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

一路看风景

　　夏末秋初，凉风习习。酷暑消褪，天高气爽，正是一年之中舒适和收获的季节。回老家探望父母之际，心底念念不忘众发小的嘱托，到那个生我养我的一片热土去缅怀，采风。以解思乡之苦，以慰恋乡之情。

宋之问《渡汉江》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真个说的是，我是怀着一种无以言状的心情一步步地走近我们的老村。那个魂牵梦绕，令人泣涕的故乡的。1989年大阳地震，国家无偿援助整体搬迁后，原本古朴婉美的小村落如今已是惨败破落的不堪模样。那些残垣断壁，突兀孑立，依稀还在顽强地显示着这里往日的喧闹和生机。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落让我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只能悲悯叹息。熟悉的是孩童时期每个犄角旮旯都曾记得，陌生的是现在面对它却要在脑海里努力搜索和回忆。因为它们都已不复存在。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情怯是真！来人何在？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那些岁月剥蚀的石头上，一边照相，一边感叹，为何没有来人？惟有秋风猎猎，耳边呼呼刮过，任由愁绪和心痛随风飘远。

　　臭黄蒿和芨芨草在弯腰额首似乎表示欢迎，石缝间的杂草丛生，背阴处的苔藓已脫落了好多层，青苔不是青苔，而是黢黑和霉晦的令人生厌。原本光滑如磴的石板路已不再车水马龙，风吹日晒，栉风沐雨，那是岁月在侵蚀它的痕迹，显得粗糙而又野性。没有了人烟的滋润，我又如何恢复昨日颜色和风采？那些石头和大磨盘说："我依然故我，而你却不是原来的你"。啊呀！说的我好扎心！对呀，山在水在石头也在，几代人生生息息的老村落，迎来了多少新生命，又平添了多少新坟茔。

　　此情此景，或有陈子昂的诗句可以辅衬这种悲怆的感觉吧。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故乡啊！古人已逝去，后来者却寥寥无几。而你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母亲独自站在寒风里的村口，极目远眺望眼欲穿那远涉多年的游子在归来。写至此竟自凝噎。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春荣秋谢，万物轮回。人人都有故乡，人人都有思乡情结。故土是根，是树。而人却是那树上的千万片叶子，总是要飘落的，落叶归根。会触景生情，心底暖流涌动是因为还念着那片热土。眼前物是人非，感嗟良多，断不是无缘无故生来的。定是和父母血缘关系般浓稠的亲情所割裂不断的。

故乡之于任何一位游子都是毫无偏袒的，都会温柔地在你心上揪一下下又一下下，让你回想起每一个人和她的交集与过往。

　　那些小时候的游戏，淘事翩翩而至，再回味仍心有余味。

夏天乐趣多，多的不胜枚举。中午时分，大人们都在午休，孩子们是沒有午休的概念和习惯的。我们在大坝边捉鱼，捞河蚌，捉蛇，在浅泥窝里浑身涂满臭泥糊糊，互相打闹着涂遍全身，只露出黑眼仁和白牙齿，令人忍俊不止。再从河岸高处一路狂奔扑嗵次弟跳进水里。欢呼雀跃，好不开心！游累了再趴在热乎乎的大黑石头上休息一会儿。

　　放假了，三人五伙地用筛子筛小虾，摸二白锅，蛤蟆鱼，看见蛇就穷追不舍，不打死不算，一并拿来在火上烤。烤河蚌肉，烧麻雀肉，小时候年代穷，这些都是打牙祭的好吃食，无所不用其极，真是淘的要命。

　　还记得快到上课时就会拥抢着在西河或南泉的泉眼里灌一肚子甘冽的泉水。那泉水甘之如饴，清冽无比。即使每个人的肚子灌的再大也不会肚疼。一下课再抢着灌，再喝。

　　现在的小水库里芦苇茂密，水草繁盛，早沒有了往日欢腾，一片萧瑟景象。坝上的车辙挤在荒草的中央，依稀可见。后湾的庄稼有了小水库的浇灌倒是一片深绿，郁郁葱葱的景象。

曾几何时，这个给全村带来丰收和福祉的大坝是多么的荣耀和傲骄！故乡的土，故乡的水，是母亲的乳汁，父亲的臂膀，它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堡村人。莫忘故土，莫忘哺育之恩。

　　在南河湾大石头上玩胶泥，每人团一个胶泥团，再捏成平底碗钵状，几个孩子同时高举过头顶，用力摔在石头上，看谁摔的窟窿大。中午趁大人们午睡，到鸡窝偷鸡蛋，到供销社换糖，换烟抽。上树掏鸟蛋，刷榆钱儿，用帽壳儿盛着。偷杏儿，偷蔓菁更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凡此种种，历历在目，每走到一处便会想起所对应的画面和情景。

　　西庄子也算是老村的扩建吧。我家在西河边，对那里不太熟悉。如今早已平整成农田，原来记得窑洞成排，巷道深如许，现在放眼过去，不觉得那么广大深厚啦。大体还记得谁谁谁家在这儿，某某某家在那儿，都是些模糊印象。

　　故乡像一位孤独的耄耋老者，阅历沧桑丰盈。已然湮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只有野径虬枝相伴，好不凄凉！暮然回首，心底怅然若失，终归是要别离的。

人生如梦，岁月如梭，一山一水，亦梦亦真，多少次梦回故土，总有忧愁暗恨生，恨岁月无情空白头；恨世事多变，多少悲欢离合人间事一代代重新演绎。

我要走了，站在高石丘上，呷一口烟，默不作声，放眼远眺，深情几许，再把此情此景暗许。此时无声胜有声。(泪目)

故乡，我们还会回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