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夏天

一段年华

<h3>  今天,小学微信群里又联系上一位女同学英子。她问我是否还记得她。我笑着说当然记得,特别记得她外婆家邻近界首小学、且院子里长着一棵葡萄树。小时候,我和另一个孩子拿着攒下的几分钱,曾经去那个小院里买过一串葡萄分着吃:她外婆拿把剪刀颤巍巍地从葡萄架上剪下一小串葡萄,我和小伙伴一起仰着头,两人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外婆手里的那把剪刀。那串葡萄其实又青又涩一点都不好吃,但那个年代吃水果稍稍有点奢侈,故而这样的画面是注定抹不去了。</h3> <h3>  这些年幼时零碎的、甜蜜的记忆碎片太多了,差别也只在于一些人记忆里是详写,一些人那里是略写,还有另外的一些人只会诧异:"哦,你记性这么好,我完全不记得了。"一起长大、且玩了40年的朋友,自然无所不谈,有人还提到小时候的防震抗震,由此又翻出了许多陈年往事。她们说得开心,全是趣事,而我就像见到又一个被揭开的尘封已久的匣子,我留在那里的记忆有别于她们:夹杂着几许恐惧、几许不安还有几许新奇。</h3> <h3>  1976年是令国人极其不安的一年,三位国家领导人先后去世,唐山发生特大惨烈地震。那年我虚8岁,虽然年纪小,因为一直是大人的"跟屁虫",明显感受到成年人的不安、焦虑和难过。铺天盖地般的关于唐山地震的总总传说,官方防震宣传,据说除了地震还有地裂、地塌,让我这样一个小孩有了死亡的恐惧。前一年慈祥的老外婆刚辞世,父母亲工作都很忙,根本无暇顾及到我,哥哥姐姐自是在外和小伙伴们疯玩,无事不见他们的影子。堂哥堂姐们或是工作、或是参军也大都离开老家了,我觉得安稳温馨的生活秩序突然被打乱了。</h3> <h3>  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地震棚,我们家院子大,棚子就在院子里盖了,也有人家找块旷地盖的。母亲在地震棚里放了一个木质的、高高的大米桶,在米里还埋了白颜色的汽水和红颜色的果子露。母亲对一旁看着她干活的我说,到时可能没水喝、没有食物吃。记得那年到界首小学上课,有段时间课堂是设在操场上的。老师把黑板挂在树上板书,这样的场景让孩子们感觉既新奇又兴奋,更多的是上课有点注意力不集中,毕竟室外的干扰要更多一些。过了很多天并没有发生地震,大家还坚持住在地震棚。</h3> <h3>  又过了一阵子,仍然没有地震,一些人烦躁起来,有胆大的人搬进了自己家里去住了,毕竟住在地震棚里生活很不方便。但不久又有了关于唐山地震的新说法,大意是唐山人民先前也防震住在地震棚里的,后来麻痹大意了,才酿成如此惨烈大祸。</h3> <h3>  终于有一天,预测将会在某天某日发生地震。情况非常严峻,父亲是不能回来的,川青有许多事要他做。母亲也很忙,作为工厂负责人,她要组织厂里的民兵保卫,防止坏人搞破坏。那厂有200多人,在当时的小镇上算是大厂,母亲把我们兄妹三人托付给厂里工人照顾。</h3> <h3>  记得那个晚上,我被带到母亲厂里的地震棚里,厂里的民兵喊着口号全部集合在厂门口。一对年轻的夫妇照看我,他们是高邮人,下放知青,后来安排到镇农机厂工作的。警报声尖锐地响着,分明感觉到大人们很恐惧,很多人都紧张地坐在床边。有人递给我一个极大的梨,对我说,快吃快吃。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吃,也不想吃,因为虽然是夏天,但夜里有点凉,又是在那种特殊的氛围里,但我还是接过那个大大的梨,乖乖地吃着。然而又过了许久并没有发生地震,只是警报声还在惊人地响。</h3> <h3>  再漫长的夜都会过去的,天终于亮了,东面有了曙光,一看就是个好天气。永远记得母亲提着一个大竹篮走进地震棚,篮子里面有碗、热水瓶和焦屑。热的早饭到了,黑暗过去了,我可以随母亲回家了,新的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h3><h3> 如今的我,期盼守着剩下的流年,静看四季流转、花开花落,度一段安宁祥和的时光。 </h3> <h3>图片来自网络,文字刊于2017年8月15日《高邮日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