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酒

怡然*向暖

<h3> <b>(前言)</b></h3><h3> 上周美篇编辑麦子出了一个关于酒的话题,我本不打算写,可提起酒,就想起父亲,想起他的点点滴滴,情难自已……</h3><h3><br></h3><h3> 提起酒,必不由自主想起父亲;想起父亲,不能不提到酒。父亲在我头脑中的形象已与酒交融,浑然一体了。</h3><h3> 每当人提到酒,我都不忍思绪纵横绵延,我怕那些记忆会恪疼我的心。</h3><div>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就像一头勤劳的老牛,一直被生活的点滴希望与重担驱逐着,不知疲倦的劳作着,即使酷热的夏天或者严寒的冬季,也很少见他歇息的身影。唯吃饭时,才端坐桌旁,拿出自己的爱物,不挑酒的档次,不嫌菜的好坏,即使就着一盘咸菜,他也能喝得有滋有味。</div><div> 常见酒桌上有人人喝酒时往往端起酒杯,一仰脖子,眉头紧皱,龇牙咧嘴,味同喝苦药般很不是滋味,还迫不及待地夹一筷子菜入嘴。而父亲喝酒境界截然不同。他喝酒不用小瓷盅,估计嫌不过瘾,改成一个不高的喝水瓷杯了。他拿起酒瓶小心地往杯中注酒,眼见酒快溢出,赶紧低下头去“滋”地一声啜一小口。等他夹一口菜入肚,才端起杯子至唇边,眯缝着眼,眉毛上挑,慢慢地呷上一口,任酒在口腔回旋浸润,才让那酒缓缓滑入腹中,最后还“啊”地一声,似无比享受。</div><div><br></div><div> 看着父亲似喝琼浆玉液般的陶醉,闻着那弥漫的酒香味,心中数度想象酒的滋味,为此我偷尝过酒的滋味。那酒闻着尚可,可一旦入嘴只觉辛辣刺鼻,我急忙将酒吐出,半天还咂嘴吐舌。</div><div> 那时家里实在穷,父亲想要那辛辣的绵软之物却常常不可得。在没酒的日子里,父亲似乎连精气神也不那么足了。他会在几回咂巴嘴,喉间数度吞咽,满脑子都是对酒的憧憬冥想,他终于熬不住了,偷偷地去商店赊来一瓶解馋,当然他知道会招致母亲好长时间的责骂。</div><div><br></div> <h3>  那年我考上师范,四哥考上大学,父亲那段时间显得特别兴奋。一日家里来客,席间,父亲端起酒杯和客人一次次碰杯,脸上的皱纹如菊花绽放,声调明显比平日高:“喝……我高兴,我光荣!……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把书念完……”</h3><h3> 我心里除了感动,还有内疚、酸楚。你们也许想不到我家当时的状况。家里除了田地的微薄收入,父亲还每天小心侍弄家里的菜园,他指望着那些葱、姜、蒜能卖点儿小钱,来贴补我们读书的费用。多少个三更半夜起床,他将那些蔬菜、佐料挑到离家十多里的城关去卖,自己从不敢用半分,硬是饿着肚子回家将钱全部交给母亲……那天父亲喝得微醺,那酒蕴藏着他的自豪与喜悦,折射出他的责任与担当。</h3> <h3>  父亲虽爱喝酒,却不喝名贵的酒。哪怕我结婚后,他也只允许我买大麦酒。买好点的酒去,他舍不得喝,会留着待客。他有一次对我说:“我不要你买什么,只要你像结婚前一样,隔半个月回来让我们看看……”这句话一直到现在似乎还萦绕在耳边,想起总有泪要流出。</h3><h3><br></h3><div> 母亲一生要强,勤劳能干,她似乎不满父亲的老实本分,也许还有父亲自摔后手脚不如她麻利,嘴里絮絮叨叨,对父亲埋怨个不停。而父亲对这些唠叨基本上置若罔闻,一声不吭。我原来一直觉得父亲软弱,活得憋屈,可一次他借着酒劲,竟敢顶撞母亲,这也许是酒壮英雄胆吧!</div><div><br></div><div> 母亲去世那年,是父亲最孤独最悲伤的时候。一次我去看他,他坐着房里,见我来了,立刻踉跄站起,两行老泪早已奔涌而出,声音哽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他说:“我满脑子都是你妈,晚上闭上眼就梦见她。我梦见她过忙月时总忘不了弄个好菜,让我喝一盅……”望着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父亲,我的心好一阵酸痛……吃饭时,他坐在桌旁,一声不吭,只闷头喝酒。他喝得很慢,那盏清酒里倒映出他的悲戚与孤独。</div> <h3>  母亲去了,父亲的精神世界坍塌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医生说父亲的胃不能再喝酒了。酒本是谷物之精华,没有酒的濡养,父亲越发瘦弱孤独,如风雨飘摇中老树上最后一片黄叶,最终这片黄叶枯萎,飘零,归于尘土,在母亲去世两年后的一天随她而去了……</h3><h3><br></h3><h3> 原来我不懂父亲为何爱喝酒,我现在似乎懂了,这酒里渗透着他的喜与忧,爱与恨,隐忍与担当,这是不善于吐露心声的父亲与酒的对话与交流。父亲以酒为情感的依托,以酒为语言文字,书写他酸甜苦辣的一生,品味人生的点点滴滴。</h3><h3><br></h3><div> 看到酒就想到父亲,想起他的点点滴滴。不知天堂里的父亲,至今还饮一杯无?</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