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之“最”

郑怡林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小学校舍，大都是祠堂老庙。一边是菩萨罗汉，一边是叽叽喳喳的读书娃子。课桌凳长短高低参差不齐，方的长的形态各异，桌面满是刀斧痕迹凹陷开裂。乡村学校更是如此。

学生们的“行头”，是清一色的“灰脸烂衫”。因为衣料凭票限量，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一个一个往下传。直到补丁叠补丁，变成古刹里的“百纳袈裟”，依然穿在里层。“零食”家中绝对没有，想吃就得自己上山采野果。“玩具”根本就没这概念，想玩就得自己动手。捡块木板削把手枪、砍个树叉做挺机枪、裁个竹筒做把二胡、最最简单的取段细竹开孔作笛。力气稍大的砍根粗点的木头，锯三个木轮做辆三轮木车。捡了个尿桶铁箍，也要做个勾，勾着在路上疯滚，引一大群小粉在身后狂追。

学校里的教学内容，大都是学“毛主席语录”或学王帅等“政治挂率”。还时不时的来场“忆苦思甜”，或拉个打成“地主”的干瘪老头来一场批斗。写“大字报”那是必修的课程，不管你会不会执笔，能不能挥毫。

学习的目的，是把自己培养成“又红又专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到最后，“无产阶级”培养成了，够不够“红”、是不是“专”，无人鉴定。至于去哪“接班”，更无人告知。几年书包背下来，只知道：“广阔农村，大有作为”。

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当时物资极度匮乏，一日三餐，也是吃了上餐，不知下餐。用“衣不遮体、食不裹腹”来形容，半点都不为过。即便如此，贫穷依然没有禁锢住我们这代山里娃子无邪的童真，不屈的顽性。至今回想起来依然童趣横生。

一、最不解的：

隔壁爷爷家有个小姑，怎么可以乘家中大摆酒席时人多，离开父母跑到邻村另一爷爷家中，跟他的儿子过日子。太不乖、太不可理喻了吧！

出嫁当出逃。 嘲笑他人，却把自已的无知显露无遗。

二、最尴尬的：

一年级时午睡，经常和几位小伙伴，偷偷蹓到学校边的小溪坑里捞虾摸鱼。有一次，大家脱下放在岸边的小短裤和小衬衫被老师全数收走。回家怕挨打，只好硬着头皮返回学校。结果被老师责罚：光着身子“一字形”排开靠墙立正，晒着烈日等老师发慈悲。实在难堪！

心虽不化，身犹相惜！

三、最可惜的：

发现隔壁叔叔买了包香烟，喜得我一放学就往他家跑，追踪那包烟什么时候抽完，决意捡回烟壳，折个四角方包。目的：赢一把烟壳回来，证一下自己的能力。

连追半月，结果一时疏忽，那个烟壳被叔叔做了手纸。

唉，多好的东西呀！怎么舍得拿来做手纸，真是暴殄天物！心疼了好久、好久！

不入其心，不解其乐，

有用无用，悦人即用。

四、最要紧的：

弄清老师那根新采来打人的教鞭藏在哪。放学后，千方百计翻墙爬窗进去偷来，折断几节扔到自认为老师找不着的地方。防止哪天自已吃它的苦头。

年纪虽幼，虑远之心已萌！

五、最佩服的：

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编个栁条草帽戴着，躲在竹篱底下，再折枝带叶树杈背着。伪装好后，编两句顺口溜，唱骂路过此地、曾责罚过我们的老师，绝不让老师看到。

第二天，带着几分还没消受完的得意去上学，被老师独点站到黑板底前示众思过。忽听老师怒斥：你昨日骂我，以为我没听到？

天那！老师就是老师，太厉害了！居然，不用看到，就能听出是我。

这次，虽然双腿站得发僵，但心里还是对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确实厉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六、最自豪的：

每当看到老师挑灯备课，批改作业。心里就想：哼！老师呀老师！在你严密的监督下，我还能逃过背书、躲过作业。你没人监管，而且这么迟了！也想不出逃避的办法！哈哈！看来我比你老师聪明多了！深感自豪。

自由和放纵，是童心的主题。

七、最渴望的：

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走在路上总是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一只破雨鞋，那怕半只或小半只也好。剪条橡皮做把弹弓，用弹弓朝着同学屁股弹一石子，以示辉煌！

后来升级了。总想拥有几个自行车链条子，做把火药枪，以示自己高大上。

谁知道！那时，自行车岂是随便能拥有的！绝对是当时极富人家的高配。弄几个链子的难度，绝不亚于今天去美国买导弹！

这愿望至今未实现，看来抽空还得去把这心愿了了！

有梦就追，无关雅俗。

八、最高兴的：

象追踪香烟壳似的，并且花了比寻烟壳多几倍的时间，寻得一个小小的、扁圆的百雀灵铁盒。秋收后，挂在路边皂子树上晾晒的黄豆把，时不时的会往下吐几粒黄豆籽。皂子树底的枯叶下，大路边的枯草丛，只要你瞪大眼睛、耐着性子去寻，总能找得一小撮黄豆籽。如果没有，就乘大人不备，抱个石头往皂子树上使劲砸去，定能震落几颗。反正想尽一切办法弄到黄豆。

晚上睡觉用纸包好，放在枕边。一防被父母收归家有，二防那尖嘴老鼠先我下手。各种可能要防周全。

不过，也有失手的时候。那次是藏在新衣口袋，结果还是被那尖嘴的畜生找到，它气不打一处来，不仅吃光我的黄豆籽，还连我的新衣口袋一起咬了。害我铁盒焙黄豆没吃到，反而吃了老爸的两记“火烧饼”，脸上火辣辣哟！要知道，那时的布料可是凭票供应的呀！

享受的同时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是题外话，还是言归正传。

有了黄豆，第二天故作乖巧，早早起床帮老妈烧火，等灶膛里有了火，赶紧铲满一火笼，再编个理由往外跑，到隔壁杀猪人家捡几粒肥肉屑，若无其事地回家。三下两下喝点稀得照得出影子的稀饭，拎着火笼，抱着卷了角的课本狂奔到校，立即开焙黄豆。

上课了，没几分钟满教室豆香，馋得其它同学口水直流。

俢得正果，香及他人！

九、最心疼的：

焙好喷香的黄豆，被老师连豆带盒摔飞进天井角的阴沟水里，心疼得想哭。那可是天下仅有的绝世美味呀！

幸好，滚烫的铁盒烫着了老师的手指。看着老师急促地对着手指吹气，让我找回了些许心理平衡，才没哭出。

不依时地，难成正果。

少年正因为有了自己特有的思想，才让“枉为”变得如此鲜活。少年如此，中年如此，即使到了老年，想必还是如此。愿童心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