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情结

张冬利

　　我今年50岁了，出身于60年代，生活在一个重工业城市。如问我平生最为喜食的肉类，我会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回答：猪肉。不管是猪头肉，还是猪下水，不管是炖蹄髈，还是糖醋排骨，只有是猪身上的东西都是我的最爱。

60-70年代，我国经济还相当落后，物资匮乏。城市商品还靠计划供给，买布要布票，买粮食要粮票，买烟要烟票，猪肉，豆腐都要凭票供应，买到紧俏商品更是一票难求。

要想买到一二斤猪肉（猪冻肉）要早上三四点起床，赶到指定的副食品商店，排上很长的时间才能买到。为了买到品相好的猪肉，有的人一晚不睡觉，早早地搬起一块石头或者是放上竹篮排队。晚去的人往往是排在长长的石头和竹篮后面，好像每个人都默认了这样排队是正常的合乎常规的。按着先后顺序，先来的先得，后来的后得的原则，有的人买到称心的猪肉，那脸上洋溢兴奋的神彩，有的人买到了不称心的猪肉，脸上也是开心，就是排到买上猪下水都是一种难得的收获。当然，有的人来得晚什么买不到，只能空空而归。

计划供应往往也是限量阪的，不能保证每个家庭每顿都能吃上猪肉。

记得当时的猪肉是七毛三一斤，相对当时一般普通家庭来说，有工作的差不多几十元一个月工资，两个人有工作工资加起来也不过百元的而言，且要维持养活家里6、7个人口的日常开资，想天天吃上一顿猪肉，也是一种奢侈。在我住家的那一栋房子，从1户到9户，1户家做上红烧肉，9户房都能闻到红烧肉的香味。谁家做起猪肉，作为不懂事孩子的我总是和邻里其他孩子一样，男孩、女孩不分像蜜蜂一样簇拥在做猪肉吃的家的门口，用鼻子尽量多吸入久违的猪肉香气。眼巴巴看着这户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大块吃肉的情景。

当然，如果这家人大方，能夹块象蜜蜂大小一个肉丁放在我们孩子的嘴里，那是一种恩赐，一场战役。

我父亲是个遗腹子，出生于40年代，国家饱受日本侵略和内战。爷爷饿死的时候，当时奶奶怀着七个月身孕，就开始沿街乞讨的的生活，在一个牛棚里生下我的父亲。穿街走巷，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乞讨了有七年之久，既然没有被饿死、冻死。硬撑着迎来了抗战的胜利新中国的建立。

过惯了苦日子的父亲在新中国成长、成人，在一家企业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20多岁成家有了姐姐、我、妹妹，一家六口人生活。日子清苦，但充满生气。

一次爸爸带上我上街买东西，路过一家国营卤肉店的时候，当时我只有5岁的样子，闻到卤肉的味道自步不前。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买了5毛钱卤猪头肉，切成薄片用发黄的荷叶包裹。爸爸牵着我的小手来到一处看不到行人的地方，打开包裹让我尽情地享受，虽然我只有5岁，但吃起猪头肉来却是不亚于成人，不多时一包猪头肉都掉进了我的肚子里。爸爸摸着我鼓鼓的肚皮，显得特别高兴。悄悄告诉我，要想下次再吃，回家对谁都不要说。我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说，我不会说，我不会告诉姐姐，妈妈。但是一进家门，我就脱口而出，爸爸买猪头肉给我吃了，爸爸买猪头肉给我吃了。一种炫耀，一种自豪。

爸爸有泥水匠手艺。记得有一次，爸爸带上我，去姨夫家做活。在厨房帮姨夫家砌盛水的水池。当时我姨娘正在坐月子，锅灶上炖着猪排骨。那个香味着实令我这个小馋猫垂延三尺。没有心思去别处玩或做些别的事情，总是跟着爸爸屁股后面，有时还会用小手拉一下爸爸的衣脚。爸爸是个要强的人，即便是亲戚也不愿意在主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动手夹一块肉给我吃。我实在忍耐不住，打开锅盖，用汤勺舀了一块排骨，正要用嘴美美品尝的时候，看到厨房窗外一张熟悉的脸，显得阴沉恐怖。吓得我急忙将那块肉放在炖锅里。免不了遭到姨夫的训戒。我颤巍巍地躲在厨房的一角，眼睛里流着委屈的眼泪。眼巴巴看着爸爸，爸爸放下手里的活计，背对我，没有看我一眼，但我看到爸爸的眼泪掉落和水泥的水桶里，一滴、二滴…..此时格外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眼泪掉落水桶里的声响。到现在我都不愿意看到我姨夫那张马脸，对他极其反感。

现如今，随着改革开放，经济的发展，中国人生活有了很大的发展。计划经济转变成市场经济，市场繁荣，商品应有尽有。改变了以往单一的色调，色彩斑斓，炫丽纷呈。寻常百姓早已不在为能吃上一顿猪肉而犯愁，想买就买，想吃就吃。猪肉也不在是寻常百姓饭桌上的精贵佳肴，吃上的猪肉俨然也没有了过去的味道。

我也不列外，对猪肉也没有了儿时的那种情结。在妻子的精心开导下，习惯了“四蔬一荤”的饮食方式。

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偶尔回想过去黑白的景象和往事，那猪肉的香味，一咬满嘴是油的感觉，久久在梦里回荡，久久不能忘怀。 2017年8月25日10点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