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游记：一条河，一座门和一道墙

Xiaodong Gao

柏林好像一直不在我们的旅行计划之中，这次因为跑世界六大马拉松之一的柏林马拉松而来。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逛逛吧。跟欧洲其它著名城市相比，柏林算不上一座历史名城，在神圣罗马帝国时期柏林只是帝国边境上的一个蛮荒小镇。柏林的兴起和普鲁士的兴衰密不可分，从普鲁士王族霍亨索伦家族 (Hohenzollerns) 在1701年定都于此后，柏林才慢慢成为德国和日耳曼人的政治文化中心，特别是因为两次世界大战而成为世界的焦点。历史为这座城市留下了一系列不拘一格的建筑。然而柏林在二战中饱受战火摧残，超过9成的建筑物被炸毁，很多名胜古迹也都在战火中毁于一旦，令人叹息。今天在柏林看到的古建筑，基本都是按原样修复或重建的。

每一座伟大的城市都总有一条美丽的河流相伴，施普雷(Spree) 河之于柏林，正如塞纳河之于巴黎，泰晤士河之于伦敦, 多瑙河之于维也纳，甚至连我们休斯敦，都有一条Buffalo Bayou穿城而过。恬静的施普雷河贯穿柏林市区，柏林几乎所有的重要建筑物和历史景点都坐落在施普雷河的两畔。

Berlin Dom上鸟瞰Spree河

到柏林后参观的第一站就是柏林的地标性建筑Berlin Victory Column (Siegessäule), 位于Tiergarten的中心位置。Tiergarten相当于纽约的中央公园，在市中心有这么一大片绿地真是难得。

柏林市中心的Tiergarten, 看起来是跑步的天堂

Tietgarten, 远处就是金光闪闪的胜利柱

柏林Victory Column修建于1870s, 用来纪念普鲁士在统一德国的战争中取得的一系列胜利，包括普丹、普奥、和普法战争等。胜利柱顶上是高8.3米，重35吨的自由女神维多利亚的铜像。

2008年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在这里对20万柏林人发表演讲。

Berlin Victory Column

Berlin Victory Column, 上面的浮雕讲述了历次战争的故事

从胜利柱步行2公里就来到了柏林的另一个地标性建筑，位于巴黎广场的勃兰登堡门（Brandenburger Tor），它见证了德国、欧洲、乃至世界的许多重要历史时刻。勃兰登堡门兴建于1788至1791年，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为了纪念普鲁士在七年战争中取得胜利而建。它以雅典卫城的城门为蓝本，并在门顶正中央安置了胜利女神维多利亚四马战车的铜质雕塑。胜利女神驾着四马战车，手持权杖张开翅膀，驰向柏林城内，象征着胜利归来。以前只有王室成员和国王的客人才能从勃兰登堡门正中间的通道出入。可惜好景不长，普鲁士在1806年的第四次反法同盟战争中惨败，拿破仑骑着马带着军队从勃兰登堡门耀武扬威的通过，进驻柏林, 神圣罗马帝国也随之灭亡。拿破仑下令将胜利女神雕像拆下装箱，作为战利品运回了巴黎。然而世事无常，拿破仑还没来得及把抢回来的胜利女神在巴黎竖起来，就在1814年被第六次反法同盟军打败，普鲁士作为同盟军的一员，也顺利拿回了胜利女神雕像，被重新按在了勃兰登堡门上。像柏林的其它建筑一样，勃兰登堡门在二战中也毫无例外遭到了严重损坏。冷战时期这里是东西柏林的边界，勃兰登堡门和柏林墙一起，分隔了东西柏林人将近半个世纪。1987年美国总统里根在这里发表了著名的演讲，向戈尔巴乔夫喊话结束冷战。1989年柏林墙终于被推到，西德总理科尔由西向东走过勃兰登堡门，东德总理莫德罗在门的另一端迎接，勃兰登堡门再次开放，标志着德国结束分裂完成统一，柏林人民在门前的巴黎广场上载歌载舞。德国人在纳粹希特勒的带领下错误的选择了战争，在历经坎坷、饱尝血泪的几十年后，终于用智慧又迎来了和平统一！今天的勃兰登堡门已经成为了德国的标志和结束分裂的象征。

勃兰登堡门

巴黎广场和勃兰登堡门

勃兰登堡门顶上的自由女神雕像

德国国会大厦（Reichstag Building), 就坐落在Spree河的南岸。虽然国会大厦不收门票，但是需要提前预约。国会大厦建于1884-1894年，是原德意志帝国的帝国议会所在地。１９３３年的国会大厦纵火案，帮助希特勒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国会大厦也在火灾中损毁严重，后又在二战中的被几乎彻底摧毁，１９４５年苏联红军攻破柏林后，在这里升起了著名的胜利旗，这面旗帜常常出现在俄罗斯乌克兰等国的阅兵中。之后大厦一直被废弃，直到两德统一后在１９９９年才改建完毕交付使用。现在国会大厦是德国第二大旅游目的地，仅次于科隆大教堂。

