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嫣红紫茉莉

闲听落花

　　　傍晚，我和儿子坐在楼下的凉亭里看西天的晚霞。高楼遮挡，城市的天空有些局促，但仍可见嫣红的云彩变幻，煞是好看，儿子的脸上有着我小时候仰头看天空时一样开心的笑容。

身旁的花圃里，紫茉莉开得正欢。一片片碧绿的枝叶，缀满紫红色的花朵，层层叠叠，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滴溜溜跑来一位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奶奶紧跟其后。小姑娘扎着马尾辫，齐眉的刘海，着一件月白色连衣裙，在我身旁站住。胖嘟嘟的小手伸向紫茉莉的花朵，突然间又停住: 奶奶，花能摘吗？

　　奶奶似乎有些踌躇，笑着没有答话。我心中欢喜，赶紧起身道：小姑娘，不要紧，这些花都是阿姨种的，摘吧！

小姑娘略显羞涩，歪着脑袋安静地摘下两支花朵，在手中举着，又朝向奶奶调皮地眨着眼睛笑着。奶奶在一旁和我攀谈起来，询问是否真的是我在花圃里种的紫茉莉。

是的，我喜欢种花，是我种的这些小小的花朵，可以采摘，可以闻香，可以体味时光深处的一抹温情。

我已经很少喜欢光顾鲜花店。我觉得一朵花最好的姿态，不是生长于大棚里的温润，也不是陈列于鲜花店时的鲜亮，而是自由生长于泥土，热烈盛开于大地时，微风吹过心头的那一份轻柔和恣意。

　　到处是钢铁混凝土，我深深地知道紫茉莉的秉性，它是不会禁锢于楼上那些小花盆的，我便把它们种在楼下花圃里那些洋气且显得名贵的花木旁。

好在紫茉莉毫不示弱，生发轮回，兀自展示着自己的姿态与美丽。除了五年前我来此小区第一次撒过种子，以后的每一年，它们都是自力更生，我只是在它们生长的时候，拔去一些过多的花苗，修剪一下繁茂的枝叶。

紫茉莉和凤仙花、太阳花一样，是一类生命力极强的平凡花草，也是我们小时候栽植最多的土花。那时候，我们管紫茉莉叫晚饭花，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紫茉莉应着季节萌芽与生长。

春天的时候，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我家院子门口花圃里的紫茉莉蓦然就发芽了。开始是两片胖胖的扁圆叶子，棵棵挨挤在一起，喜气洋洋的。后来叶面顶端长出尖尖的成叶，春雨绵绵，没有几天便全部蓬勃开来。父亲便拿起镰刀割去几棵，仍然会留下许多。

六月的时候，不经意间，紫茉莉便打起了花蕾。花蕾开始是青色的，慢慢变成了浅红、深红。日薄西山，常常有嫣红的晚霞铺满天际，天空美丽而开阔。母亲在厨房煮晚饭，炊烟袅袅中，晚饭花按捺不住对夏的向往，宛若欢畅的小喇叭，悄悄地绽放了。走出门，便会有隐隐的香味扑面而来。

　　农村的傍晚是安静的，却仍看见孩子们玩耍不肯回去的身影。静谧的霞光里，紫茉莉别样的绚丽，我和年龄相仿的几位伙伴，如眼前穿月白色裙子的小姑娘一般，忍不住摘下几朵花来，插于头上当美丽的头饰，或挂于耳朵上作妖娆的耳坠。看见忙碌的大人经过，又不好意思，赶紧取下。

紫茉莉的繁殖力极强，特别容易生长。枝叶实在太繁茂了，父亲便会割去一些，但这丝毫不影响紫茉莉每天一大片一大片的开开合合。

就这样，紫茉莉的花开从六月到十月，经历了农村的芒种，伴我们度过了每一年的暑假，花香和花影便深深地烙于心底，它成了我童年和乡情的代名词。

结婚后几经搬迁，我有心带来几颗秋天时在原小区里采撷的紫茉莉种子，播撒在了现在居住楼楼下的花圃里。新的小区花木繁多，在楼梯入口处，有一棵紫薇，光滑的树干，虬曲的枝叶，典雅美丽，恰恰应了我的喜好。

　　对花草的喜爱，往往折射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观各路文人骚客，无不依据各自喜好去书写赞美那些梅兰竹菊，以体现自己的思想和情操。我等凡夫俗子，也苦苦寻觅，似乎慢慢也读出了生活的一些趣味，渐渐地于心底认识并喜爱一些花草，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姿态。

这棵紫薇古朴、雅致，花开烂漫。我每天都要仔细地看几眼，几乎忘记花圃里，那些紫茉莉是枝繁还是叶茂。

不知怎么的，一切出乎意料之外。不知紫薇是疏于照顾，还是生了病痛，两年后竟慢慢萎败了。虽内心叹息，但终究明白花落花开的道理，不再追忆。花圃里的紫茉莉仿佛又生机勃勃起来，看它们在枝头宛如一支支紫色的小茉莉，飞扬招展。

那中秋前后，院子里的桂花开了，满是醉人的香，上下班走过楼下，内心不免都要赞叹一番。一场秋雨，桂花突然都消失了踪影，使劲地嗅，竟然又闻到了花圃里紫茉莉幽幽的香味。

　　终究明白，其实紫茉莉一直都陪伴着我，从未离去。不过，我们常常被其它花草迷幻了眼睛，迷失了嗅觉，有时候才忽视了它的存在。
　　
　　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又去哪里，不过，我始终会携一把紫茉莉的种子，撒种于泥土，紫茉莉的花香也将会一直陪伴着我们。天空狭窄，依然会抬头看嫣红的晚霞。无论我将来又会爱上哪一种花，为它写赞歌，紫茉莉依然会默默地开放，幽幽地散发着香气，在我每天都要经过的楼下花圃里。

图片：网络（感谢）
文字：闲听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