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开学的日子

枫树湾

<h3>又是一年的九月一日,开学了!如今的这几天里,好像迎来了一个盛大的节日,牵动着举国上下,千家万户。沉寂了一个暑期的学校,也如同这天气一样火热起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孩子家长汽车摩托车赶集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我想起了我们读书时的那些开学的日子。</h3> <h3>记得从上初中开始,每年寒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一段日子,感觉到父母的脸上突然少了昔日的舒心和笑容,偶尔在饭桌旁还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像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们。后来才知道,又要开学了,他们在为我们的学费犯愁。</h3><h3>我兄弟姐妹5人,到我上初中时,己经有我和弟弟妹妹3人读书。可是,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在那瘠薄的土地上,任凭父亲怎样辛勤地耕耘,任凭母亲怎样勤俭持家,贫穷就像一个黑洞,年复一年在里面爬行。一年到头,一日三餐能填饱肚子,就是老天的恩赐,风调雨顺;一件衣服从老大传到老小,补丁套着补丁,已经面目全非。当时流行着一句话: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因此,我两个姐没有进过校门。听母亲说,大姐七岁就开始洗衣做饭,后来二姐能做饭时,大姐就跟着父母一起风吹日晒雨淋挣工分了。直到今天,每每提起,母亲仍觉得心里有愧。</h3> <h3>在读小学时,学费少,一学期一块五或两块钱,几乎都是母亲解决,家里养了几只鸡,母亲提前就作好准备,把鸡蛋一个一个攒起来,卖钱给我们交学费。那一段日子里,除了来了贵客,谁也别想吃鸡蛋了。还记得,母亲用一个鸡蛋和几根韭菜拌成一碗,做饭时放在锅里蒸熟,就是我们小时候的美食。</h3> <h3>到了初中,学费增加了,有些学期要十多块钱,还有本子笔的开支,还有柴火费(我们在学校吃饭,要家里驮米去,一斤米要交五分钱柴火费),于是,鸡蛋钱已经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h3><h3>记得那是初三的第一学期,明天就是九月一日开学了,而我的学费仍然没着落。一大清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父亲喊起床了起床了,还说,上午陪他一起,牵猪去食品站卖。那年头,家家户户都养一、两头猪,是家庭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过年时,一家人的新衣服,平日里,家里的礼尚往来,都指望在猪身上。每当我们懒,不愿干活时,父母就会说,等到卖猪有钱了,给我们买这买那,许下一堆美好的诺言,虽然最后都成了谎言,但是,那几天里,我们还是沾沾自喜,满怀希望。</h3> <h3>我家一般每年也养两头猪,因为人口多,我们可以帮忙讨猪菜。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猪吃的尽是田间地头的野菜野草,一年下来也就一百多斤。不像现在,这样饲料那样添加剂,一头猪几个月就可以催肥。</h3><h3>听到父亲喊去卖猪,我想起了前几天母亲在喂猪时,还对我说,让我好好念书,等那头大猪过年卖时,给我买双新球鞋。怎么今天就去卖呢?我知道,这也是父母迫不得已的决定。在那个贫困的年代,他们为了儿女长大成人,紧衣缩食,含辛茹苦,总是竭尽全力。</h3> <h3>母亲煮好了猪食,最后一餐,也让猪饱饱地吃一顿。父亲用绳子套在猪脖子上,父亲在前面牵着,我跟在后面,拿着一根小树枝赶着。一路上,只听见猪吱吱嘟嘟地叫唤着,还不时地犟着不动往后退,好像冥冥之中,它也感觉到此去前途未卜。父亲就会用力向前拽,两里多山路,好不容易才走到。</h3> <h3>食品站的院子里,弥漫着刺鼻的猪潲味,旁边的圈子里传来嗷嗷的猪叫声,肯定是刚才收进的新猪和圈里的猪的“见面礼”吧。这时,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钩称,这就是收购员。父亲急忙迎上前,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过去,来到了猪旁边,父亲又赶紧划着了火柴,给他点着。我第一次看见心中高大坚强的父亲这么卑躬屈膝。那个情景一直好些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激励我勤奋努力向上。围着猪转了一圈,收购员眨巴眨巴他那好像是藏在肉缝里的小眼睛,漫不经心地说,在家里吃了不少吧,要除掉9斤。什么意思?在那个年代,卖猪要按猪的重量分四个等级,最低级四级,猪重量要达到110斤,猪越重级别越高,差一个级别价格相差1角钱。猪的重量就是称后的毛重减去喂食的重量。这个9斤就是猪喂食的重量,其实它就是一个估计值,全看收购员的脸色,但是它直接影响着卖猪户的收入。父亲连忙接着说,少两斤吧,早上吃了一点,刚才还走了这么多路。可是,不管父亲怎样解释,收购员还是摇晃着那肥头大脑,不耐烦地转身想离开说,想卖就按我刚才说的。看着父亲无可奈何挣扎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像是咬着牙说,好吧好吧,称了吧......果然,因为多出2斤食重,猪少了一个等级。看着父亲从出纳室领钱出来,手还在颤抖着。</h3><h3>走出食品站,路过商店,路过水果摊,父亲都全然不顾,无动于衷。我跟在后面,心里多想他能停下来,哪怕是一粒糖果,也能满足一下我的贪欲呀。父子俩一前一后,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往回走。一直到家后,父亲才把实情和委屈一一告诉了母亲。因为少了一个等级,那头猪只卖了60多元钱,如果养到过年,就能卖到一级价格,收入就多很多了。母亲听后淡淡一笑,好像在说,只要孩子们能念书比什么都重要。</h3> <h3>九月一日,当我如实地从父亲手中接过学费时,我感觉到那沉甸甸的份量。那里面蕴藏着不知道有多少个起早摸黑,母亲忙碌的辛苦,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出日落,父亲勤劳的汗水。</h3><h3>从家到学校近十里路,在这坎坷曲折的山间道路上,我用双脚丈量了整整三年。这是一所乡村中学,两排青砖瓦房,零星的几棵梧桐树参差不齐,一片片枯叶散落在教室门口和窗台上。同学们的到来,如同带来了春天般的生机和希望。没有报名处,没有收费室,唯一的指示标记是教室门上贴着的几年级几班的字条。班主任坐在教室里,没有窗明几净,没有宽敞明亮,一张课桌上,放着一个搪瓷茶碗,一本登记册。同学们逐一报上姓名,替上攥在手心里浸满了汗水的学费。从此,这间教室就是我们半年学习和生活的地方。</h3> <h3>每次新学期报名结束,好久未见,同学们一番热闹过后,大家总会发现同一个班上隐隐约约少了好几个人的面孔。直到后来才陆陆续续地知道,他们都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了。在那个贫困的年代,父母把儿女养大成人是多么的艰辛和不易,我也相信,父母一定也是走投无路。记得我那一届,初一有三个班,到初三就合并成了两个班。</h3><h3>如今,国家普及了初中教育,各级政府更是关怀备至,各类助学金,困难家庭补助金,像一张爱心助学网,让每一个适龄孩子都能顺利完成学业。那个时代的辛酸和无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h3> <h3>图片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