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丹青一世情（下）3.连恕与书画

春正

他从小写字就认真，不管是写什么从不潦潦草草，哪怕是写个便条，或随手记点东西，都是清清楚楚，工工整整。从小学，到大专，课堂上的笔记都是整整齐齐的，一直都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现在，我家里随处可见的他的笔迹，是那样清秀，俊美，总给人美的享受。钢笔字写得好，毛笔字也漂亮，这是他在挥毫泼墨。

上面那张照片是连恕于1998年在北京内蒙宾馆任总经理时为宾馆文化社团成立贺诗：

棋牌果然益智，

书画足可延年。

轻歌曼舞众人欢，

宾馆百花争艳！

正值举国同庆，

又逢金秋月圆。

齐心奋力挥血汗，

何惧山高路远。

他自幼酷爱书法，几十年来收集，临习的字帖不计其数，他尤擅楷书，柳，欧，颜，赵都基本掌握后又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他的书法自成一体，但又柔进了楷书四大家的精髓。他的小楷更趋成熟，字体清秀有神，端庄耐看。

这些古色古香的宣纸小册子，是连恕最喜欢用的，这些小册子上他写满了蝇头小楷，用来记事，杂抄。

打开一本册子，扉页上写到：

静观人海茫茫，世事纷纷，犹如戏台生旦净末丑争相登场，合演出喜怒悲欢，又似棋局将帅车马奋战一番，必决出胜负输赢，待到鼓乐皆停，收枰拾凳之际，那般慷慨激昂，几多成败得失尽随晚风散去，空留轻松一身恬淡一梦。

既悟此道，更坚定我行我素，不为俗世浮尘所困，岂受市井闲言之扰。活他个潇洒磊落，活他个舒坦痛快。仁人之心，慈善之念固然高尚，但为小人所窥即作柔弱可欺。丈夫生天地间，岂惧邪乎？让混蛋难受亦乐趣也。

这本巜诗咏京城》抄录了历史上皇帝及文人墨客吟咏北京的诗词。古色古香的装帧和这些诗句相得益彰。

打开这本巜诗咏京城》首页写到：自一九九五年九月七日赴京城工作至今已近八年矣。在此六朝古都深受文化熏陶，只惜始终未见有理想的吟咏北京诗词的汇编。只好自己到处搜罗抄写，拟自抄一本诗咏京城的小册子，以不虚在此古文化城中生活数载。另外，清高宗弘历乾隆喜弄文墨，随处有题词留诗，但亦无人蒐集。吾便先从乾隆咏京城录起。

二00三年六月五日

我家住在蓟门桥，曾是燕京八景之一。路边山坡上有一石碑，上面有乾隆手书"蓟门烟树"为证。连恕喜欢古老的京城，这八景都看过。这是他抄录的吟咏燕京八景的诗词。燕京八景如下：

太液秋风

琼岛春阴

金台夕照

蓟门烟树

西山晴雪

玉泉趵突

卢沟晓月

居庸叠翠

他喜爱书法，尤擅小楷。这是他写的学书法心得体会。他主张写字要有个性，不能人云亦云，要找适合自己风格的帖临。他也是用这一思想指导我练习书画的，我受益匪浅。以下是他的学书体会。

临米蒂先生帖感觉只可学其神，而不宜学其行。因其行实实在在是我极不喜欢的那一种字。不应由他人来鉴定而应是自己喜欢自己感到身手相应，心中舒服，管它别人说短道长哉。

他平时爱学习，爱琢磨，工作也是有条有理，凡是经他手的事从不马虎。无论在哪个岗位上工作都是出类拔萃的。八六年至九五年曾在内蒙政府办公厅工作，从秘书到秘书处长，主席工作处处长，均受到领导的赏识和好评。时任内蒙政府副主席的赵志宏曾号召全办公厅向他学习，学习他对待文字工作的认真态度和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这些工作笔记只是极少一部分，大部分因为保密都己销毁。

这些折纸本他也用毛笔写满了读书笔记，认认真真。打开来看，俊秀飘逸的小楷让人眼前一亮，读着他抄写的优美诗词，养心养眼，如沐春风，真是一种心灵上的享受。

2001年他五十二岁，那时身体尚好，精力旺盛，工作之余又重新练起了书法。他在一本《学书杂记》扉页上写下：

年逾半百又恋书，

勤学苦练若蒙初。

不信字画有专属，

功夫到时已不负。

郭沫若的诗集《百花齐放》，郭老为一百种花作了一百首诗。他非常喜欢，当时买不到。他就从朋友那借来手抄下来。这本书上他清楚写着，人民日报出版社一九五九年．北京，乌拉山灯下抄录一九七三年七月九日。

