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地瓜

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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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途经步行街忽然闻到一股烤地瓜的浓郁甜香，是呀，不觉已是秋天了，又到地瓜成熟的季节了，我用力吮了吮鼻子，让香气积聚于鼻端，而思绪早已飞到了那离别了二十多年的家乡，那满地红红的地瓜那儿去了。

在家乡，家家户户基本除了种麦子、花生就是种地瓜为主了，那个年代，基本以地瓜为主食，地瓜面条、地瓜煎饼、地瓜饼子、地瓜馒头……最重要的是煮地瓜，严冬时节煮上满满一大锅，掰开一个，红红的瓤儿，冒着热气，一边吹着，一边吃着，那种甜丝丝的感觉一直甜到你心里，吃完一个，忍不住再拿一个，越吃心里越暖，直吃到把你的肚皮撑成一个圆溜溜的大西瓜才善罢干休。

每到初春，家家户户会从地瓜窑里把地瓜拿出来埋在一块闲地里，每天浇上足够的水分，让它发芽，长高，待到长到一定的高度，也是好种地瓜的时节了，拔出来称之为地瓜苗子，用绳子一捆捆捆起来，挑到地里，插上苗，就种上地瓜了。

在这之前，先得把地整好，那时条件好的用拖拉机整地，条件差的没有拖拉机的用牛耕地，先修整完地，再调好不窄不宽正合适的地瓜沟，一条条排列整齐的地瓜沟列在那儿，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似的，直等人来插苗了。

一家人一般男劳力用扁担挑着水桶、葫芦瓢、地瓜苗，女劳力用小木头车推着一些干农活用的家伙什浩浩荡荡从家里出发了，到了地头停下，分工而作，各人拿各人需要的农具，男劳力一般负责用蹶头在地瓜沟顶部砸深浅适宜间隔距离大体相等的圆窝窝，外加到河沟里挑水送到地里，是比较辛苦的；女劳力拿着地瓜苗往里插，插上苗之后，小孩子紧跟着用瓢浇水直到浇满那个圆窝窝，然后等水全部消下去之后再用土把那些圆窝窝均匀地盖上，就算万事大吉完成任务了。

有时小孩子干完自己的活，为了显本事，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拿地瓜苗往里插，但往往插是插上了，不是深了就是浅了，不易成活不说，还影响结地瓜。我小时候曾经有一次非要插，母亲怕影响成活还得来补苗不让，但最终拗不过我，做出记号让我插了，结果两天之后来一看苗都蔫了，赶快又补得苗，就成活的那两棵到最后收成也不好，看来，插苗也是有技巧的，有了前车之鉴，下次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一动，就被大人大声吼道：别帮倒忙！添乱！也就乖乖地做个鬼脸赶紧缩回手去，忙着填圆窝去了。

有时两户人家合伙种，种得更快，一天能种好几亩哩，看着整整齐齐的绿苗摇摆在风中，精神抖擞地立着，就仿佛看到了满地的红彤彤的地瓜。

母亲说地瓜耐活不挑地茬，随便在哪个秃岭上开个荒刨上几沟，只要不缺水，都能收获几车地瓜，命硬实着那。

等到下几场春雨一滋润，地瓜苗都昂起了那绿油油的小脑袋一个劲地疯长，不几天就绿满了整个地瓜沟顶部，之后再慢慢由上往下爬行，待到盛夏，雨水更充足，整个地里地瓜秧长得郁郁葱葱，纵横交错，呈网状沿地面蔓延，在土壤表面扎了些小根，为了避免分散过多营分，光长秧而不太爱结地瓜，我们就要去人工阻碍它们的疯长，去“翻地瓜秧”。

每年放暑假期间，我和姐姐们每人拿着一根直直的大约一米半长的木棍，为了防止太阳暴晒，早早来到地里，一人分一沟，对头把紧贴在地面上秧子挑起来，一边往左挑，另一边往右挑，碰到野草就一把抓起扔到老远的地头上等太阳把它烤死，省得分摊地瓜的养分。我们往往进行比赛，看看谁早挑到头，就奖励谁一个红红的小野果，只记得像现在的草莓，酸酸甜甜很是好吃，可惜忘记了名字。一块地在比赛中很快就翻完了，然后再向另一块地进军。有时在翻秧子时，经常会有蚂蚱、青蛙🐸跳出来，冷不防吓你一跳，等到缓过神来看清楚之后，就去拼命地追赶，青蛙蹦得快抓不住，偶尔抓住了，知道它是益虫，随即也就放了，只是挑战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那时倒是抓了不少蚂蚱，用毛毛虫草拴着，正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回家犒劳鸡、鸭、鹅，让它们拼命下蛋蛋回报我们，真是一举两得呀！

