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随着时代的变迁,许多往事从我们身边淡出,直到它们的身影在岁月深处越来越模糊。几天前看到一篇文章《故乡那水》,忽然想起家乡六七十年代农村人的生活情景。</h3> <h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计划经济时代,行政管理是按省,市,县,人民公社(现在的乡镇一级),大队(现在村一级),生产队(现在的村民小组)社员(现在的村民)。有一首歌《社员都是向阳花》就是那个时期的,一切实行集体管理制。</h3><h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那时农村人生活的真实写照。生产队的社员听到钟声,男女社员都会集中到队里的大槐树下面,听从生产队长安排活,拉粪的、犁地的、撒种子的,打糊基的(砸土块)、溜化肥的、打农药的、积肥的、给牲口铡草的、扬粪的、犁地的,摇耧的,牵牲口的、倒地的、浇地的,割草的,套磨子的,吆车的等说不完的农活……</h3><div><br></div><div><br></div> <h3>清早起来,女人们开始生火做饭,一把麦草,几个玉米芯芯,一根火柴就点着了,男人们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离家较远河下的井里去担水,用一条长绳把水桶系好下到井里,用手摇几下,等桶水满了从井里把水吊上来,再用扁担挑两捅水,沿着盘旋曲折的陡坡担回家,有的回到家就剩两个半桶了。当男人们在崖下的河滩干活,午饭熟了的时候,女人们会在崖边扯着嗓子喊一声“吃饭了——————水捎上”,就是干一晌活,回来时还要担两桶水。遇到阴雨天道路泥泞,坡陡路滑,吃水就更难了。当时流行一句话“累死累活,不给郑尚坡干活”(郑家坡,尚家坡村名),可见当年生活吃水与环境是多么的艰辛和恶劣。</h3><h3><br></h3> <h3>一天三顿饭,三出勤,村里农忙时候晚上还要加班,劳动时间长,中午和下午都要在地头休息一次,收工时还要给猪拨点草,给羊捋些树叶子,队长常说“给集体干活养病,给自家做活拼命呢”。一天的生活,早上玉米珍子,大珍,玉米面馍就咸菜,中午打搅团,糊糊面,家道好的隔几天吃一顿面,油水少,晚上吃剩饭喝剩汤,稀的都能照月亮。</h3> <h3>那时候,人们生活没有一点压力,就连吃了饭干什么活的事情都不用操心,但要考虑如何才能吃顿饱饭。人们劳动主要是为解决吃饭问题。土地贫瘠,水利基础设施落后,能灌溉土地面积少,农作物没有优良品种亩产量低,一年辛辛苦苦三百多天,整天劳动不停也打不下多少粮食,大部分交给国家,分到每户的就没有多少了,农副产品如棉花,莱油,蔬菜,红薯,猪肉就更少,棉花每年毎人分一斤,队长给社员偷分,有人举报反映要处分队长,还要退回棉花。油一年人分一斤半棉油,几乎分不到菜籽油,因为莱籽油定的任务很高,一般都完不成任务,生产队长也不敢安排人偷着榨油。只能分些棉耔榨的棉油,棉花生长期间经常打农药1059和敌敌畏辣,六六六粉等,所以棉油不香,味道有些苦不好吃。每年的农历二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部分家庭都没啥吃,下河滩挖野菜,上树采榆钱,去沟边揪苜蓿……充饥,对于每天干重体力活的农村人来说,是远远吃不饱的,一年难吃两回肉,一般过年才有机会吃上肉,艰苦的农村生活造就那一代农村人骨瘦如柴的魔鬼身材,没有或很少有现代人的“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也没有将军肚。</h3><h3>尽管吃不饱穿不暖,但人人都很乐观。</h3> <h3>1973年,我10岁,印象最深的是到晚上刚喝罢汤(就是吃晚饭),生产队队长就吆呼开了,“男女社员开会了”,父母急急忙忙都出去了,昏暗的油灯下,铺着篾席的大土炕上,一头我和弟弟,另一头姥姥正在纺线,嗡儿嗡儿的作响。那些日子,人们白天上工,晚上开会,学习背诵毛主席语录。当时实行“早请示,晚汇报”,早上出工前先在毛主席像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东方红》,给毛主席请示今天要干什么,在地里集体干活时,地头插上红旗,旗下敦放毛主席画像,晚上社员开完会后,统一要给毛主席汇报一天的工作,再齐唱《东方红》才能各自回家。墙上到处都是标语口号,我耳朵都灌满了,随便什么时候张口就能背出来,什么“毛主席万岁”,“人民公社好”,“中国共产党万岁”“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独主自主,自力更生”什么“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绝大多数口号我都不懂,但有一个标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中的句“广积粮”我一点都不理解,“广积粮”我家粮食从来就没够吃过,大米什么样从来没见过,整天吃玉米面,高粱面,吃麦面的次数很少,即使吃也又黑又粗,我都怀疑是不是小麦磨的面,按说主产粮食是小麦,吃上小麦面没问题,为啥吃不上,后来问过父亲说,大部分粮食都交到公社粮站了。