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已过,后半生将如何?(二)

独叶草

<h3>人的坚强有时难以想象</h3><h3>经历时,也许只是含着眼泪咬紧牙关走了很长一段路</h3><h3>但多年后回头</h3><h3>你内心的强大已经超乎寻常</h3><h3>这强大并非是多么坚强的外表和力量</h3><h3>而是内在的,一种能让自已在遇到任何问题时的不慌不乱</h3><h3>以及向往和始终追求美好的健康的心灵</h3><h3>或者说</h3><h3>只不过是经历所有之后,你还是个正常人</h3> <h3>有一个赶集天</h3><h3>表哥带口信来说:政府给了我们家300斤救济粮,由于母亲不会写字,要我去签字领</h3><h3>救济粮,我以前听过,村里的干部常到家里找父亲商量,那一年的救济粮要评给谁</h3><h3>通常是给孤儿,五保户,残疾人,那些最穷苦的人</h3><h3>父亲在时,我们过着辛勤,但是很安稳,在我内心觉得很富足的生活</h3><h3>哥哥姐姐每月的生活费都比以前少了</h3><h3>我在乡里读初中,每周的午餐钱从三块变到两块</h3><h3>境况改变,但未曾意识到要被"救济"</h3><h3>我怎么也不肯去</h3><h3>最终我也没去</h3><h3>当时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是受到照顾,只觉得自尊受到莫大的伤害</h3><h3>我恶劣地拒绝了</h3><h3><br /></h3><h3>最后是表哥去帮忙领的</h3><h3>我当时毫无感激:他把我最不想要的东西強行地弄到了家里</h3><h3>母亲的心,一定难过极了</h3><h3><br /></h3><h3><br /></h3><h3><br /></h3> <h3>花狗被人用药毒死了,痛苦地呻吟着,死在我面前</h3><h3>没有了它的守护,小偷几次夜里来偷鸡</h3><h3>母亲听到有声响,开灯起来出门看,小偷便逃跑了。</h3><h3>我睡眼朦胧的跟着起来</h3><h3>看着鸡圈被掏了个大窟窿</h3><h3>一下就清醒了</h3><h3>那天接下来的夜晚,我和母亲都无法再入睡</h3><h3>我们各自醒着</h3><h3>各自在内心里体味如蚁咬一般的细微而又尖锐但只能哑忍于内心的痛楚</h3><h3>我们没有试图去安慰彼此</h3><h3>也根本无从安慰</h3><h3><br /></h3><h3>后来</h3><h3>地里的庄稼被偷了</h3><h3>林子里的大树被偷了</h3><h3><br /></h3><h3>父亲在的时候</h3><h3>他大概知道哪几个人干这些事,不时见到就警告:你龟儿子老实点,我不见一根草都找你</h3><h3>那时沒人敢动我们家的东西</h3><h3>唯一一次有人偷砍了林子里一根手腕大的树</h3><h3>父亲托人带了口信给他</h3><h3>那人便把那根树,连同那把刀,一起送到家里,来认错</h3><h3>父亲接受了道歉,不再对人说起</h3><h3>宽容包括了给人留颜面</h3><h3><br /></h3><h3>在体味这些变化带来的艰难中</h3><h3>慢慢地更清楚地认识到生活发生了,并即将发生更多不好但不得不忍受的变故</h3><h3>哥哥姐姐都在外面</h3><h3>在常常的恐惧和劳累中</h3><h3>母亲和我</h3><h3>我们从不拥抱,甚至很少再笑着说话</h3><h3>我渐渐地觉得</h3><h3>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般生活着</h3><h3>遭遇小偷后的好一段时间</h3><h3>母亲常陷入恐惧的梦靥中,不停地喊着追赶小偷之类的话语</h3><h3>我迅速地爬起来,把她的手从胸口拿开,边摇边叫醒她</h3><h3>常常我们都再睡不着了</h3><h3><br /></h3><h3>这也成了后来我离家后最深的担忧</h3><h3>只要想到没人在母亲身边</h3><h3>万一她又做恶梦了怎么办?</h3><h3>我就心慌</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 <h3>最艰难的时间大概是一年半</h3><h3>在这段时间里,</h3><h3>各自抚着内心剧烈疼痛又不时再刺激的伤口</h3><h3>我们的不懂事</h3><h3>不时会令母亲更难过</h3><h3>母亲当时的信念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我们读完书,那是她对父亲最庄严的爱情</h3><h3>一个生者对亡灵最深沉的执着</h3><h3>在无数恐惧、失望、绝望、艰难中,就凭这个信念支撑着捱过每一天</h3><h3>已经不再有对幸福的奢望</h3><h3>像是撑着一叶小舟在风雨飘摇的水面</h3><h3>用尽最后一口气,只求把我们送上彼岸</h3><h3><br /></h3><h3>那一年半过去<br /></h3><h3>大哥毕业叁加工作了,他突然变了个人</h3><h3>他选了个边远的电厂,连着上十二天班,就休十二天</h3><h3>一休假他就回家看望母亲</h3><h3>以从未有过的甘愿和勤劳,帮母亲干地里的活</h3><h3>工资大部分都补贴家用了</h3><h3><br /></h3><h3>曾看过大哥写在本子上的一句话:</h3><h3>对家庭的责任心,会让一个人的许多理想无法实现;但正是对家庭的责任心,磨练了一个男人的意志。</h3><h3>我突然觉得</h3><h3>重新有了依靠</h3><h3><br /></h3><h3><br /></h3> <h3>不好的所有记忆,如果不是如今日般仔细回想,绝对再想不起</h3><h3>但要感谢的人特别多</h3><h3><br /></h3><h3>特别感激大姑妈</h3><h3>她住另一个村子,生活处境并不好</h3><h3>她是父亲唯一的姐姐</h3><h3>以前她回来,回娘家</h3><h3>父亲和母亲总是想法把她的背箩装满</h3><h3>家里的炉子换了新的,旧的便送到姑妈家去</h3><h3>父亲走后</h3><h3>她每天在家里吃完饭</h3><h3>晚上过来陪我们住</h3><h3>天一亮又回去</h3><h3>姑妈说:她怕,怕母亲坚持不下去,这家就散了,孩子们怎么办好啊</h3><h3><br /></h3><h3>感谢附近的亲人和邻居</h3><h3>很多人都帮我们干过农活</h3><h3>有时母亲让我去请他们帮忙</h3><h3>我带着不高兴和不情愿</h3><h3>感觉请人的话别扭着舌头打结似的尚未表达清楚,但他们已经爽快地答应了:要得,我来</h3><h3>我还能清晰地记得他们答应我的样子</h3><h3>轻身离去,他们的目光在背后温暖着我</h3><h3><br /></h3><h3>甚至也谢谢那些带给我们困难的人</h3><h3>因为困难历练了我们</h3><h3>虽然,已经记不起是谁了</h3><h3>岁月</h3><h3>磨灭了不重要的一切</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 <h3>在我心中</h3><h3>永怀感恩</h3><h3><br /></h3><h3>特别特别地感谢表弟,侄女。。。</h3><h3>他们在我离开而哥哥姐姐尚未把母亲从老家接走时</h3><h3>陪在母亲身边</h3><h3>让身在家外的我</h3><h3>能稍心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