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font color="#167efb"> 思 念 母 亲</font></h1><h1><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010101">2000年1月3日,母亲与世长辞,享年79岁。此后17年来,我十分思念母亲,她的音容、品行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今年七月十五将至,思母之心尤甚,她走时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当时,母亲已经在我太原的家里住了两个多月。2000年元旦那天,她精神尚好,晚上还看了电视台播放的元旦晚会,睡下后还与我们聊了很久,同屋陪她睡的妹妹一直催促她早点入睡。3日早上6点多,她就起了床,把衣服穿好,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坐在床上,早晨8点左右,她告诉我有点难受,感觉前后心往一块贴。我当即给机关卫生所的刘大夫打电话,十分钟后刘大夫赶到,此时母亲已不能说话。我与两个外甥和刘大夫立即将她送到山大一院抢救,大约二十分钟后,急救室的主任医师告我:‘’病人恐怕不行了,如果老人家要回老家的话,及早走吧。’’我即安排外甥军军开车,外甥永珍抱着母亲、端着输液瓶,从医院直奔农村老家。据两个外甥后来告诉我,母亲直至回到老家躺在炕上,身体才没有了温度。我想,母亲是觉得回家了,她可以息心了。</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母亲一生从未去任何医院看过病,更不用说住院了。有了小病就撑着,严重点时,就用一些无需花钱的小偏方来治疗,比如,伤风、感冒、头痛就拔火罐,上火了就喝碗苦菜水,胃不好时喝碗白萝卜汤,腿疼时用三月三的艾芽来敷,等等。再严重时,托人在乡村卫生所买点药,自己在家里服用。这次到山大一院去抢救,是她一生中第一次进医院,谁知竟有去无回,走得如此匆忙。</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送走母亲,我回到家里,顿感人走房空,空空荡荡。刚才忙于抢救母亲,还顾不及多想什么,现在才真正感到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母亲是与我们永别了,从此母子阴阳两隔,我就成了一个没妈的人了。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起来。</font></h1> <h1> 我18岁参加工作,先后调动过几次,到省城工作并安家近20年,母亲从没来过。我那时工作非常繁忙,经常加班加点,身不由己,加之当时交通不便,从太原到老家坐公交车得走一整天,中午还得在汾阳吃顿饭。我一般是在逢年过节放假或到吕梁出差时顺道回家看望母亲。当她得知我要回家时,十分高兴,每隔一会儿,就要站在家里院畔上往村外的公路上瞭望,盼着早点见到我。尽管家人告她说回来的时间还早,她还是一会一会去院畔瞭望。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总是家里第一个远远瞭见我进村口的人。家人有时和她开玩笑:‘’你瞭见的不一定准!‘’她说:‘’我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看错呢?虽然距离远看不清眉眼,但从身形和走路的姿势,一定是我孩子回来了。’’母亲有时跟我说:‘‘咱母子一年就见一两面吗?’’我说:‘‘那你来太原吧。’’她说:‘‘妈实在想去看看你的住房,看看你的锅灶,但我不能去。妈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万一去了死在太原,就给你添大麻烦了。’’在近20年中,我多次请她来太原我家住住,她回答的都是同样的话。直到1999年国庆节后,她突然提出想来太原我家看看。我想,母亲之所以如此,是感到自己年岁大了,来日无多,下个决心,去看看儿子的家吧。于是,我安排外甥回老家去接她。她从未出过远门,更没有坐过长途汽车。为保险起见,第一天到离石,第二天才来到太原。来我家后,她非常高兴,住了一段,哮喘病也好多了,饭量也增加了,脸上有了光泽。她辛勤一辈子,总是闲不住。在老家时,虽然年龄大了,但从早要忙到晚,手里总是有点活干。