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老猫逝去的上午,小猫仔白脸和黑鼻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出来吃饭。羊妈冲她们嚷到:“别那么缩手缩脚的了,你妈死了!”小猫们并不理会羊妈,匆匆忙忙吞下几口饭,赶快钻回老猫鲜有涉足的西屋。下午,小猫们又探头探脑地出来了,它们仿佛感觉到与往日的不同,平日经常怒斥它们的老猫悄无声息了!她们吃过饭,警觉地在院子里扑玩。羊妈不怀好意地喵了一声,只见两只小猫迅速地撤离院子,钻回西屋。</h3> <h3><font color="#010101">羊妈觉她们甚是可怜,就把她们从西屋抱出来,扔到院子里,自己坐在门槛上对她们说:“你们的妈,死了。再没有人呲你们了,你们爱咋玩儿咋玩儿,不用害怕了。”也许小猫听懂了羊妈的话,或者羊妈堵住了门口,让她们觉得老猫不会轻易冲出斥责她们,她们互相扑玩儿着。夏日的傍晚,蜻蜓时常低飞过院落,小猫们追逐跳跃,奔跑打闹着,瞬时院落里仿佛有万猫翻腾。</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给宠物起名字在当时可是新鲜事儿。记得村民来家里拉家常,说人家谁谁去了趟城里,发现城里的狗们都有名字了!于是回家给自己的狗也起了名,看看人家,多时兴!那只狗的名字羊妈没记住,但是跟风而起的一只叫黄翠兰的狗却引起轰动。起初村民啧啧称道说,看看,人家的狗都跟自己姓!接着村里叫某翠,某兰的村民开始不满。在胶东,“重名”,也就是名字里的一个或多个字与长辈相同是大不敬的事。每逢此时,小辈往往被迫改名。比如羊姨本唤做“朝霞”,后因三叔取亲,三婶名为“朝华”。羊姨只好另外起名“振卿”。羊妈羡慕羊姨大气的名字,常幻想出现个长辈跟自己重名,好趁机更名,至今未果。那只叫翠兰的狗起初被村里的翠和兰们指责,后来邻村的翠和兰们也找上门来,要求将狗更名。狗主人迫于压力,将狗更名为汪汪。</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受风气影响,羊妈也给自家的猫取名。白脸黑鼻都是灰白条纹,鼻子上有白条纹的叫白脸,鼻子上有块黑斑的叫黑鼻。白脸黑鼻都是女猫,羊姥姥对男性家畜不论猫狗鸡鸭都充满了各种莫名嫌弃,所以自家留的自然都是女猫。怎样让猫们活得长一些,不被四处散落的毒老鼠药死,是羊姥姥,姥爷绞尽脑汁想解决的课题。老猫的死让他们放弃了把猫栓家里的想法。羊姥爷决定训练猫不吃老鼠,起码不吃死老鼠。羊圈的猫狗都有个特点,就是喜欢显摆。总想得到人的认可。比如抓到了什么活物,或者自己出去溜达久了回家来,总要围着羊姥姥,或羊姥爷转,不时地哼唧一下,直到羊姥姥或姥爷说:“嗯,回来了。”猫狗们才放心地各自耍儿去。可能是如果久了不回来,会被训,所以一回来就赶快报到去。白脸黑鼻的这个习惯让羊姥爷的训练计划顺利实施。</font></h3> <div>羊姥爷的训练颇有章法。他先找来死耗子,扔给小猫们。小猫们翻玩一会儿,就下口开吃。这时在一旁监督的羊姥爷就会过去对猫咪们说服教育,大抵是死鼠不能吃之类的说辞。如果仍有猫试图下口,羊姥爷马上严词厉色,甚至棍棒加身。后来,羊姥爷又逮来活蹦乱跳的老鼠,让猫咪们玩耍,当老鼠气息奄奄,小猫继续吃咬时,羊姥爷并不过问。训练几次,猫咪们终于明白。活老鼠,自己咬死的可以吃;死老鼠,不能吃的。但是半死不活的被药老鼠四处可见,有谁能保证猫咪们拖回来的半死不活的老鼠吃没吃毒药呢?这只能靠羊姥姥羊姥爷了。小猫们拖回老鼠麻雀之类的活物都会到家人面前显摆一下,羊姥爷会仔细检查它们的活跃度,如果已经气若游丝,立即没收丢弃;如果仍然警觉试图逃走,则小猫们可以继续吃咬。也有羊姥姥姥爷不能确定的时候,常见他们纠结要不要让猫吃那只老鼠。羊妈不解地问:“既然吃老鼠有风险,就别让它们吃了呗!”羊姥爷摇头道:“猫吃老鼠,就像人喝酒一样,那感觉太不一样了。当一只猫,没吃过老鼠,这日子过得太没劲了。”羊妈看着羊姥姥,姥爷每晚自斟二两老白干,不禁思忖:“是不是为人不喝酒,也虚度此生了呢?”