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想起一段卖棒冰的时光

老青

<h3>天气炎热,带着外孙到超市闲逛,看到冰柜里陈列着花色繁多的棒冰,在冷气的作用下沾着厚厚的白霜。小孩们叫嚷着,挑选自己喜欢的棒冰,以解夏日的酷热。看到这一切,仿佛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三十多年前,我背着棒冰箱四处吆喝的情景,依稀就在昨天……</h3> <h3>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分配在常熟王市的穗香商店工作。每逢夏日来临,我店便开始经营棒冰。当时没有冰柜,用木板按棒冰盒的尺寸制成棒冰箱,里面四壁铺好棉絮,起保温作用。大的可放八盒,作储存用。小的只放一盒,作流动销售用。棒冰每盒装72支,纸盒包装,批发价2.66元一盒。另售每支5分,如没损耗,一盒可赚近一元钱(毛利)。品种一般为赤豆或奶油棒冰。有时也进一,两盒雪糕棒冰,每支0.08元。还有小冰砖,每块0.20元,但很少进货,因为当时消费水平低,一般人每月工资才30多元,还要养家糊口,能吃上冰砖的真是吃货,在市面上算得上凤毛鳞角了。</h3> <h3>当时王市还未通公路,主要的运输工具是船只。店里雇了两个农民,替我们把棒冰从常熟运到王市。两个农民一个姓朱,人虽瘦小,但精明干练。一位姓姚,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好劳力。他们都有自备的小划子船,两个人一天隔一天轮流为我们装运。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划船至常熟,二十多里的水路需要三个多小时。七点钟公司开门,便开票提货上船,到王市已经十点左右了。有时也有因风向水流等原因而延误时间的。</h3> <h3>棒冰运到王市,已有不少小孩等候在店前。吵着闹着,挤着嚷着来买棒冰。这对当时交通闭塞,市面狭窄的小镇来说,算是刮起一抹盛夏中的清风。</h3> <h3>为经营计,我们还要划着小船去游乡卖棒冰。虽然头顶烈日,无遮无盖,酷热难熬,但我常和店里的卢姓职工,及帮我们运输的农民一起,划着小划子船,顺着河道,到乡下去吆喝。</h3> <h3>我们坐在小船上,一路沿耿泾塘南行。当时的我相当清瘦,头戴草帽,身穿破旧的衣裤,虽带副眼镜,却无文雅可言,或与乞丐相差无几。好在当时大家都比较穷,贫富差别不大,谁计较你的这等打扮。所以至今习性难改,依旧衣着随意,不修边幅。</h3> <h3>每到一处村落,老卢便拉开嗓子吆喝起来:“合要买棒冰,赤豆~棒冰,光明牌棒冰”。嗓音沉郁而厚重,韵味悠长,气自丹田,送音久远。村子里开始燥动起来,小孩们也忙碌起来。有几个脚头快的赶紧走到河边,叫着要买要买。也有的舍不得买的大人,拉住小孩,不准让他们过来。吃到棒冰的小孩蹦跳着回家,没吃到的哭着闹着。于是大人们就叫着”走吧,走吧,勿在俚搭寻事体哉。”好象是我们惹得鸡飞狗叫,成了不受欢迎的人。</h3> <h3>我们喜欢到泾湾,东泾这两个大队去。当时泾湾有印刷厂,东泾有纸箱厂。是上海人帮着办的。主要是当时这里居住着不少上海女插青,为逃避远去支边,便嫁到这乡下一隅。一来离上海近,回家方便。二来上海人在这里支持办厂,可减轻上海插青的劳作之苦。这也是苏南乡镇企业的绉型吧。一般到中午时分,小船便在这里停靠。吆喝一阵,厂里便有不少人出来了。特别是那些上海姑娘,穿着时髦,风姿绰约,莺莺燕燕,成了夏日里小河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当然,也很难体会他们远离都市,在风华正茂之时,下嫁到农村的形形色色的心路旅程了。</h3> <h3>我们来不及欣赏这些畸形的风情,划着小船继续前行。离开耿泾塘,进入河汊相连的地方,水色有些发绿,河岸边簇拥着水葫芦,水花生,水浮莲等。茂盛处,舟辑尚难通行。政府号召在河塘里引进种植“三水一绿”,用作田间的肥料,殊不知严重汚染了水质。可怜当时有谁知,依旧日常饮用。而江南水质的恶化,始于此吧。</h3> <h3>到一些大的宅基,我们也要背着棒冰上岸。穿行于村子的屋前屋后,竹林树间。那时没有空调,电扇,竹林实是避暑之胜地。在高大清爽的竹林里,清风拂拂,凉意徐徐。妇女们穿着肚兜,在里面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做做花边,倒也愜意。玉臂圆润,春色无边,与现代女性之坦胸露肩,其前卫有过之而无不及。</h3> <h3>正常情况下,我们携带的棒冰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卖完。也有因天气风凉或突下阵雨而晚归。返程途中,我便斜倚在小船上,将草帽往脸上一盖,故作阴凉,小憇片刻,或做一个类似鲁迅先生“好的故事”里的梦。绿的树,绿的水,轻轻荡起的涟漪,随便落下的枯叶,还有水岸边的村姑,踏着水车光腚的农夫。以及那袅袅的炊烟,天边的火烧云……生活其实很清苦,一天天的忙碌也只是过着简单而温饱的生活。既然无法改变被命运的摆布,那么就作短暂的享受吧。随着小船的摇晃,我睡着了,睡得很香……</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