来我家后,每天问我:‘‘妈今天干啥?’’我家里不比农村,确实没多少活干。于是,她开始给我整理米面,每天打扫卫生,这儿擦擦,那儿抹抹。后来实在找不下活,就把灶台、水壶擦得干净明亮。她一辈子住在农村,城里总觉住不惯,住了十来天,就给我说:‘‘妈看了你在太原的情况,很放心了,我该回去了。’’我说:‘‘怎么刚来就要回,再住一段吧。’’此后,她又几次提出要回老家,我就找种种理由劝她,比如说:‘‘冬天到了,咱家老房子年久失修,你回去一人住太冷,天气暖和点再说吧。‘’后来,为了留住她,我想了一个说法,我告诉她:‘‘女儿婷婷快放寒假了,你见见她再回吧。’’这一招很灵,她高兴地答应了。因为婷婷一岁半送回老家,由母亲带到六岁,上学时才送回太原,奶奶孙女感情很深。婷婷在北京上大学,母亲好长时间没见面,很想念孙女。就这样,母亲安下心来住了两个多月。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等到女儿放假,母亲就带着深深的遗憾先走了。后来,女儿放假后回老家给她上坟,一到坟前就放声大哭起来。</h1> <h1> 母亲是一个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的人。她虽然没有文化,我家里虽然十分贫穷,但她对孩子们的学习十分重视,使尽了浑身的力量。在这个方面,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妇女并非都是如此。我上小学时,村里同班同学有20多人;到了高小,剩下了四五个人;到了初中,就只剩我一个了。当时,不少家长认为,上个小学识几个字,能记个账就行,再念书也没大用处,不如让孩子早点参加劳动,或给生产队放个牛,哪怕是半劳力,也能挣些工分,增加收入,使日子好过点。而我的父母却不这样看,他们从自己的人生阅历中,认识到知识的重要和文化的力量,多次表示,即使砸锅卖铁,即使讨吃要饭,也要让孩子们上学。我记得,我从上小学开始的二十多年来,家里一直很贫穷,主要原因是农村实行了集体化,生活全部依靠生产队,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年年入不敷出。我们兄弟姐妹七人,加上父母共九口人。我姥姥早年去世,姥爷年龄大了,一人生活诸多不便,妈妈就把他接到我家抚养。这样一来,家里人口更多了,而主要劳动力就父亲一人。他一年累死累活地干,大约能挣三百个工。当时生产队全部靠农业,工分值很低,大约每个工分红在二角到三角。每年年终分配结算,我家的分红款还不够口粮款,就是说,不仅分不到一分钱,还要欠不少债。当时的形势,对社员管得很严,不允许外出做生意之类的事,因为那是资本主义倾向,要挨批斗的。在此情形之下,父母要让孩子们上学,困难可想而知。我在县城上中学时,每到月底,学校就让我们回家拿钱交伙食费和学费。我清楚家里没有钱,回到家里也不敢开口,直到星期日下午又要返回学校时,才吞吞吐吐地向母亲说出来。于是母亲就把积攒下的鸡蛋装好,让我去乡供销社去卖;如果鸡蛋不多时,她就到村里去借钱。当时农民普遍很穷,钱也不好借,后来她想到村里有个粮站退休的职工,人家有退休金,便硬着头皮去借,还好,这位老人家总会借给她。之后,母亲就千方百计尽快给人家还上,她说这叫‘‘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为了让我们上学,父母也想了好多办法。父亲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白天给生产队放羊,早晨给生产队送大粪,这也是一份十分辛苦的活。他要把分散在村中梁里、沟里、圪塄上的社员家的大粪,一桶一桶地送到生产队分布在坪里、沟里、山上的各个地块,并和好粪,用土封闭起来。母亲则常年养两头猪、十几只鸡,猪长肥后卖给食品公司,再买两头小猪继续喂,循环往复,从未间断。鸡蛋她不会吃一个,卖给供销社用来给我们交学费或给家里买盐和煤油。父母这种为孩子们上学而付出的艰辛劳动,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增加了两方面的动力:一是为父母分忧的动力。穷人的孩子成熟早。每当放学和放假,不用父母说话,我便出去挖野菜、采草籽、砍柴、割草,或去捡生产队收割不干净而遗弃在地里的黄豆角、土豆、蓖麻等。村旁的野菜挖不到时,我就去距我们村二十里之外的玉家山去挖,当时年龄小,背上半麻袋野菜感到沉重,只好走一阵歇一阵,渴了就爬在河边喝口河水。那些年,我家每年都要做几瓮野菜,以便在青黄不接时充饥。我在去县城上中学的路上,看到供销社在收购中药材,苗圃在收树籽,立刻想到这是一个来钱的门路。