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住了一个“印第安小男孩”——《无人生还》

诗砚

<h3>十个人,不约而同地接到了一封署名"欧文"的来信,来信的内容恰如其分地符合了每一位收信者的境况,于是十个职业背景完全不同,也彼此毫不相干的人,从各个地方出发,几乎同时到达同一座岛屿,一座神秘的,富有的,孤独的岛。</h3><h3><br /></h3><h3>等待他们的不是美妙的旅程,而是一台古老的留声机,留声机里的声音挖出了藏在他们心底的秘密。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接着又一个,来客们离奇死亡,而每一个人的死亡方式居然与一首印第安童谣不谋而合。这不是孩子间的游戏,而是真实的,恐怖的,血淋淋的死亡,十尊印第安小男孩泥像,每碎一个,便死一人,直到十个大活人全部变成形态各异的尸体.</h3> <h3>很有幸,看到了《无人生还》四百场的纪念版,新版的话剧与小说的结局保持了一致,"死光光的大结局"弥补了原著粉对原版话剧结局的诸多不满,而事实上,小说与原版话剧的结局虽然大相径庭,却都出自原作者,英国最著名的推理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h3><h3><br /></h3><h3>我很少读推理小说,烧脑,恐惧,一旦开篇,必须一气呵成,否则彻夜难眠,想像力和忍耐力都必须接受极度的考验。但阿加莎·克里斯蒂是个例外,作为推理文学宗师级大家,她的小说不但具有一部优秀的推理小说必须具备的缜密的逻辑思维、超乎寻常的想像力以及作家本身多领域的知识结构,更见长于人物的心理描写,其文字优美、流畅、细腻,充分展示了一个女性作家对人性天然的领悟力和通透性。《无人生还》的话剧现场,就是一间活灵活现的人性解剖室。</h3> <h3>总共十人,有医生,有警官,有将军,有修道士,有女秘书似乎都有光鲜的外表,却因为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便纷纷不远万里来到这座位于印第安的荒岛之上,这本身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可是,并没有人怀疑这"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一份更好的工作,一次免费的旅行,哪怕仅仅只是体现了身份和地位。在诱惑面前,人往往是愚蠢的。</h3><h3><br /></h3><h3>紧接着就是"陌生的声音"开始发挥作用,"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被控犯有如下罪行",这些都是真的吗?医生是手术台上的凶手,警察是伪证的提供者,纨绔子弟酒驾致死后居然不以为然,冒险者坦坦荡荡地弃21位土著人的生命于不顾,奋勇救人的女秘书是男童溺死的真凶,看起来一身正气的修道士逼死了自己的女佣,战功赫赫的将军设计致死了妻子的情人,还有忠心耿耿的管家夫妇才是害死女主人又继承了遗产的元凶仅仅只是一台机器发出的声音,可是所有人都震到了,乱套了,每个人都在竭力反驳加到自己头上的罪行,用沉默,用抵赖。同时他们又纷纷揣测别人是个如何样子的混蛋,八卦和窥伺别人的隐私似乎比自己被揭了老底来得更为兴奋和刺激一些。在同一个问题的态度上,人对自己和对别人,往往并不一致。</h3> <h3>剧情渐渐接近高潮,人物的命运围绕"十个印第安小男孩"逐渐展开。</h3><h3>"十个印第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h3><h3>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h3><h3>九个印第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困乏,</h3><h3>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h3><h3>八个印第安小男孩,德文城里去猎奇,</h3><h3>丢下一个命归西,八个只剩七。</h3><h3>"</h3><h3>接连死去三个人之后,岛上的氛围变得愈发紧张,剩下的七人自发的结成三三两两的组合,他们窃窃地讨论着死去的人的罪孽,而对于自己,有人三缄其口,有人急于辩驳,总之都装出一幅问心无愧的样子,但也情不自禁地暗自把那些早被埋进土里的回忆翻腾出来,印第安小男孩的泥塑还在,而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却出现在了窗前,床头,还有梦里他们开始怀疑宿命,但还是自我挣扎,心存侥幸。</h3><h3><br /></h3><h3>印第安小男孩的泥塑,又碎了两个。天黑了,岛上掀起了狂风暴雨,剩下的五个人紧紧 抱在一起。这一刻,对生的渴望把他们牢牢拴住,前一天他们还素昧平生,这一刻已经生死与共。</h3><h3><br /></h3><h3>生命是美好的,而死亡是恐怖的。他们盯着桌子上的泥塑,也牢牢盯着彼此,是的,谁都不可以离开,谁都不可以相信,剩下来的谁都有可能是凶手,除了死人。人性就是这样奇妙,他们彼此依赖,甚至性命相托,他们又彼此猜忌,不惜相互残杀。</h3><h3><br /></h3><h3>舞台上,突然发出女演员尖励的叫声,观众跟着一起叫了起来,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又一个印第安小男孩碎了,在剩下的人几乎寸步不离的时候,在全场观众众目睽睽之下,死亡再度降临。</h3><h3><br /></h3><h3>这真的是报应吗?宿命的脚步越来越逼近,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直到最后,台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把枪,而在此之前,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这样两个年龄相当的男女几乎已经生出了一些关于情爱的惺惺相惜。克丽斯蒂在写完了小说之后,亲自改编了话剧,却给出了读者和观众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小说里,十个人随着印第安小男孩泥塑的碎裂和失踪,一个也不留;而话剧里,最后的两个人居然拥抱在一起,重获新生。</h3> <h3>无法解释作者的真正意图,也许女作家终究心怀不忍吧,对人性,对生命。而大多数的观众并不买帐,显然更多的人迷恋小说的结局"无人生还"。也很难道明观众的心态,我们明明更惧怕死亡,而向往生命,但也许正如小说中写的"死亡是别人的事",或许还隐隐地有一份替天行道的正义感,毕竟这十个人都犯下了法律无法制裁的罪孽。</h3><h3><br /></h3><h3>第一次看悬疑话剧,和电影不同,和小说也不同,话剧有强烈的现场感和节奏感,它让你身在其中,而不仅仅是一个观众。在《无人生还》的现场,你会跟着演员一起呼吸,一起尖叫,一起战战兢兢,一起疑神疑鬼。按照小说改编后的话剧,的确更淋漓尽致。特别要说的是,演出最后的谢幕十分别出心裁,一个个"死"去的人从原地复活,让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阵掌声和欢笑声,导演有意识地冲淡了"死亡"带来的压迫感和不适感,毕竟人性中的大多数还是美好的。</h3><h3>也许,我们每个的心里其实都住着一个"印第安小男孩",它是如此脆弱和敏感,诱惑、欺骗、贪婪,嫉妒总是无处不在,而我们终其一生所要做的,无非是看管好自己的"印第安小男孩",让它安全地,安份地守在某一个角落里,成为躲在黑暗中那双看着我们的那双眼睛。</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