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r /><br /> 我曾出走未遂。突然想起,是因为刚才看到《人间至味是清欢》中丁人间和翟至味均在濒临绝境时决心卧薪尝胆东山再起。</h1><h1> </h1><h1> 那是30年前,虽然我脚踏实地全力以赴将本职工作干得顺风顺水、声誉鹊起,但同时因心中有梦志不在彼正在痛并难受着。周围普通平凡真诚善良如我父母兄弟姊妹们的人们让我心生爱意,可麻木不仁、不思进取的氛围却让我感到压抑,"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现实亦让我心生不安,而"少年心事当挐云"的理想和胸中蕴蓄勃发的生命力更让我不甘平庸不甘现状蠢蠢欲动。那段时间,我日日吟诵的诗句是"男儿未展凌云志,空负天生五尺躯","男儿壮志括八荒,焉能燕雀守栋梁","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西北山高水又长,男儿岂能老故乡"。我因此决定弃旧图新秘密酝酿一次自我突破自我拯救自我超越以期破茧成蝶的出走行动。</h1><h1> </h1><h1> 当时中部省份尚有高枝可依,几个单位伸出的橄榄枝犹如略有姿色的少女也曾让年轻的我心旌摇荡,但我最终却做到了不为所动决定将自己流放于绝境以期彻底清醒,然后以绝望心态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我决定去深圳,因为它作为特区年方八岁朝气蓬勃风华正茂正如一片亟待开垦的处女地令无数有志男儿神往不已,我期冀在那儿找到一立足之地可供我倾洒满腔热血,然后志存高远脚踏实地顽强拼搏再一展身手从奴隶到将军。</h1><h1> </h1><h1> 我知道从零起步必会历尽艰辛,所以虽然我作出只要有老板供我食宿我可三年内不要一分钱的工资待遇的发愤图强的打算,但同时仍以凡事"从最坏处着想、向最好处努力"的底线思维做好了一段时间内钱都花光却可能找不到工作必须卧薪尝胆甚至茹毛饮血的奋斗准备。我想到了野地里的动物,既然它们可随地而居食草而活,大不了届时我也流浪街头吃草以生。于是我通过卖了藏书而获得几千块盘缠,并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跑到楼下操场旁边挽出路边叫不出名儿的野花杂草连土带泥塞到嘴里。当将生涩苦涩的它们再三咀嚼后咽到肚子里的时候,眼泪又如决堤的江河情不自禁地汪洋恣肆地夺眶而出。但我的目光穿透了深沉苍茫的夜色分明看到了晨光熹微的远方,我坚信我可以破釜沉舟吃遍世间苦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般获得新生。</h1><h1> </h1><br /><h1> </h1><h3><br /></h3> <h1> </h1><h1> 于是,1988年12月25日,我在北京火车站一不知名的小餐馆里望着如林高楼里温馨的万家灯火怀着"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砭人肌骨的孤独伤感的心情度过了圣诞节,也度过了我25周岁的生日,然后心里默念着"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的歌词,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和决绝,毅然决然登上了南去广州的列车。<br /></h1><h1> </h1><h1> 走之前我没有与家里亲人和单位同仁打招呼,我只是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封给亲人的信,而后把门上的钥匙放到了我认为人们不会发现的安全的门楣之上。我准备南下安身之后,给单位领导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已出走而不再回去,请单位把房间收回。我心里默默念叨着中日诸贤均曾喜欢过的诗句:"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是青山。"我的想法是,将来如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差强人意的事业,我会回来面对我心里其实一直朝斯夕斯念兹在兹的江东父老;如混不成个人模狗样,则这辈子我宁愿客死他乡也不会再返让我情愫难名爱恨交织的那方故土。</h1><h1> </h1><h1>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在硬座上颠簸了两天到达广州火车站兴奋莫名地呼吸着南国清新的空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由于李鹏"治理、整顿"的新政,广州已从当年12月起不再给其它省份的人发放边防证了,而此前人们只要拿内地身份证即可在广州办理去深圳的手续。没有边防证,去深圳已不可能,虽然开大巴车的司机说他能带我蒙混过关进入特区,但我进去后当地宾馆旅店都会因我身分不明不敢接纳入住一切都是白搭。</h1><h1><br /></h1><h1><br /></h1> <h1><br /> 我突然感到上帝误我。我心里涌现出那位曾写出"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的青莲居士的另一句诗:"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此前几个月所做的因自以为天衣无缝而满怀信心志在必得的准备工作,突然间均变得毫无意义。于是,在心有不甘却又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好买车票重新回到了内地,继续面对平庸怠惰。</h1><h1> </h1><h1> 我忍辱负重敛翼卑飞以期苟延残喘,同时发奋图强苦练内功做到无愧我心。一年半后,我作为全省优秀教师代表站在了山西电视台由李萍、金鉴主持的《五彩缤纷》电视颁奖晚会上。当掌声响起来,我的内心无限感慨......</h1><h1> </h1><h1> 今天突然想起,顿感往事并不如烟。30年前,虽然痛苦,但我活着。而现在呢,明明置身于因无可奈何而只能徒呼奈何的身不由己虚度时光愧对盛世的特殊生境,可画饼充饥般了无价值如狗骨头似的允诺和诱惑,就使得我骨子里渗透了可耻的小布尔乔维亚革命的软弱性而忘了初心,以致虽生犹死。</h1><h1> </h1><h1> 我看着丁人间,我在人间吗?我看着翟至味,我知至味吗?</h1><h1> </h1><h1> 我掐了一把我的大腿。还好,痛。我知道,我应该还活着。</h1><h1> </h1><h1> 活着就好。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h1><h1> </h1><h1> </h1><h1><br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