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泪，我的心伤

一路正好

　

　最近，在看季羡林的《怀念母亲》，由此，自然联想到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今年已近七十岁。母亲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几岁时便寄篱于外公的弟弟家。据说，外公因被斗而流放外地，以至于到死也再未回过家，但听母亲说，外公在世时总会汇点钱物回来给我母亲，而外婆则被生活所逼跳塘自尽。

因此，母亲从小就没有感受到那最真最亲的父母之爱，而是经受了太多的苦难，不管是体力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到现在为止，母亲连自己的出生日期都还不知道。母亲也从未进过学堂，可谓大字不识几个。

　　我的母亲没有亲姊妹，但在外公弟弟家的小孩中则排行老大，下有8个弟妹。由于母亲最大，几岁时并帮外公的弟弟（现我们也称外公）家带小孩。后经外公老家的人介绍，母亲十多岁的时候便嫁给我父亲。同样可怜的是，父亲12岁时，我的爷爷也过世，剩下奶奶把父亲三姊妹带大成人，而父亲也从小便承担起了家里顶梁柱的重任。

那时我家可谓一贫如洗，穷得叮当响。但母亲嫁过来之后，用她的勤劳和智慧，与父亲共同努力，一步一步，一年一年，使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断好转，特别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解决了我们的温饱问题，还建起了三栋房子。

由于母亲小时候的经历，加上过早的体力与精力的透支，导致母亲40多岁的时候，身体便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我的母亲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送子女读书的决心很大。我有三姊妹，我排行老三，上有哥哥和姐姐。对于我们三姊妹来说，只要愿意读，母亲说砸锅卖铁都一定会送我们，并用行动来兑现她的承诺。可是哥哥只读到初中毕业便不愿再读，姐姐也只读到小学四年级便与同村的几个女孩子一起约定而辍学，真可谓怎么打怎么骂都不愿意再继续上学，只有我一直读到了大学，或许这是对母亲承诺的一种最好体现罢。

记得我在郴州师专读书的时候，为了赚钱送我读书，母亲只身一人来到我读书的城市，做起了小菜买卖生意（俗称“菜贩子”）。虽然那时我姑父也在郴州做类似生意，但这对于从未出过远门、从未做过生意的母亲来说，需何等的大胆与勇气，是多大的一种挑战，但母亲做到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留下了一个孤单的背影。

那时，每逢双休，我都会到母亲买菜和租房之处，帮母亲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母亲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而这样的小菜生意，一做就是三年，直到我大学毕业。那三年，起早贪黑，是母亲最苦最累的三年，但用母亲的话来说，为了我的学业，再苦再累都值得，感觉很充实很幸福。

　

　我的母亲一直用她最大的可能照顾我。由于工作的原因，再加上小孩子需照顾的原因，父母便一直跟我住在一起。照顾我们的日常生活起居，似乎又成了母亲的必修功课。特别是在我大女儿9岁多的成长历程中，母亲为我们买菜做饭洗衣照顾小孩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同时也给其身体带来了很重的负荷，使其身体日渐虚弱。

如今，对于走过了近70年非一般经历的母亲来说，本应好好享受子女的照顾了。但随着二胎政策的放开，随着我龙凤宝宝的降临，母亲又不得不重新背负起既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我们，更要照顾两个小宝宝的重任。

照顾孙子孙女本是件喜事，但由于母亲现在体弱多病，头痛、颈痛、腰痛、腿痛，加上前几年不小心右手摔成骨折至今仍未全愈的实际，身体实在吃不消，自己都难以照顾自己，到了自己都需子女照顾的境地。或许基于此，母亲内心感觉压力特别的重，特别力不从心，更怕做不好而招致我们的不满意。于是乎，有时也会唠唠，甚至说些气话、难过的话。我知道，这既是为她自己着急，更是为我们着急。

其实到了这个年纪，都说老来小、老来娇。有时对待老人就要像对待小孩一样，多肯定，多呵护，多鼓励。因为稍不注意，一些不经意的话语，便可能伤到母亲的心。

　

　我的母亲是个坚强的人，从不轻易诉苦，更不轻易流泪，常把脆弱的一面掩藏，把坚强的一面在我们面前展现。母亲是个急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不免有时有些话会让人难以接受，但如果了解她的人便知道，母亲其实是有口无心、心存善意的。虽然常年体弱多病，但很少听到母亲跟我诉苦，有时要带她去医院看病，万不得已，坚决推却。

我知道母亲怕花钱，怕给我们增添压力，所以这么多年来，都几乎未住过院，只是常年靠吃一些相对实惠的药物来支撑。不过，当母亲最痛苦、最烦心、最难过的时候，在我们面前也难免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特别是母亲流泪时，我就知道她一定感到压力的重大，心里一定太难受、太苦闷。而只要看到母亲流泪，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心酸，觉得自己亏欠母亲太多，没有给她应有的快乐和幸福，我没法掩盖这种内心想法，也无法找到一个好的出口，这样的心伤总无法隐藏。

其实我觉得，母亲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说错话也好，做错事也罢，我们都应该多理解，多包含，不要再去轻易伤害她，哪怕只是一句不太中听的话。其实气话一说，气头一过，又恢复了原样。或许，我们的理解和包涵，就是对母亲最大的信任，最好的孝心。在我的记忆和现实里，母亲的三次流泪让我印象深刻。

一次是我读高中时，母亲因病痛缠身，怨父亲未能及时带去医院治疗，造成病情加重，抱怨父亲而流泪，而我就在父母的面前，站在他们的中间，左右都为难，只能眼睁睁看着，痛在心里。

另一次是奶奶去世后，前几年回老家办事，母亲与叔叔家因奶奶的某些小事而发生争执，我却选择了埋怨母亲，让母亲感到失望，甚至绝望，泪如泉涌。好长一段日子之后，我与母亲的这份矛盾才得以冰释。

再一次，就是我的龙凤宝宝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因母亲与岳母的一次不经意的谈话，造成了母亲与爱人之间的一些矛盾越来越深（在我看来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之后，母亲就此跟我聊天时的流泪满面让我深感愧疚、疼在心里、急在心上。

　　有人说，父母在，家就在，兄弟姐妹就是家人，就是亲人。如果父母真的不在了，那么兄弟姐妹也会渐渐疏远，甚或成为亲戚，来往必将逐渐减少。

其实，母亲幸福的时候，快乐的时候，我能体会到。当母亲唉声叹气的时候，我的心也跟她一样，惶惶不安。母子连心，看在眼里，疼的心里。我感觉，我的一生是幸福的，因为我拥有这样的父母，拥有这么尽心照顾我的母亲，他们总是那么无私，总想把最好的留给我们。

对于已是不惑之年的我，这40多年来，自己给过母亲什么？自己又为母亲做了些什么？让母亲享受了些什么？却实在说不上来，或许现在从事的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算是给父母的一种最大的安慰与回报罢。

我感谢我的父母，特别感谢我的母亲，我也将继续尽我的所能，尽量让父母少操心，让母亲少流泪，让家更幸福，让爱更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