德国国会大厦

德国国会大厦

在国会大厦升起的苏联红军胜利旗 (网络图片）

巴黎广场前面就是柏林最著名的景观大道 - 菩提树下大街 (Under the Linden Trees)，整条街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座落着众多著名建筑，包括阿德龙大酒店（Hotel Adlon)，美国、俄罗斯等多国大使馆，还有德意志国家图书馆，国家歌剧院，圣黑德维希主教堂 (St. Hedwig’s Cathedral) 等。

阿德龙大酒店，曾是欧洲最著名的酒店，德国的社交中心，有很多关于它的影视作品

加泰罗尼亚公投在即，加泰罗尼亚独立主义者也在这里凑热闹

圣黑德维希主教堂 (St. Hedwigs Cathedral), 这座教堂才是柏林教区真正的天主教的大教堂，而不是通常人们以为的位于博物馆岛上的Berlin Cathedral.

腓特烈大帝（腓特烈二世）的雕像，这位老兄因为对老爹包办的婚姻不满，为了躲老婆，专门在波茨坦修建了无忧宫。

街边各种柏林🐻随处可见

沿着菩提树大街向东走大约１公里，就来到了柏林洪堡大学。洪堡大学1809年成立，是柏林最古老的大学。在大门口有学校创始人洪堡兄弟的雕像。洪堡大学崇尚学术自由，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是德国最著名的思想家的诞生地。洪堡大学共产生过40多位诺奖得主，成就惊人。很多知名校友都如雷贯耳，包括科学巨奖爱因斯坦、普朗克、薛定谔等，数学家和计算机之父冯•诺依曼，化学家拜尔，火箭和航天之父冯•布劳恩，哲学家黑格尔、叔本华，诗人海涅，还有铁血宰相俾斯麦，共产主义理论创始人马克思、恩格斯等也都在此就读过。洪堡大学也为中国培养了无数著名学者，包括傅斯年、陳寅恪、王淦昌等。原浙大校长路甬祥也是洪堡学者之一。

洪堡大学校门口学校创始人威廉和亚历山大·冯·洪堡兄弟的雕像

洪堡大学校园里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亥姆霍兹和普朗克的雕像

洪堡大学法学院，大楼上的雕塑无比繁复精致

波林焚书事件就发生在洪堡大学对面的Babelplatz. 1933年纳粹分子，其实就是一些学生激进分子，曾在这里将两万本书投入火中，上演了一出闹剧和丑剧，也写下了德国历史上丑恶的一页。这个场景在老电影Indiana Jones中有重新。现在Babelplatz广场上设计了一个玻璃顶的地下室来纪念这次焚书事件，隔着玻璃地砖，下面是空无一书的书架。在旁边有一段海涅1820年的诗句：Das war ein Vorspiel nur, dort wo man Bücher verbrennt, verbrennt man am Ende auch Menschen. Heinrich Heine 1820 (这只是个前奏，他们在何处焚书，他们也将最终烧毁人类)。纳粹分子通过狂热宣扬"爱国主义"、"领袖英明"、"绝对服从和效忠"等口号来获得和控制绝对权利，极力压制不同意见和言论自由，最终把德国人民带进了一场大灾难。这些看着是不是似曾相识？真心希望历史悲剧不要重演。

纳粹焚书事件纪念地

焚书纪念处旁海涅的诗句：这只是个前奏，他们在何处焚书，他们也将最终烧毁人类。

Babelplatz广场往南几百米就是御林广场（Gendarmenmarkt)。柏林的广场成千上百，御林广场被许多柏林人认为是柏林甚至德国最漂亮的一个。广场上有三座主要建筑，广场北侧的法国大教堂，南侧的德国大教堂，和西侧的柏林音乐厅，广场的中心是德国诗人席勒的雕像。这几座建筑都修建于18世纪普鲁士时期，遗憾的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原建筑都已经在二战中被摧毁，现在看到的都只是复制品。夏天广场上会举行露天古典音乐会，冬天则有柏林最华丽的圣诞节集市。

御林广场北侧的法国大教堂

南侧的德国大教堂

西侧的柏林音乐厅和诗人席勒的雕像

再往南边走几百米就来到了查理检查站，德国分裂时期最著名的关卡, 当年柏林墙上供美英法占领军官员出入东柏林的通道，很多东德人曾经在这儿试图闯关进入西德。

查理检查站，正面是美国士兵照片，另一面是苏联红军照片

东西德分裂时期，西柏林是一块飞地，整个柏林被分成了美英法苏四块占领区。

检查站的告示牌很有名，上面用英法德俄四国语言写着：你即将离开美国占领区。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一个旅游景点，岗哨前有两个军人打扮的演员，付钱可以和他们合影。

查理检查站前扮演美军的演员

4国语言写的告示牌很有名：You are leaving the American sector.

