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的外公（散文） </h3><h3> 文/阿贝 </h3><h3> </h3><h3> 一</h3><div> 初中那年，由于爸妈去外地经商，我“被迫”成为大家口中的留守儿童，从此正式搬到外公外婆家居住。在我懵懂时期直到大学毕业，我的记忆一直是和外公外婆呆在一块。我觉得从另一个意义来讲，他们两位就像是我的“爸爸”和“妈妈”。</div><div> 16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外公就全权承担了去医院照顾我的重任。每天早上八点来医院，晚上八点回家，寸步不离。那时候的我，一住就住了整整一个月，外公就照顾了我一个月。</div><div> 那年，外公73岁。</div> <h3> 二</h3><div> 外公在我眼里，是如此高大、威严。如果把我们家比作一条食物链的话，他绝对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我眼里的一家之主，就应该像是外公这样的人。</div><div> 我小时候有点怕他，他总是教导我站要有站像，坐要有坐姿，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开饭前动筷子一定要等长辈们先开吃了，小辈们才能吃。</div><div> 在他的传统观念里，如果连这些都没有做好，别人一定会笑话我们家没有受过良好的家教。至今，我还是没有做到外公心目中一个有良好家教的人。</div><div> 打我心底，我一定还是会尊重他的这些想法和观念。</div> <h3> 三</h3><div> 记得以前放假的时候，习惯每天晚上玩电脑玩到很晚，甚至通宵不睡觉。</div><div> 外公会习惯性的每天晚上在三四点的时候起床上厕所，并且每次都会在房门外偷偷看我是否已经睡觉。如果看我还没睡，会狠狠的叫我赶紧睡觉，这样对身体不好。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我就无师自通的练就了一个本领，就是到了凌晨，耳朵会非常灵敏的去听外公起床穿鞋的声音，这个时候我会用飞快的速度关掉电脑显示屏，然后关上灯，飞奔到床上装睡。 </div><div> 等外公上完厕所回到床上后，我打开灯，开启显示屏，继续玩我的电脑。也有很多时候没有成功，因为游戏玩到一半，不能关掉电脑，无奈只好继续忍受外公对我的“教导”。</div><div>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非常怀念当初每晚看到外公在房门外偷偷看我的时光，因为我再也回不去了。</div> <h3> 四</h3><div> 在我记忆里，我很少买东西送给外公。</div><div> 有一次，逛完超市，在外面的一家鞋店看鞋子，促销标签上面写着买一送一。灵光一闪，想着要么给外公送一双鞋子吧。于是给自己买了一双，店家再“赠送”了一双。回家后递给外公说：“公公，给你买了一双鞋子，你试一试吧！”</div><div> 那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外公脸上开心自豪的表情。但试过鞋子后，才发现我把外公的鞋码记错了，小了一号。 </div><div> 外公穿进去，能明显的感觉到脚挤的慌。我说：“鞋店现在可能还没有关门，我现在去店里给你换一双吧。”</div><div> 外公怕我来回走麻烦，连忙说道：“不用了，鞋子穿的很舒服很合适，我很喜欢。”</div><div> 就在昨天葬礼上，看到家人给外公穿寿衣、换鞋子的时候，立马想到之前给外公买的那双鞋子，一股伤心涌上心头。</div><div> 悔恨为什么当初我只有在买一送一的时候才想到给外公送东西呢？想想，现在觉得已经太迟了。</div> <h3> 五</h3><div> 外公平时不怎么烧饭做菜，因为厨房基本已被外婆“承包”。</div><div> 有一次外婆去医院打吊瓶。中午，外公问我：“贝贝，饿了吗？我去给你弄水饺去！”</div><div> 我回答：“好啊，谢谢公公！”接着,我继续在房间玩电脑。</div><div>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没听见外公叫我去盛水饺的声音。于是我走出房间去寻找外公，到处找遍了，没看见外公的身影。</div><div> 这时，我突然看到外公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进来，手上拿了两袋冰冻水饺，递到我手中。他笑了笑说：“贝贝，给你。冰箱里水饺吃完了，我去超市给你买了一些回来”</div><div> “不过现在没力气了，只能你自己去煮了。”</div><div>那一年外公78岁。</div> <h3> 六</h3><div> 外公高个、很瘦，天一转冷，就手脚冰凉。 </div><div> 到了冬天，就能看见外公身上包裹很多层厚衣服，身边还放着一个四面的烤火炉。</div><div> 有时候，我们几个小辈会围成一圈坐在外公旁边。</div><div> 这时，外公会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候奋斗的故事，如何吃苦养大了四个子女，最后还建起了房子。说着说着，便教导我们这辈人要懂得吃苦才有收获，要是以现在的状态去他们那个年代，一定生活不下去。</div><div> 听着外公讲他那些年的“丰功伟绩”，小辈们也纷纷点了头。外公真的非常伟大，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觉得！<br></div> <h3> 七</h3><div> 第一次去外地实习三个月工作结束后，坐火车回家的路上，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说我晚上10点到，记得晚上接我。</div><div> 下了火车，到了出站口，看见妹妹挽着外公的手站在那里。