星期天回到村里,就去挖甘草、扁豆根、大黄等中药材,去村外采集槐树籽,经母亲加工整理后,拿到乡里去卖,卖到钱后到学校交伙食费或学费。买作业本也是一项开支。上中学时,我偶尔去学校对面的县进修校,发现垃圾堆里有不少油印材料时因油墨不均而丢弃的纸张,于是我把它捡回来,整理平整,装订起来,用反面做作业。这些办法,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家庭的开支压力。二是增加了努力学习的动力。我常想,父母为我上学付出千辛万苦,我若不好好学习,如何对得起他们。只有争口气发奋学习,才能报答他们于万一。由于有了这种志向,我在上学期间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h1> <h1>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我外出上学也操了不少心。我到县城上中学时才十二岁,此前从未出过远门。每次星期日下午,我一个人要从村里步行二十五里路到县城,母亲很不放心。从家里出发时,我让她在院畔瞭着我,不要远送,她不听,送到村口,我让她回去,她说再送送,过了村外的小河,上了公路,她还不返回,要沿着公路再送一程,直到我假装生气了,说你再送就到了乡里了,她才停住脚步。等我向前走了一大段,回头看时,母亲仍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瞭着我,一阵大风吹在母亲单薄、瘦弱的身上,吹起了她的衣襟,吹乱了她的头发,但母亲仍站着不动,向前瞭着我。这时,因距离远喊话她已听不见了,我只好迈开大步,快速前行,尽快脱离她的视野。她只有看不见我了,才会返回村里。几十年来,母亲送我上学的这个身影,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心中无比温暖。我深感母亲是一条长长的路,无论你走到哪里,她都伴你无限延伸,那悠悠的牵挂,谆谆的叮咛,护你一路安好。后来,我参加了工作,母亲自然高兴,但她经常向我念叨:‘‘你吃公家的饭,要办好公家的事,千万不要出差错。咱们该得的得,不该得的不得,不要占公家的便宜。’’这些话看似浅显,却教给了我做人做事的道理。</h1> <h1> 母亲是个吃苦耐劳、不知疲倦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她在家里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的人,也是最后一个睡觉的人。她成天忙忙碌碌,不得消闲。白天,她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回来还要为一大家人做饭、洗锅,抽空又要喂猪、喂鸡。在我的青少年时期,穿的衣服和鞋袜从来没有买过现成的,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自做的。这可是一件繁重的劳动。鞋底是千层底的,要用她搓成的麻绳衲出来,鞋帮也要用捻成的麻线衲出来,一家八九口人做一轮鞋要下很大的功夫。特别是春节前,她要给七个孩子每人做一件新衣、一双新鞋。白天忙得顾不上,做针线活都在晚上进行。我睡过一觉来,看见母亲在豆大的煤油灯下做针线;再睡一觉醒来,她还在油灯下衲鞋底,鞋底很厚很硬,要用顶针把针顶出来,然后用牙把针拔出来,做上一会儿,把针在头发里磨一下,以求光滑。我家冬天取暖,靠生火做饭,晚上火灭了,家里很冷,母亲做一会针线,就要把冰冷的手放在嘴边,用热气呵一呵,往往一直要做到天亮。母亲在寒冷冬夜的油灯下不停地飞针走线,是缝出了对子女们绵绵不尽的爱啊!‘‘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是对母亲的真实写照。母亲虽然吃苦受累,但从不叫苦,从不抱怨,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她是心甘情愿的。我有时候很惊奇,瘦弱的母亲身上,怎么有那么大的力量。母亲虽然忙碌,但一辈子爱干净,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我记得,1958年一一1959年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县乡干部经常到村里检查卫生,村干部总把检查人员带到我家检查,以便为村里卫生工作争光。