<br></div> <h3>白脸黑鼻虽然捉鼠拿兔,对家禽却是友善有加。即便是刚出生几天的小鸡仔,被扑倒在地也是毫毛无损。动作轻柔,拿捏得当。</h3> <h3>训练没多久,两只小猫开始走街串巷。而令“二哥的猫”扬名立万的不仅仅是面对诱惑的无动于衷,还有众多非凡技艺。<br></h3> <h3>白脸黑鼻的惊人第一招就是徒手捉燕子。农村的仓房常常抹成平顶,平顶上可以翻晒谷物,乘凉玩耍极其方便。两只小猫傍晚蹲踞房顶,一则可以瞭望下班回家的羊姥爷,一则就是扑抓低飞的燕子。燕子掠过房顶的瞬间,小猫像弹球一样跃起,将燕子扑落。轻盈迅速毫不费力。扑来的燕子麻雀若一息尚存,羊妈通常会养到笼子里,挂到晾衣绳上。农村的晾衣绳常是一根拉得紧紧的铁丝,跨越整个小院。垂涎着被圈养的鸟儿,猫们常常上演走钢丝的绝技。钢丝上站着一只俯身窥探,钢丝下蹲伏一只,翘首以盼。笼中的鸟儿大都胆战心惊,不日而亡。</h3> <h3>扑燕子练就一身轻盈,捉兔子则体现了全身功力。某日,白脸黑鼻一起拖回一只拳头大小野兔,羊姥爷夸赞她们身手不凡。没多久又拖回一只更大些的兔子,很费力地拖到羊姥姥面前邀功。羊姥姥说这兔子光你俩吃可惜了,炖了萝卜大家都尝尝吧。至此拉开了羊圈猫咪猎兔,大家分享兔肉馄钝,萝卜炖兔的连续剧。羊姥爷说她俩一定是找到了兔子窝,不断出生和长大的兔子成了她们隔三差五的猎物。那时的农村,农民还有火枪,可以猎鸟打兔。羊妈的四叔一手好枪法,猎兔无数,被村民称作“兔神”。有乡亲玩笑说山上的兔子被你们家给抓的不敢露头了。</h3><div><br></div><div>白脸健硕,抓鸟捉兔总抢在前面;黑鼻相对较小但极其鬼机灵。羊圈的户门是上插销的。插销插上,水平放倒,门就从内锁上了。如果只插上插销,销头并不放倒,人由外一拉,或由内一推,插销脱落,门锁会打开。小村庄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门栓主要是防止猫狗乱窜。而这种门栓是挡不住黑鼻的,她在观摩了几次家人开门后,开始自己推门开锁。白脸通常蹲在后面等黑鼻全力推门,插销落下后,俩猫一起抠门缝,将门打开。如果插销放倒,她们推门不开,她们就合力拨开门槛下堵猫洞的砖头,然后逍遥出游。</div><div><br></div> <h3>白脸黑鼻虽然不具有她们母亲的强大生殖力,但经常一起怀孕生仔。每猫产下四五只小猫,羊圈依然猫口旺盛,继续为四邻提供着猫仔。白脸的宝宝随她,健硕憨实,经常先被选走。没了宝宝的白脸就去给黑鼻奶猫,搂着人家的宝宝,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而黑鼻则在一旁酣睡,不理不睬。</h3> <h3><font color="#010101">求学在外,一年回家两次的羊妈很难跟猫咪们建立亲密关系。羊姥爷肩头蹲着猫,手里抱着猫的形象一直让羊妈羡慕不已。</font></h3> <h3>2000年初,随着雨涵羊羊的出生,羊圈决定举家迁居北京,羊姥爷打算携猫北上。羊姥姥说:“城里的楼房,猫不能随便进出,跟住监狱有什么两样?她们都跑惯了,一下关起来还不憋死?”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带憨厚的白脸进京,特立独行的黑鼻送四叔家寄养,俩猫相依相偎的时代就此结束了。</h3> <h3>羊妈家在北京住二楼,白脸进京后凭着飞檐走壁的功夫,每日从二楼窗户跃下跃回,如履平地。羊圈窗户也从不关严,供她进出。彼时,羊妈已经毕业上班,跟同事聊天,惊讶地得知她们养的猫都吃专门的猫粮,而羊圈的猫从来都是吃剩饭剩菜,加些鱼汤海米的。羊妈担心地对羊姥姥说:“白脸四处玩耍,会不会跟北京猫交流,发现人家吃猫粮,而自己吃剩饭,心里不舒服,跟人家跑啊?”羊姥姥撇撇嘴,说:“你整天瞎说话。” 然而,白脸进京不到三个月,某晚出游后再没回来。一家人四处寻找很久,羊姥姥还打电话咨询了村里的半仙,白脸依然踪影皆无。羊姥姥说可能掉下水道出不来了,而羊妈更相信她随了某个北京猫,去过吃猫粮的高档日子去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