告示牌的另一面同样用4种语言写着：你将进入美占区 严禁未经许可携带武器 请遵守交通规则

再回到菩提树下大街，就来到了Spree河南侧的德国历史博物馆（Deutsches Historisches Museum)。博物馆分为新旧两部分，旧馆建筑是原来的普鲁士军械库，新馆由华裔建筑师贝聿铭先生设计。由于时间有限，就没有进去参观，只在博物馆外面瞻仰了一下大师的杰作。

德国历史博物馆旧馆

历史博物馆新馆，场馆由贝聿铭先生设计

过了桥来到了博物馆岛，宏伟庞大的柏林大教堂（Berliner Dom）就坐落在博物馆岛的东侧。

施普雷河畔的柏林大教堂

柏林大教堂

柏林大教堂经常被错误翻译成Berlin Cathedral，其实它不是一座天主教堂 (catholic)，而是一座新教教堂 (protestant)。里面供奉的都是反抗罗马教廷的宗教改革者，包括马丁•路德等人。15-16世纪的时候世俗统治者希望摆脱罗马教廷的控制，跟这些宗教改革者们一拍即合，导致了新教在英国，德国，荷兰等国的兴起。这些宗教冲突和战争，特别是17世纪初以布拉格拋窗事件 (Defenestrations of Prague) 为导火索的三十年战争，也间接导致了美国这个国家的诞生。

参观布拉格老皇宫的时候，有幸看到了这面著名的窗户

柏林大教堂里8个立柱上的八个雕像，4个世俗统治者和4个宗教改革者对面而立。最左边的一位就是路德教创始人马丁•路德。

柏林大教堂前身最早可追溯到1465年，几经翻修重建，目前看到的这座文艺复兴风格的新宫廷教堂建于1894-1905年，由德国末代皇帝威廉二世亲自督建完成。普鲁士很多王族成员的灵柩都停放在一层或地下室。

普鲁士首任国王腓特烈一世和王后夏洛特的灵柩，柏林现存最大宫殿夏洛特宫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夏洛特王后。

二战期间柏林大教堂也遭到了严重毁坏。在两德统一四年以后的1993年，教堂修复工作才基本完成并再次对外开放。柏林大教堂宏伟辉煌，建筑堪称精湛华丽，圆顶高达70米。花7欧元门票可以爬到大教堂圆顶上一览柏林城市全景。

柏林大教堂富丽堂皇的圆顶

举世闻名的柏林博物馆岛，原先叫作施普雷岛（Spreeinsel)，是这次旅行的重点。这儿曾经是普鲁士国王的御花园，现在岛上有5座重量级的博物馆，展品可以和巴黎的卢浮宫媲美。整座岛也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收录为世界文化遗产。从古埃及文明、古代东方文明，到古希腊古罗马文明，从旧石器时代一直到十九世纪，这些博物馆就如同一部时空机器，带领着参观者经历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文化历史之旅。

佩加蒙博物馆（Pergamon Museum）是这五座博物馆中最著名的一个，因其镇馆之宝佩加蒙祭坛 (Pergamon Altar) 而得名。这个祭坛建造于公元前2世纪古希腊时期，位于佩加蒙古城的卫城，现土耳其境内。德国人在19世纪末把它挖掘出来，整体搬运到了柏林，为了这个祭坛专门建造了这座博物馆。遗憾的是目前博物馆部分展馆正在维修，其中佩加蒙祭坛所在的展馆要到2019年才重新开放，只能等下次了。

佩加蒙祭坛 (网络图片）

另一个古希腊著名展品是米丽都市场大门（Market Gate of Miletus)，高17米，宽29米，也是被发掘于土耳其境内，同样是古希腊文明的瑰宝。

米丽都市场大门

佩加蒙博物馆另一个重量级的展品是伊士塔尔城门（The Ishtar Gate)，修建于2600年前，是巴比伦（Babylon）内城的八个城门之一。它被考古学家在伊拉克境内发掘后，在1930年代在这座博物馆得以重建复原。金黄色的龙和牛浮雕交替排列，镶嵌在宝石蓝的琉璃瓦城门贴面上，这已经成为古巴比伦文明最著名的文化印象了。