回家时肩上扛着小棍，手里提着几串蚂蚱，嘴里哼着小曲，也竟有种满载而归的自豪感，有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路追逐着一溜烟就到家了，那种欢快的时光至今还历历在目……

等到秋末，秋高气爽，地瓜也成熟了，这时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刨地瓜，先把地瓜秧割了，用耙子拉出来垛在地头上，这时一沟沟的地瓜就隐隐闪现了，有的露出了粉红色的小脑袋，有的裸露着半截身子，有的长得特别大把地瓜沟都冲裂了，粉红朱红相互掩映，煞是令人欣喜！

男劳力们管着在前面刨，他们小心翼翼，以免在地瓜身上弄上裂口，等满地的地瓜大大小小都安静地躺在潮湿的土壤里时，那种欣喜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们把它们一个拾进篓子里或筐里或蛇皮袋里运回家，同时选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优良品种单独放着叫作“留地瓜种”，这些是必须入地窖的，待明年插上发地瓜苗的，更得倍加呵护，不能跌了，不能碰破皮，得单独做好记号放入地窖。选一部分留着吃也得运回家，少许放外面现吃，其余也得放入地窖，以防冻坏，放入地窖的地瓜直到第二年春天还能保鲜很好吃哩。

再剩下的地瓜就不往家拉了，在地里就地解决。切成地瓜干，晒在地里，那时用一个老式摇铡，上面铡兜里放上地瓜，下面用手使劲摇，地瓜干就从下面哗哗地流出，然后再把它们扬在地里，一页页摆开，不能重叠相互压着，以免湿干不均匀，秋天一般天干燥风高，一两天就晒干了，这时全家男女老少都挎着篮子筐子蹲在地里拾瓜干，嗖嗖嗖，一块地就在谈笑间拾得干干净净，装篓运回家封囤子去了。

有时如果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刨地瓜、切瓜干，早晨早早就去了，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随便到地沟头旁用石头堆砌成一个天然“烤炉”，小孩子们成群结伙去林间拾一些干树枝抱回来，然后把地瓜放进去用石头压好，大人们点上火，红红的火苗滋滋地往上窜，不停地亲吻着红红的地瓜，用不了多久，漫山遍野都飘荡着地瓜的浓郁甜香，我们开心的吃起来，再咕咚咕咚喝上两口甘甜清冽的山泉水，那种清肺的快感，令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吃完之后再用水把余火全部浇灭，以防引起火灾，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又到田间去劳作了。

但有时天有不测风云，明明听预报说没雨，晒了一天半又说又要下雨，这样在半干不湿的时候地瓜干如果泡在雨水里就会发霉坏掉的，所以必须抢在下雨之前快拾，不管白天晚上都得去拾。记得有一年正好赶上此情况，我们半夜被母亲叫起来去拾地瓜干，两个眼皮直打架，到了地里被秋天的冷风一吹，睡意全无，瞪大眼睛在黑漆漆的夜空下，摸索着拾地里白花花的瓜干，母亲说尽管摸白的，皮子不白看不见留在地里就留下了等白天再来拾，我们摸摸索索地摸了好长时间，像摸鲶鱼般地终于摸完了，等打道回府刚回去，大雨就倾盆而下了，真是幸运呀！

看着白花花的被我们拼命拾回来的地瓜干，大家都笑了……又赶紧洗漱一番，重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那梦里全是红彤彤的地瓜和白花花的地瓜干……

由于闻着烤地瓜的香气就想吃地瓜了，我从超市里买回来各色品种的地瓜用高压锅蒸熟了，拿到餐桌上迫不及待地品偿起来，但不知怎么却怎么也吃不出家乡地瓜的那种甜丝丝的味道来。

家乡的地瓜，我永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