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殇

紫玉

　　七夕，在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和爱情无关，但我铭记于心，每年都会在心里隆重的庆祝，十多年来，每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总是心绪难平，总想提笔写点东西，但思念太重，重到我无从下笔……七夕，是奶奶的生日。

　　记忆中，奶奶清瘦矍铄，眉梢眼角都含着笑，年老后，奶奶因岁月的洗礼而眼窝略陷，倒显得一双眼睛更大更美，神采奕奕。奶奶说话不疾不徐，从不动气，总是和风化雨般，透过奶奶精致的五官，可以看见她年轻时候的美，经过岁月的打磨、雕琢，老年的奶奶浑身散发着圣母般的迷人光芒。从我记事起，奶奶就是垂垂老者的样子，我在一年年长大，而奶奶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样子，颠着一双小脚，忙里忙外……

　　奶奶不认识多少字，可知识却很丰富，尤其生活的哲理很多，奶奶不会讲大道理，却在日常生活中身体力行着。奶奶的一生，活的没有自我，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们,奶奶清楚的记得每个孙子的生日，记得每个孙子喜欢吃的饭菜。小时候我们去看奶奶，奶奶一边忙碌一边念叨着我们的喜好，端到桌子上的，全是我们的最爱，有时候忍不住问奶奶喜欢吃啥，奶奶总是笑呵呵的回答“你们喜欢的就是我最喜欢的”，至今，我只知道奶奶喜欢烤红薯，想起奶奶生命的倒计时阶段，在我家住了一年（奶奶有点封建，不在女儿家长住，那是奶奶一生中在我家住的最长的一段时间），我每次回去都会给奶奶带烤红薯，现在想来，我是多么的粗心啊，如此卑微的礼物，怎么承载奶奶对我满满的爱啊，不过，有点念想总是好的，直到现在，每每闻见烤红薯的香味，我总会想起我的奶奶。

　　奶奶乐善好施，家里有个仨瓜俩枣的，都喜欢给邻居们分送出去，小时候我们都馋，看见奶奶把好东西给别人，难免会嘟囔两句，奶奶常说，一个人吃的是食物，大家一起吃的是欢乐。并且奶奶对人的好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奶奶总说，不要让人家觉得欠了你的，邻里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但让别人总觉得欠了咱的人情就不好了，也就失去了帮助人的快乐了。奶奶的人缘很好，邻居家有个啥事也愿意找奶奶，奶奶总是一口答应下来，放下自己手里的活计就去帮忙。记得小时候奶奶每次来我家，左邻右舍都来和奶奶拉家常，也有些年轻的妈妈，会拿了孩子的衣物央求奶奶或缝制或绣花，巧手的奶奶总是乐呵呵的就答应了，以至于总是加班加点的赶制，并且乐此不疲。奶奶总是把我们穿过的衣服洗干净，收拾妥帖了送给亲戚家邻居家的孩子，奶奶总说，这些东西放到家里就是个东西，送给有需要的人了就是个物件。

　　奶奶喜欢干净，家里总是收拾的纤尘不染，整洁有序，即便家里养鸡养羊，但奶奶家的大院子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记忆中，奶奶总是穿着月白蓝的中式大襟衫，盘盘扣从脖颈转到腋下，一直整整齐齐的扣到衣襟边，一年四季都是黑裤子，打着绑腿，一双小脚，白袜子黑布鞋，相互映衬的黑白分明，不管站着还是坐着，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脑后随手挽一个发髻，那么随意，却又干净爽利。奶奶一生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也是天不亮就起床，将房间和自己收拾的利利落落的，迎接新一天的到来。记得奶奶住在我家的那段时间，我早上起来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奶奶就把我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扫的整整齐齐，我睡眼惺忪的回来，想再次睡去的时候，却不忍心弄乱了床铺，而奶奶也会说“这么大的孩子了，赶紧起来看看书或者帮妈妈干点家务，别睡懒觉了”，至今，我都不睡懒觉，黎明即起，洒扫庭除，给孩子做饭的时候经常会想起这段往事。

　　2005年农历10月12日清晨，妈妈接到大舅的电话，说奶奶晕过去了，妈妈和大姨她们匆匆赶到大舅家，奶奶安详的睡着了,这一睡竟是永别！奶奶没有卧床，没给儿女们添麻烦，可是却留给后辈无限的念想。奶奶去世后，多少次想起奶奶，我都会泪湿衣襟，不能自持。这十多年来，我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我一路奔跑着去看奶奶，刚刚拐到去奶奶家的那条小路上，我总会醒来，醒来的我每次都是悔恨交加，我总在想，再让我多睡一分钟，就一分钟，我就可以跑进奶奶家的院子，和着我的喊声，奶奶应声而出，就像小时候，那熟悉而又温馨的场景……

　　又一个七夕，我又一次深深的想起了我的奶奶，思念如墨，浓到化不开，我想念复想念，只是忍住不掉泪，因为奶奶说过：愁也一天，哭也一天，一笑两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