伊士塔尔城门， 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

城门上交替的龙和牛的浮雕，不看说明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动物

城门前是长达180米的通道，两边通道的墙上同样镶嵌了金黄色的狮子。狮子在古巴比伦象征着战神。

进入伊士塔尔城门的通道，镶嵌满了金黄色的狮子浮雕

佩加蒙博物馆里还收藏了很多来自伊斯兰地区的展品。

来自13世纪伊拉克的龙凤大盆，这些龙，凤，麒麟图案明显受到了中国文化的影响，应该是由蒙古人传播过去的。

来自叙利亚的的浮雕，这些宝贝如果留在叙利亚不知会不会因为战争而被毁坏？

来自叙利亚地区的浮雕

新博物馆（Neues museum）里来自古埃及的展品丰富，各种雕塑和壁画令人影响深刻。

新博物馆大楼

来自古埃及一个墓室的浮雕，信息量丰富，可能讲述了这个墓室主人一生的丰功伟绩

古埃及墓室的浮雕

新博物馆最著名的展品是埃及王后胸像（Bust of Queen Nefertiti)。雕像有３３００多年的历史了，雕像的面部线条优美，表情生动，栩栩如生，已经成为了古埃及的文化象征。Nefertiti王后的夫君阿肯那顿法老也很有名，在位期间进行了一系列宗教改革，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该展馆不允许拍照，照片来自网络

柏林金帽子(Berlin golden hat) 是新馆的另一个镇馆之宝。它有3000多年的历史，来自欧洲Alps地区青铜器时期。金帽子上记载了丰富的天文历法信息，包括阳历和阴历的关系和换算，这比古希腊早了整整几百年。

柏林金帽子

新博物馆和上海博物馆正在联合举办"当中国遇到埃及"的特展，把两个古老文明的文化瑰宝放在一起进行了直接比较，很有创意。古埃及的雕塑和中国的青铜器令人印象深刻。

你能认出来哪些是中国的象形文学，哪些是埃及的象形文字吗？

除了这两个著名的博物馆之外，博物馆岛还有旧博物馆 (Altes Museum), 旧国家画廊（Alte Nationalgalerie）和博德博物馆（Bode Museum)，主要是一些绘画和雕塑展品，这次没有时间就没有参观。

旧博物馆 (Altes Museum) 是博物馆岛最古老的博物馆，前身是普鲁士皇家博物馆。这座博物馆于1830年建成开放，这座博物馆的建筑本身也是一个很大的亮点，是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之一。

旧国家画廊 (Alte Nationalgalerie)

最后一天来到了斯普雷河的东岸，参观了柏林墙东边画廊 (East Gallery)。东德开放边境后，多数柏林墙都被拆除了，只有施普雷河边的一段墙被保留了下来以纪念这段历史。Rice校园里也有一块被拆除下来的柏林墙残片。１９９０年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开始在墙东侧作画，经过一百多位艺术家的努力，完成了创作。这段1.3公里的墙差不多是世界上最长的露天艺术展览了。East Gallery的画色彩缤纷，主题也是五花八门，猜不出艺术家们到底要表达什么。游客们也可以在墙上随意涂鸦。

柏林墙五彩缤纷的东边画廊

其中最著名的大概是这幅“兄弟之吻”了

柏林墙东边画廊

东边画廊五花八门，脑洞大开的画

国人的涂鸦：国安是冠军， 哈哈

马恩广场 (Marx-Engels-Forum) 就在斯普雷河东岸，跟博物馆岛上的柏林大教堂隔河相望。广场上有对很多中国人来说都非常熟悉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塑像。这座广场建立于东德时期，两德统一后广场的前途曾经成为广泛争议的社会话题。有人认为应该拆除它，因为它象征着在西方社会被证明了失败的理论和社会制度；也有人认为它具有历史和教育意义，应该保存下来，后一种观点最后占了上风。现在美国一些极端左派人士要拆除美国南北战争南军总司令Robert Lee的雕像，因为他是一个蓄奴主义者。这同样引起了很多的社会争议和冲突。历史人物要用历史的眼光去看，要不然美国国父们也都是奴隶主，是不是也要全盘否定全部推到呢？

马恩广场

马恩广场

马恩广场边上是柏林的红色市政厅(Rotes Rathaus), 这座市政厅修建于19世纪末，属于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

匆匆两三天时间，柏林的历史文化之旅便只能到此完结。跟欧洲其他名城比起来，她算不上光鲜亮丽，也不浪漫多情，甚至有一点点无聊乏味。她背负沉重历史，历经沧桑，最后靠着坚强务实的精神，而又涅盘重生，重新成为欧洲乃至世界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实实称得上是一座充满魅力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