</h3> <h3>那时农民没有压力并不是没有负担,我印象中主要有以下凢方面:</h3><h3>1.上交公购粮。有一首笛子曲《扬鞭摧马运粮忙》就是那时期的</h3><div>“公购粮”其实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公粮”(相当于后来的农业税)上交是义务的不给农民付钱。它是按照土改时的“四固定”核算下来的。另一部分是“购粮”(国家订购粮)。它是“统购统销”政策的产物。“购粮”是国家先付一些定金给农民,秋收以后农民把国家定购的这一部分粮食上交给国家。而实际执行中,国家按政府定的收购价付给过农民钱,价格远低于当时市场价。不管丰产还是歉收粮食照样要按订购的任务交。当时口号,“支援国家建设。” </div><div>2、上交农副产品(包括牲猪和经济作品)。</div><div>上交农副产品(包括牲猪和经济作物产品)。</div><div>这一部分不属于无偿上交,是廉价要生产队卖给公社供销社的。我们村那时养猪,种菜,就给武功镇蔬菜组送蔬菜,给收购组送猪,每个生产队要按规定完成国家任务。没有完成国家任务的生产队,不准分配这些国家统购物资。比如,没有完成上交牲猪任务的生产队,过年过节不准杀猪。没有完成棉花任务的,不发布票,这就是当年农民,种田的没有饭吃,养猪的没有猪肉吃,种棉花的没有衣裳穿的原因之一。</div><div>3.上交战备粮也叫储备粮(中苏关系恶化后才有的)把生产队的余粮以低于市场价的钱卖给国家,实际上大部分村都没余粮。有一段眉户戏《姐妹喜晒战备粮》。</div><div>本来地里打的粮食就不多,经过这些环节后,生产队再留一部分做种子牲畜饲料,分到农民手的粮食就没有多少了,这也是没啥吃的原因。</div> <h3>那个年代的人团结有凝聚力,集体观念强,普遍人为: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才是自己的。人们最大的愿望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h3><h3>逢天灾或粮食减产,人们没啥吃,国家也不是不管,会救济一下,叫吃“救济粮”(也叫反销粮),就是把原来从“社员”手中统一收“购粮”以很低的价格卖给“社员”。</h3> <h3>人们穿衣很检朴,主要由家庭妇女纺线织布,计划经济,没有自由贸易市场,买布做衣服,买布要有布票才能买 ,那时实行票证制,有布票,粮票,油票,肉票,买东西要在供销合作社或大队的代销店买,大部分人穿粗布衣服,一件衣服大人穿了娃娃穿,娃多的哥哥姐姐穿旧了弟弟妹妹穿,几乎衣服上都有补丁,有的补丁摞补丁,没人笑话。当时最时兴的打扮是穿一身黄军装,胸前挂个毛主席像章,身背个有红色“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军绿色挎包,手里拿上毛主席语录本。不实行计划生育,每个家都有几个孩子,白天大人在地里干活,小孩大的带碎的玩耍,捉迷藏,滚铁环,荡秋千,打四角,弹球璃球,跳房,跳绳,踢毽子……偶尔能吃一根冰棍,一颗水果糖就相当于现在的孩子吃肯德基,麦当劳了。人们除非过年能穿上一身新衣服,所以,那时孩子们最昐过年了,有白馍吃,有新衣服穿,要是给2毛钱的追命钱(压岁钱)那就高兴地不得了。平时出门主要靠两条腿步行,骑自行车的人很少,到親戚家叫走亲戚,赶集上会,有5毛钱就很满足,能买个饼子,油糕,麻花,一包五香花生,再买一碗面就没有了。</h3> <h3><br></h3><div><br></div><div>轰轰烈烈的“文在大革命运动”(简称“文革”)发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文革批斗会的场面,对于80后,90后的年轻人来说,似乎是天方夜谭,然而,在中国历史上,却真实的存在。</div><div><br></div><div>运动开始不久,农民也积极投身其中,破“四旧”,抄家,烧书,后来斗争对象扩大到批斗社队干部及地,富,反,坏,右等“牛鬼蛇神”。</div><div><br></div><div>在农村,自解放以来,特别是经历土改后,广大农民深感共产党的恩情,党组织在农村威信很高,党支部的负责人一般是德高望重者。记得我们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叫郑鴻福,上面还有派来的驻队干部,叫赵尙义,个子不高,穿一件白色上衣,开批斗大会时,坐在主席台上,讲话嗓门很大,“郑德福搞复道,支部书记不知道,治安主任来报告”,会场下鸦雀无声,由于我们大队没有地主也没有富农,只有一个“四类分子”叫郑德福,所以,每次开批斗会时只有他一个人低着头站在前面,用细绳子吊一个大牌,挂在他的脖子上,牌上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一贯道”反革命分子。