相反,母亲自己的事,轻易不愿麻烦别人。比如,她得了病,即使比较严重,为了不让我们担忧,总是说:‘‘妈没事,妈好了。’’她有了烦心的事,总是自己承担,不愿向家人说。她认为,有她一人烦心就行了,何必让大家都烦心。</h1> <h1> 母亲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邻里亲戚修墙补院、婚丧嫁娶,她会主动去帮忙;谁家家里闹矛盾,也请她去调解。母亲生了七个孩子,都是自己接生,久而久之,她对接生很有经验。村里谁家生孩子,只要招呼一声,她就会热心帮助,不要任何酬劳。家里有时改善生活有点好吃的,她总要给左邻右舍送去一些。有时孩子们不乐意,她说:‘‘自家吃了是填穷嘞,送给人家是传名嘞。’’村里来了讨饭的,别人家给一碗,到我家,我妈要让他吃饱,走时还要带上点吃的东西。她经常给我们说:‘‘人不到万般无奈,谁会去讨吃要饭,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人。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难唱的曲,人生一世不容易,笑人等于笑自己。’’</h1> <h1> 母亲是平凡的。她生长在旧社会,小时侯缠过脚,没有上过学,她是普通的农村妇女。村里人和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几十年来,我从来没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年龄大的叫她‘‘旺林妈’’(我大姐叫旺林),年龄小的叫她婶子、大娘。她去世后与父亲合葬时,子女们为他们立了块墓碑,才在上边刻上了她的名字。但母亲又是伟大的,她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善良质朴、乐于助人、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充满爱心、无私奉献的精神和品格,永远激励着后人,值得我们继承和发扬。活到人心便永生。母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从这个意义上讲,母亲是不死的。村里群众对母亲的品行有广泛的好评,认为她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母亲去世后,悼念她的花圈摆满了院子内外。出殡那天清晨,村里群众的路祭(老家的风俗,做几样菜,置于盘中,放在路边;送殡队伍过来后,再烧一叠纸)摆满了道路两旁,以寄托对母亲的哀思,以致我们做孝子的每走几步便停下来,给摆路祭的人磕头致谢,因道路不平,下葬后回到家里,我发现两个膝盖都青肿起来。这种场面,是母亲用她一生舍得爱人之心无意间为自己赢得的。</h1> <h1> 我感到痛惜的是,母亲吃苦受累几十年,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子女们陆续就业,她的生活才有了明显改善。我们希望她多活几年,享享清福,我们也多尽点孝心,不料,我多次请她来太原时她给我说的话,竟不幸而言中,她匆忙地走了。每念及此,我就想起了几段话:</h1><h1> 几十年艰难困苦,</h1><h1> 妈妈一力承受了;</h1><h1> 苦日子过完了,</h1><h1> 妈妈却老了;</h1><h1> 好日子开始了,</h1><h1> 妈妈却远走了。</h1><h1><br></h1> <h1> 妈妈在世,</h1><h1> 家乡是我的老家;</h1><h1> 妈妈走了,</h1><h1> 家乡只能叫故乡;</h1><h1> 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多,</h1><h1>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h1> <h3><br></h3><h1> 慈母万滴血,</h1><h1> 养我一条命;</h1><h1> 还送千行泪,</h1><h1> 陪我一路行。</h1><h1><br></h1><h1> 一声长叹,</h1><h1> 叹不尽人间母子情。</h1> <h1>大Y的感言</h1> <h1>小平的感言</h1> <h3 style="text-align: left;">毛毛的感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