现的大量对偶句，使全诗一直在回环往复的旋律中进行，具有很强的节奏感。在他以前的诗歌，都是短小的，他却发展成像《离骚》这样篇幅宏大、内涵丰富的长篇巨制，不但增大了作品的容量，而且有利于表达汹涌的情思。他还用当时的白话和楚地的方言来写诗，不仅加强了浓郁的生活色彩和鲜明的地域文化氛围，而且也使诗歌的曲调回荡顿挫，婉转动人。

　　《离骚》是屈原用他的理想、热情、痛苦、以至于整个生命所熔铸而成的宏伟诗篇。《离骚》的出现，的确在中国文学史上标志着诗歌创作进入了新的时代。《离骚》不仅是中国文学的奇珍，也是世界文学的瑰宝。

亲爱的朋友们：

现应读者的要求，把《〈离骚〉译析》中的“原诗”与“今译”改为黑红两色双栏排版，即“原诗”在左，“今译”在右。这样，就可便利大家进行逐句对照阅读了。另外，还趁此机会修改译文中的几个字句、附上《离骚》译析概况及原读者鉴赏评论、《离骚》 学习参考书籍。  

爱 莲 说

2021.8.25

附录一：《离骚》译析概况、原读者鉴赏评论

读者诸君：

《离骚》译析告竣矣！《离骚》乃吾国古典诗歌中尤长、尤难读、而影响尤巨者。其诗凡三百七十三句，二千四百七十七字。通读斯诗尚非易事，更遑论译析此旷世之作矣！昔时吾亦视为畏途，望而却步，故而一直置之高阁，未尝措手。然当念及此乃《中国历代名诗译析》必选之题，则又念兹在兹，不胜挂怀！今当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隋朝诸朝代名诗译析完毕、即将转入唐代名诗译析之际，不揣浅陋译析此诗，可谓逼上梁山退无再退矣！此回日以继夜，奋战竟月，卒成如是译析，其间甘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然因吾智短才菲，蚊力负山，故而其间荒悖错谬者，自会弗少。祈请读者诸君，指谬纠错，匡我不逮。不才专此先致谢意焉！

爱 莲 说

2017.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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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峰和浮云挥手笑红尘等86人觉得很赞

翰墨飘香！

1月24日

由衷感佩敬仰老师治学严谨造诣深厚！盛赞学习！恭祝安好！

爱莲说回复翰墨飘香: 多承谬赞，十分感谢！

晚霞

1月24日

了不起!点赞!

爱莲说回复晚霞：承奖，感谢!

万泉河的鹅卵石

1月24日

译析功力了得!大赞！

爱莲说回复万泉河的鹅卵石：多承谬赞，至为感谢！

司春

2月9日

冒昧转载数篇美文，专此致谢！祝新春快乐。

爱莲说回复司春: 不客气！倒是我应感谢你的赏读和转载！咱们一起学习吧！也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有声回音

2月13日

太辛苦啦！想慢慢咀嚼回味！转走行吗？

爱莲说回复有声回音: 谢谢你！你尽管转走吧！请多提宝贵意见！

有声回音回复爱莲说: 佩服你，只有潜心学习！

绿怡

2月15日

屈原笔墨惊千古，先生译析功万年。

爱莲说回复绿怡: 惭愧！惭愧!

莲之爱

1月25日

《离骚》之篇名如雷贯耳，但因其文年代古远，读来有如天书，不知所云，故而望而生畏，未曾卒读。今幸有爱莲说先生译析此诗，让我等萌生研读此诗之兴趣，得以了解此诗之内涵。谢谢爱莲说先生，你辛苦了！

爱莲说回复莲之爱: 谢谢雅评！

沁淋音雅

1月26日

对此力作，“好”与“赞”都显的如此苍白！惟有静下心来，慢慢的研读和学习了。谢谢！

爱莲说回复沁淋音雅: 深获推许，愧不敢当！

小楼の听雨

1月26日

打印出来，利用时间反复咀嚼、细细揣摩。让爱莲说老师引领我们走进《离骚》，走近屈原的内心世界！

爱莲说回复小楼の听雨: 承蒙细研，既感荣幸又感惭愧！

疏雨

1月26日

爱莲说君精神可嘉！

爱莲说回复疏雨: 多承谬赞，十分感谢！专此敬请疏雨君提出批评意见。谢谢!

见贤思齐

1月26日

这么一大篇力作！爱莲君辛苦了！敬佩

爱莲说回复见贤思齐: 过奖了!请多提宝贵意见！

爱莲说

1月28日

@二泉映月 多承谬赞，至为感谢！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尚古幽怀

2月17日

高人!!!

爱莲说回复尚古幽怀：愧不敢当!

附录二 ：《离骚》学习参考书籍

为学深学透《离骚》，建议朋友们学习参考以下书籍:

王逸《楚辞章句》、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王夫之《楚辞通释》、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俞樾《百大家评点王注楚辞》、钱澄之《楚辞屈诂》、戴震《屈原赋注》、林云铭《楚辞灯》、王闿运《楚辞释》、王树枏《离骚注》、朱冀《离骚辨》、瞿蜕园《楚辞今读》、沈祖绵《屈原赋证辨》、文怀沙《屈原集》、刘永济《屈赋通笺》、游国恩《离骚纂义》、魏炯若《离骚发微》、朱季海《楚辞解故》、钱钟书《管锥编》第二册（中华书局1979年版）、姜亮夫《楚辞今绎讲录》、金开诚、董洪利、高路明《屈原集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