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十三公寓,那是清华大学校园里一栋再普通不过的三层小板楼。它不能与西边那几个白白、高高的公寓大楼相比,但我们这里的人情味很浓,家的味道很浓。以至于我搬出十三公寓多年后,如今再经过十三公寓,总是亲切地感觉,我的家还在这里;总是朦胧地感觉,少年的我就在这里。</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的确,从我的中学时代开始,到后来去农村插队,上大学,有十几年时间,我的家,一直住在十三公寓里。(当年我们全家在颐和园的合影)</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文革期间,1971年,我们全家从江西清华大学五七农场回到北京,先在清华大学的三号楼,住了约莫一个秋冬。之后,父亲单位的几个同志就骑着三轮车,帮助我们搬家。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和我,我们一家六口迁入了十三公寓一单元301号。</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我们一单元这个门洞里住着六户人家。一楼何家、杨家;二楼方家、祁家;三楼俞家和我家,每家每户都有大人在清华大学工作,彼此之间很是熟悉。那时候,每家都有两三个小孩,我们这十几个红卫兵、红小兵们,虽然同住一个门洞,但是不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就要细说了:我和俞家姐姐俞捷、何家弟弟何晓涛是清华附中71级的同学;到了我弟和方家弟弟方子刚、祁家弟弟他们那会儿,就复杂了,有的人上了清华附中,有的则去了101中学;再到了我妹和方家妹妹方子涵、俞家弟弟的年头,他们又同去清华附中上学了。谁叫清华附中和101中学都守着圆明园废墟的呢。那时候,皇帝都被拉下马了,同一个楼一个门洞里的孩子去两个不同中学读书,也是正常的。当然,到了现在,这种事情就更正常了。(下图,我戴着红袖标和像章在清华大学校门前,后面是清华主楼)</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十三公寓的房子,是没有阳台的小三间格局。推开家门是一条短短、窄窄的过道,右手两间向阳的小房间,左手是北屋和厨房,过道那边,对着家门的是小卫生间。好在我家住在十三公寓的最东头,自然卫生间是有窗户的。上厕所,都能够听到清华造反派的大喇叭广播,那喧嚣声与我的屁声混杂在一起,顺着地沟往下溜。</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其实,十三公寓的年代里,最爱听的声音是同学在楼下面唤我的名字,叫我去上学。我家隔壁那个门洞里住着同班同学惠博阳,还有一个路过我们十三公寓的同学刘哲光。每次他们一声呼唤,我就背起书包,跟着他们奔向七八里之外的清华附中。但那些同学的呼唤声,也闹过笑话。我弟弟随我妈的姓,姓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同学管他叫老莫,每次他们同学在楼下叫我弟弟,一喊什么:“老莫”,我妈总以为在喊她。我妹妹吗,当然谁都管她叫“朱梅”了。</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真的,十三公寓的年代里,最爱吃的,是奶奶做的饭菜。如今多少山珍海味,也换不来奶奶做的那些好吃的菜了。奶奶的菜里,当然也有我的功劳。我总是从十三公寓出发,去东头的照澜院合作社,帮奶奶买东西。每次都要早早到那里排队,才能买到豆制品、带鱼和黄花鱼等。去晚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也会和奶奶一起腌雪里蕻。先把新买来的一捆捆雪里蕻晒蔫,然后把它洗干净放在盆里,撒上盐,使劲揉,再放入缸中压上石头。过些日子,鲜味十足的雪里蕻就可以吃了。那时候,我最爱的两样东西:一个是饭锅巴,爱捧着家里的饭锅,香香地去吃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点锅巴。如今没了锅巴,使得我呀,似乎永远也吃不饱。另一个是猪油,总偷偷挖一小勺奶奶炼好的白猪油,放入用开水冲好的酱油汤里,美美地喝着。如今没有人炼猪油了,但那些油花儿似乎还在心里晃动着、飘动着。</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难忘,十三公寓的年代里,最灿烂的色彩,是第一次插队回家探亲,看到窗外的春色。1976年,我插队到了北京最北面的延庆山沟里,当起了农民,种老玉米,放牛放羊。初春时候回家探亲,延庆的春天要比城里来的晚得多,我们在光秃秃的山里面走了三十里山路,才坐上长途汽车,傍晚时分回到清华家中。当我站在南屋里向窗外望去,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十三公寓与二公寓之间的那些柳树,那些挂满绿色的柳树,那些把生命扎根在十三公寓旁的柳树,那些为了十三公寓披上春色的柳树。十三公寓的春天,真好!回家的感觉,真好!</span></h1> <h1><font color="#010101"> 记得,十三公寓的年代里,最爱好的运动,是打羽毛球。我和弟弟只相差了一岁,我们俩挤在小北屋里。屋里只能放得下一个学生宿舍里才用的上下床,靠它解决了我们俩的住宿问题。我睡上铺,我弟他在下面,哥俩儿好,相安无事。我们俩最爱在楼前打羽毛球,每次都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不分胜负?那是因为楼前不能拉球网,只能对打对抽而已。一次,我在后退接球过程中,碰倒了一个小女孩。只好拉着她的手,跟她回家去。在西面河边那个楼里找到她们家,向她家人赔礼道歉,人家倒也没说什么。有时,我们也一起打打牌。</font></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回想,十三公寓的年代里,最爱读的是,楼道邮箱里的报纸。那时候,我家订了一份《光明日报》。门洞里的其他人家就各订各的报纸了。寒暑假在家,只要不出去玩,总盯着窗外,等着邮递员送报。取了自家报纸,再把别人家的报纸,仔细看看,也是一大乐趣。也许,当年人家对我把他家报纸翻乱了,很有意见。很是对不起!如今这迟来的道歉,说出了,也许就可以翻了篇。话说回来,要自我表扬一句,在文革那个动荡的年代里,能够做一个爱读书看报的学生,已是相当不错的了。</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感慨,十三公寓的年代里,最有印象的是,好人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坏人”。我们门洞的一层,住着我同学的爸爸----清华大学校领导何东昌。文革期间,他开头还好好的,也被“解放”了。但后来又被猛烈地大批判了起来。似乎没有人再理他,但我在楼道里见他,仍然喊他:“何伯伯”。听到我的呼唤,他看我的眼神里微微露出一种亲切的感觉。奶奶和他们家很熟很熟……</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是呀,十三公寓的人情味很浓,家的味道很浓。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太多、太多的事情留在记忆里:可以听到,楼下传来清华附中那个知名男宣传队队员(后来可惜故去了)的快板声;可以看到公寓楼前搭建起的一间间地震棚(后来不久拆了);可以想起,咱们十三公寓曾经弄起过社会主义的向阳院(后来不了了之了);可以…….。岁月流逝,有些人儿和事儿已经没了,好在十三公寓那座楼,至今还在;好在十三公寓的子弟们,绝大多数还在;好在清华园的春天,与我们同在!</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我因为在十三公寓住过而幸运!也因为我在十三公寓生活过而自豪!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十三公寓七十年代的这扇门,这扇曾经动荡、却满是亲情之门,永远在等着我把它轻轻推开!(思泽写于2016年春)</span></h1> <h1><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以上所有的照片里,没有什么十三公寓的全景照片。那就放上一张我儿时和弟弟合影吧,很纯洁,很朴实的。清华大学十三公寓早已在我们心上,还要大照片干什么。娃娃皮皮说:老爸和二叔小时候很萌)</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俺孙子朱安承已在清华园里漫步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看看身边快乐玩耍的孙子,想想我儿时,也是玩过如今失传的老游戏的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