有时为寻找批斗对象,扩大战果,一些平时爱说牢骚话,说过一句错话,干过件错事的贫下中农也遭过殃。我队有一个老汉郑天荣,我叫四爷,一天下午,大伙下工了从坡上往回走,他向大家说“毛主席的老婆叫江青”后来被传出去,社队干部骂他“胎里懂”,被批斗了一回。因此,那个时候,人们有说有笑,但对政治很敏感,谨言慎行。</div><div><br></div><div><br></div> <h3>六七十年代,农村经常停电,特别是晚上没电一片漆黑,经济条件好的人家,去供销社买点煤油,用玻璃瓶做个煤油灯,贫困的家庭,就用一个碟或小碗,里面倒些棉油,再搓一根捻子,那小灯的火焰只有豆粒大小。</h3> <h3>六七十年代文化生活娱乐活动很少,不象现在,有手机,电视,打麻将,看歌舞,跳广场舞,那时候,有个小匣子半导体收音机己经很让人眼红,虽然只能收一两个台,但每天听听新闻也己经是很享受了。</h3><h3>看电影,是当时一大乐事,堪比过年。农村放电影一般在露天,一个小屏幕,一个小放影机,一两部电影,一片完了接着放下一片,放电影时,附近村庄的村民都会赶来,人比较集中。一打听晚上有电影,下午田地里干活的早早收工,家家户户晚饭比平时早,吃完饭就往放电影的地方跑,有的家庭主妇为了看电影,连碗都没来得及洗,怕电影开演了。前面大都是碎娃,在地上跑来跑去,有的电影开演时把手伸的老高在屏幕上留下他的手影。大人们带着高凳子低登子,有的用凳子占座位,十夲村人占尽地利坐的多,邻村大多只有站着。</h3><div>有几部电影印象较深,《渡江侦察记》《智取威虎山》《地道战》《平原游击队》《地雷战》《红灯记》《沙家浜》《卖花姑娘》……虽然不多,看过了,但只要放电影,还要看。影片的情节熟记于心,影片中的歌曲谁都能哼两句。不信你听:“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div> <h3>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是不幸的,物质极度匮乏,生活水平极低,因为兄弟姐妹多,绝大多数都是哥哥姐姐带大的,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只有饥饿与贫穷。过的是衣不裹体,食不饱腹的生活,绝大多数人文化水平偏低,经常喊的口号“人多力量大”“人定胜天”,生病没钱去医院,靠土办法吃点草药,只有年令大的老人病重才会用床板抬几里外的医院看,若住十天八天医不见效,老人都会自觉地叫家人抬回家里听天由命,年轻人结婚提倡晚婚晚育,婚孔很简单,最奢望的就是“三转一响”《“三转”指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一响”指收音机》,二十年后,以前这一代他们长大了,也是改革开放的开始,他们凭着一身力气,一股子干劲,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埋头苦干,从身无分文,白手起家,到衣食无忧,他们是新中国建设的主力军,也是家庭的顶梁柱,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肩负着重担,对上要赡养老人,对下要抚养子女,他们是中国最苦命的一代人,虽己年过半百,还要继续劳作,一直忙碌不曾享受的生活。</h3> <h3>每年春分前后,苜蓿花开的田野,银色的铧犁在田间翻滚,与老农,黄牛,骡马构成一幅美丽的田园耕作图。</h3> <h3>在苦难岁月的往事中,如煤油灯,独轮车,风车,水车,马拉车,铧犁,碌碡,镰刀,牛梨地,石碾子,石磨子,等这些遥远记忆里的物件,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相信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见过。</h3><h3>远去的记忆变成了故事,象一夲书写也写不完,那个年代没到农村的人是体会不到的,人们虽然在贫瘠的土地上奋斗,但却不卑微,很开心很乐观。正如大多数60后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童年很快乐,我们的青春很长,我们的记忆很深刻”,回首往事,记忆并不遥远,这些记忆让人真切地感悟,这个世界曾经还有那么纯真的美好。</h3><h3><br></h3><h3><br></h3><h3> [图片来自网络]</h3> <h3>青龙会</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