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是月亮

陈晓玲的诗和画

　　

妹是月亮

文 · 图 陈晓玲

我是个好色之徒，像许多男人一样喜欢看美女。男人看女人是看女人，我们女人看女人是从女人身上看自己。忽然冒出个想法，在中国，女人最好长一副圆圆的脸盘。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受当今热捧的古装宫廷戏的影响。头顶上的太阳、十五的月亮、村边的水井、门前的池塘、家里的瓶瓶罐罐盘子碟子，这些都是圆的。从古到今，从皇帝到平民，哪个不喜欢圆圆满满的东西呢？自然界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圆形属于原生形态，类同原生态演唱，有型与无型的美妙之处，均是感觉上的舒适与圆润。许多水果就生长成圆球形， 这样可以多接受阳光，少承受风雨，而且表皮圆润光滑，居心不良的害虫也不太容易立足。 水果比人聪明呢。

　　中国人的脸型，出生时差不多都是圆圆的苹果脸，这是大自然的恩赐。后来经过人生风雨的洗礼、摔打和磨炼，成人期才出现美的丑的长的方的圆的扁的等各式各样不同的脸。而且岁数越大变化越大，差异越大。环境创造人。人的脸庞写满岁月的文字，是一部关于生命科学、人生阅历的教科书，是一个人命运的解读。每一道皱纹，每一个伤痕，记录的是你行走的路径，你的境遇。这些印迹，连着你的骨肉。现在的女孩没有读懂自己的面容，就到美容院把脸的线条给拉直了削尖了，刮骨削肉，付出血的代价，改变其自然走向，破坏了脸的哲学。于是乎，世人看见了一张张相似的高仿脸。有首歌唱道：“妹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多美的情歌啊，流传已久。如果当初满大街的妹妹都仰着一副锥子脸，哥哥就不会这样唱。

都说信阳的女人漂亮，給你看张旧照片，是我收藏的三十年前几个表姐妹的合影 。她们个个都是当年的大美人儿，有点像豫剧《朝阳沟》银环的模样，浓眉大眼，银盆大脸。在我们豫南山乡夸一个女人，说她漂亮还不够，还要看她有没有福相。如果是银盆大白脸，真的是上乘的有福之脸。才脱离饥荒的年代，长个大脸不容易呢。那个时期大白脸的女孩走哪里都会赢得赞誉。娶这样的女人做媳妇，就相当于娶个“白富美”，健康能干，白白亮亮，男人沾光啊。和这样的女人搭档过日子，想不幸福就不行。原生态的妹妹就像天上清纯的月亮，把梦境都给照亮了。再看看咱前后左右，真不明白，为什么当今的女孩要受那皮肉之苦，把个月亮整成个苦瓜呢 ？这话可能美容院老板不太爱听。

回过头说我的表姐妹们。就说大表姐。就说大表姐出嫁时的一个场景。那天，我随母亲去了，是腊月，天很冷。远亲近邻陆续来了，表姐的母亲我的姑母乐呵呵的忙着接收礼品：被面、床单、搪瓷盆、暖水瓶、大镜框，或十元五元的礼金。这些礼金和礼品是一种语言，传递着亲友之间的温情和祝福 。

大表姐从头天傍晚到当日早上一直坐在被窝里。母亲说这是规矩，姑娘出嫁时脚不能挨地，以免沾走娘家的福气和财气。大表姐身着红绸子棉袄，圆圆的脸蛋，就像在棉花套里捂熟的柿子，红润可爱。一会儿有人给她递碗红糖水，一会儿有人给她送碗鸡蛋面，大表姐端坐床上，荣辱不惊。像个贵族 。

两个送亲的悄悄告诉表姐，出门时要流几滴泪，表示对娘家对父母很感恩很留恋的意思，最好能哭两声。迎亲的来了，按规矩表哥背起表姐出了大门。姑母坐在一旁，拧一把眼泪鼻涕檫一下围裙，很伤心的样子。我却看见大表姐在表哥背上先是皱着眉头，后来竟然憋不住噗呲噗呲的笑了。

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听说大表姐生活一直很幸福，儿女孝顺，夫妻相伴白头。想起年轻时她皱着眉头微笑的胖乎乎的模样 ，难怪 ，她的脸型长得好啊。

　　山乡，长个大饼脸的女子还真不少，但是，不能把脸型进行到底的也大有人在。拿我最小的表妹来说，少女时期，她常常为自己有张满月脸自居。可是后来进城上了大学，然后参加工作，与周围的城市女子比较，认为自己长的太饱满了，很土气，就学着减肥学着瘦脸。学着学着，感觉自己身材轻盈了，脸蛋好看了，又好像心里缺少点什么。渐渐消瘦的表妹加上工作的繁忙，有一天突然就晕倒了，到医院就医，医生说，你缺糖，低血糖。表妹似有所悟，痛苦地说，我不缺糖，我缺心眼啊。

脸面这个问题，真正是门奥妙的科学啊。今人若研究不透这个议题，可以向古人求教。“犹抱琵琶半遮面”“柳叶眉间发 桃花脸上生”“露叶疑啼脸 风花乱舞衣”。古诗词呈现的是清新自然的面容。先人多么注重面子工程，已经奠基了我们民族文化中的审美学说，才让我们的记忆如我们的面容般丰满。

纵观历史，世界没有两张相同的树叶和面孔，唯有当今，整容师的魔掌可以创造类似的以假乱真的“范某某”“李某某”，并自誉为明星魔幻师。想那闪着寒光的利刃，切开的可是一个时代的贪念？想那一针一线缝合的可是妹子的无奈和忧伤？想那在门外徘徊的小哥，迎接穿越生死的蒙着面纱的女友，迎来的可是昨日信誓旦旦的恋情？

妹子锥子样的脸，锥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