前一图片目录写到第三十四首，这页是第三十五至一百零一首。这多出来的一首诗，郭老在后记中有交待："普通说百花是包含一切的花。只选岀一百种来写那就只有一百种。这样"百花"的含义就变了。因此我就格外写了一首"其它一切的花"作为第一0一首。

左侧中间有二行字：始抄于一九七三年，中间隔十一载，续抄于一九八四年二月八日於呼和浩特家中。他七三年在兵团二师师部工作，有一志趣相投的现役军人，家中藏书很多，那时候藏书对爱书如命的人来说是宝贝，一般不给别人看，根本不外借。这名现役军人见他那么好学，破例允许他到他家中看书。这样，一年时间他在人家看完了鲁迅全集，和一些诗词歌赋书。这本郭沫若的《百花齐放》就是那时抄下来的。抄到一半时，那位现役军人调走了，诗也没抄完。时隔十一年，一九八四年他又与那位现役军人到了一个单位工作，才又把那本书抄完。右侧他记到：

老郭颂花百余篇，小刘抄诗十一年。当年诗星今已没，热血青年鬓已斑。莫向尘世争毁誉，且留书山漫登攀。欲问辛苦为何事，不为钱财不图官。84.5.28.即兴胡诌

郭沫若这本书因为写于大跃进时代，明显有着当时政治色彩，所以后来也没见再版。九几年我俩在北京海淀图书城楼上珍藏室见过宣纸印的这本书，一百种花，请著名画家配了相对应的一百种花，摆放在厨窗里，读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锄烦种乐龙凤间，

云封雾绕有洞天。

山居谁怨劳作苦？

庄稼地里走神仙。

敬题丕龙兄锄云山庄，壬辰年，连恕於燕山观秋斋

抄录启功《论书绝句一百首》

他的小楷受到众人夸赞，但他一直不满足，这首诗记录了当时心情。

多日未写字，

提笔若莫生。

本来㡳子薄，

修练岂可松？

花有百日艳，

字须千日功。

一曝寒十日，

徒有练字名。

2003年8月19日写荣誉证书之后信手题写久不动手生耳。

这些文字详细记录了2003年的非典疫情。

癸未春，举国发生瘟疫，名曰"非典型性肺炎"。来势汹汹，直闹得港粤先惊，继漫京城，忽然间弥布晋、冀、内蒙。凡二十余省每日皆报疫情。京城人皆视为畏途。自四月下旬起即无人敢来矣。为避疫我宾馆已放假，自五一起至今已是两周，原想写字读书，孰料懒疾大作，躺在床上则不想动笔，许多计划成一纸空文。今日去琉璃厂买来拾本小册子，自当象回事的写写，以不负大好时光。

我退休后在他的鼓励下练习画画，开始接触的是写意牡丹，谁知一发不可收拾，这一画就画了十年。他为了供我画面上题诗，抄录了不少古代文人吟咏牡丹的诗句。

连恕非常喜欢毛主席诗词。这是他在北戴河开会期间敬录的毛主席诗词浪淘沙．北戴河。

2013年连恕患病，养病期间他还是没有间断看书学习，吟诗作词。这是他用元珠笔默写的古诗词，默录完二十几首后他无奈的写下：想不起几首了，廉颇老矣 尚能饭否？

他喜欢书法，也影响了我和儿子。这是1988年3月27日我们一家三口参观完书画展后决心一起练书法，他郑重其事的写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一九八八年三月二十七日，连恕，与凤兰，小龙共商，取三人立志练习书画之意，建立"众志书画社"，只愿能持之以恒，不懈努力，每年今日均可见新成绩，以不负今日之热忱。守则曰：从今日起每人写字一页，雷打不动，风雨无阻。若一日短缺，需加倍补偿。留此存照。

他擅书法不太擅长绘画。在平时练完毛笔字后用剩余墨也时常练习画画。他在这幅小画上提：看似容易做来难，莫道作画若等闲。

这是他临的《芥子园画传》上的松树。画面自提，初学乍练，丑亦无憾。瞎涂不是作画之。道苦练才可稍稍入门。

他临的《芥子园画谱》中松树。他喜欢松树的品格。

时间是1984年4月24日，有刘连恕印章。

这是他为写小楷而购置的小册子，他喜欢用这样古色古香的折页册、用漂亮的蝇头小楷来写诗记事。如今这些册子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却永远等不来它的主人。

这些他喜爱了一辈子的毛笔，也在静静的等待它的主人。或许他的学生可以代替他来用这些毛笔把那些册子写满。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