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吞吞蘑菇糖

玉米风铃～

送风信子的女孩

一、有人订花啦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那一瞬，小夕正埋头在花圃之中，这正是风信子盛开的时节，无论是将开未开的花蕾，还是已然怒放的花穗，都让小夕的心里浮起淡淡的甜香。

        听着姐姐阿蕾对着电话嗯嗯嗯地说着话，小夕想，一定是又有人订花了。小夕家的风信子是小城里开得最棒的风信子。阿爸简直是把风信子当成自己的女儿在养，小夕也一板一眼地跟着他学：风信子喜欢稀松肥沃的土壤啦，风信子喜欢温暖明媚的阳光啦，风信子如果移植到玻璃瓶里要事先消毒和防腐啦……小夕学得兴致勃勃。

       “喂，小夕，有人订了一盆黄色的风信子，要开得像金子一样灿烂。”阿蕾搁下电话，对小夕喊道。

       “来了。”小夕挑了一盆开得热烈的黄色风信子，放在柜台上，然后转过身，走向花圃边的水槽，拧开了水龙头。

        阿蕾的腿不好，送小盆花的活儿都归小夕。小夕也喜欢送花，把花仔细地包装好，放在天蓝色的脚踏车篓子里，再沿着大街小巷慢悠悠地骑行，直到自己能笑容满面地把花送到别人的手里，怎么想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儿。

       小夕的手上全是泥。抹上肥皂，再认认真真的搓着手，手上堆起一层发灰的泡泡。

       “小夕，不用那么仔细啦。”阿蕾说，“订花的人是墨婆婆。反正你送过去的花，一旦放进她的屋子里，都会变成黑乎乎的。”

       噢？小夕扬了扬眉毛。没错，她是听说过，在墨婆婆的家里，桌子也好，椅子也好，人也好，全都呈现出深深浅浅的墨色。更要命的是，再鲜艳的东西，一旦进了墨婆婆的门，都无一例外地会改变颜色，变成那种让人压抑的墨色。

        真的是这样吗？小夕有些好奇。眼见为实，去看看也好。小夕想着，也不理会阿蕾的话，她继续埋头搓揉着自己的手，哗哗哗地冲洗干净之后，小夕又仔细地捋了捋头发，再冲着镜子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来。

        送花嘛，那也是马虎不得的事儿，小夕想，一定要干净整洁地出现在顾客面前，就得让自己像美丽的花儿一样！

二、墨婆婆的家

       停好脚踏车，小夕小心翼翼地抱起花，摁响了墨婆婆家的门铃。屋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停下了，一张皱巴巴的脸出现在门里。尽管小夕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墨婆婆的模样还是有点吃惊：墨婆婆的头发、眉毛、嘴唇都如浓墨渲染的一样，脸呢，则是淡淡的墨色，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一般。

       稍微愣了那么一会儿，小夕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露出甜甜的微笑：“墨婆婆，您要的黄色风信子。”小夕总是这样，送花的时候，一定要把最美的笑容展现出来，小夕可不是一个马虎的人。

      “嗯，跟我想像的一样。进来吧，把它捧到屋子里来。”墨婆婆说着，往后一让，退了几步。

      小夕发现，墨婆婆家里到处都摆着花。然而，蝴蝶兰也好，仙客来也好，插在大瓶子里的梅花也好，都像是被墨染过一般，失去了原先的颜色。

       那我的风信子也会……小夕突然双腿有些发软，她舍不得让自己手里的风信子也变得那么难看。

“快进来呀。”墨婆婆催促道。

        好像脚就那么不听使唤地往里一跨，进了门，黄艳艳的风信子仿佛被墨泼淋过了，瞬间变了颜色。小夕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葱绿色毛衣，也是在劫难逃——我现在，也成了跟墨婆婆一样的人？小夕整个人都快傻掉了。

       “行了，把花放在桌子上吧。”墨婆婆知道小夕的担忧，“走出门就好了，还是原先的你。”

       “可是……”小夕抱紧了怀里的瓷花盆，现在，它也成了淡墨色。一想起自己和阿爸一起辛苦培育出来的花，呆在这黑乎乎的房间里，还变得如此难看，小夕心里就特别的难受，这可是黄色的风信子啊，开得就像金子一样的灿烂！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您为什么还要买花呢？”小夕突然有些生气，这个墨婆婆，是故意想摧残花吧？

       “为了驱除魔咒。”墨婆婆的声音里也淌出了失望，“谁知道，这盆花也不能点亮整个房间的颜色。”

       “如果你舍不得你的花，也可以带走。”她无力地摆了摆手，“钱我照付。”

三、小夕的魔力

       “不，我不走！”

       墨婆婆跌坐在老藤椅上的样子，让小夕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请您告诉我，魔咒是怎么一回事儿？”

       “从前的我，是一位出色的染料师傅。玫红的花瓣一样的颜色呀，湛蓝的天空一样的颜色呀，我都能调配出来，那时候，找我染色的人还真不少。有一天，一只黑猫也敲响了我的门，请我把它染成一只漂亮的虎斑猫，我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它的要求。我的名声都传到猫的耳朵里了，这真够让人开心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女巫的猫，因为想过上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改变了自己皮毛的颜色。女巫暴跳如雷，诅咒我再也走不出这房间，永远呆在这墨一般的世界里。那只猫心里过意不去，但它也无能为力，只是告诉我，得找出一种点亮房间颜色的东西，我所受到的诅咒才能消除。”

       “屋子里的花，都是您的试验品？”小夕问。

       “对。只是不知道要试验到什么时候，所有的东西一进这屋子，都会失去它的光泽。”墨婆婆沮丧极了，“风信子变色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又错了……”

       “孩子，你带走它吧。它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还有，你得赶紧出去，一旦超过半小时，就算你出了门，也变不回去了。”

        “墨婆婆，虽然风信子的颜色变了，但它还有香味呢。香味也能带给您好心情，就让它在这里陪着您吧。”小夕想了想，“以后，我每天来陪您二十九分钟，您看行吗？”

       “快走吧，孩子，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夕把风信子放在桌上的时候，低了头，用唇轻轻地碰了碰花瓣。每次，她跟自己的花儿告别的时候，都会这样。小夕可不是一个马马虎虎的姑娘。

       风信子一下子就亮了，开得像金子一样的灿烂！

       “真是不可思议！”墨婆婆惊呼道，“噢，原来点亮这个房间，只需要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谢谢你，孩子！”雨点般的吻落到了小夕脸上。

        虽说被墨婆婆搂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小夕还是这么满足地想着：嘿，做一个送花的女孩子可真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