天下着绵绵细雨，一阵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刮过来。那一年景德镇的冬天异常寒冷。要知道，外公是特别怕冷！</div><div> 我疑惑的问了问外公：“这么晚了，妹妹来接我就好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就好，为什么还要来接我啊？”外公暖心的一笑：“没什么，就是想来一起接你回家。”</div><div> 寒风中，看着外公单薄的身体，要知道我是有多么的不舍啊！</div> <h3> 八</h3><div> 外公的身体向来健康，可这几年生病后，体格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div><div> 80岁以前，外公每天会搬个小板凳出门去广场溜达，和其他的老人们下下棋、聊聊天。80岁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但外公性格素来要强，从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异样，隔个几天还是要搬个小板凳出去转转，哪怕只是下楼和老邻居们聊聊家常。</div><div> 他老是和我们说，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都是一路靠着老邻居们的互帮互助，相互扶持才能开心幸福的生活下去。</div><div> 外公最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其实不是担心自己会怎么样，而是怕拖累自己的家人。</div><div> 生命的最后，外公毅然选择放弃治疗，他说：“我想回家！”<br></div> <h3> 九</h3><div> 这两年，外公拥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老人手机，他爱不释手，把家人的手机号码全部存入了手机里面。每逢节假日，他便会一个个打电话，叫我们快点来家里吃饭。这两年，我也就习惯外公给我打电话的日子。</div><div> 前两天收拾遗物，妹妹找到外公的手机，翻看了通话记录，时间永远停格在了七月底，也就是外公住院前夕的日子。</div><div> 顺着往下翻，看到我的名字，居然有30多个拨通未接电话。我吓了一跳，我居然没接到外公那么多电话，内疚感涌上心头。妹妹想把手机递给我，我不敢，我非常害怕看到这些通话记录，也害怕触碰到外公生前的心爱之物。这辈子，我真的再也听不到外公给我打电话的声音了吧！</div><div> 今天给外公坟墓里填土，一眼就看到这部手机安静地躺在外公的骨灰盒旁边，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几下。真的，我还是不能接受外公已经逝世的事实。</div> <h3> 十</h3><div> 8月19日上午收到妈妈发给我的微信：贝贝，中午去看看公公，他现在情况很不好。</div><div> 中午一下班，飞奔到外婆家里，但走进房门，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确迟迟不敢走进外公的房间，因为我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此刻的外公。<br></div><div> 几分钟后，打开房门，床边的外公张着大大的嘴巴，上下两片淡白的嘴唇，眼睛无神的看着我，外公显得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我已经快忘记以前英姿飒爽的他是什么模样。</div><div> 我缓缓的坐下来，声音已然颤抖：“公公，我是贝贝，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并不知道此刻的外公是否听到我说的话，依然无神的望着我。我握起公公的手，清晰的感觉到外公的温度，还有那疯狂跳动的脉搏。<br></div><div> 许久后，因为要赶去上班，走近外公的耳边，轻声说道：“公公，我先去上班了，等我下班回来就看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没想到外公居然用力的点了点头，原来外公听到了我说的话。</div><div> 下午三点半，妈妈打来一个电话，当时客户在旁边，我停顿了几秒才去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哭声：“贝贝，回来吧，看看公公，刚刚过了。”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情状态和复杂交错的内心是什么样的。</div><div> 公公，你中午不是还答应我一定等我下班回来看你的吗？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家？我又为什么那么傻的跑回来上班，连你在世的最后两个小时我都没能在你身边好好陪伴你？为什么？为什么？ </div><div> 今天我和家人在遗体告别厅和你进行了最后的告别仪式，看到你被推入火化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你的影子。真的就这样永别了吗？</div><div> 对不起，没能经过你的同意，在朋友圈留下了十篇记录你的文字。我仅仅是想以我自己的方式在最后的时刻深深的祭奠您。</div><div> 外公，你知道吗，你留下了你相依为伴六十年的外婆，你知道外婆有多痛苦吗？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外婆在余生能够平安健康！<br></div><div> 外公，我爱你！<br></div><div><br></div><div> 2017年8月25日作于瓷都——景德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