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随笔

刘小虾

　　暑期到了，回娘家小住几日。已经五十岁了，还能吃着老妈做的家常饭菜，品尝妈妈的味道，幸福指数蹭蹭蹭地爆表了！不是有首歌里唱着“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吗？你一定要问，老妈多大年纪了？告诉你，还不到八十，芳龄79！老爸刚过耄耋之年83！目前老两口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姊妹兄弟还要经常回家连吃带拿老妈种的有机蔬菜，那个味道，一个字:美！

老爸前几年生病了，脑血栓导致左半身肢体不灵了。即使这样，老爸经过锻炼和调理，生活也完全可以自理了。说起来你都不相信，连理发这样高难度的活计，他都是自己照着镜子，用电推子剪的干干净净。他还会用那个不是很灵活的左手给右手剪指甲，整整齐齐的，剪完后会展示给我看，我发自内心的好一顿夸奖，他就会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多要强的老爸啊！写到这里，我忍不住掉下泪来。年轻时，老爸为了养大我们四个儿女，真的吃尽了苦头，受了很多累，等到现在生活好了，他却不能随意地走动了，这对于一个大半生都在操劳的人，对于一个刚强了一辈子的，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一丁点的老人来说，这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啊！做儿女的，永远也报答不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有空回家看看，陪陪老人，可能就是最实实在在的回报吧！

今天早上阴天，不是那么闷热，我决定带老爸出去遛弯，平常他总是找借口，怕别人笑话他坐轮椅。哪里会有人笑话一个生病的老人呢！我哭笑不得，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是怕累着我。我连哄带骗说:“老爸，大桥那里新修了路，我想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吧！”——这招比较好用，轻松搞定了这个倔老头。（偷笑）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了，老妈一定让爸爸戴上那个礼帽，说某某老头戴着好看，非让老爸也戴上臭美一下。老妈是个比较强势的女人，虽然老爸不喜欢戴，但还是顺从妈妈了，不过走到大门口后，他瞅妈妈看不见，摘下了帽子，藏在瓦片下了（这是秘密，不要告诉妈妈，嘿嘿😁！）

牛牛（是我在老妈家寄养的一条土狗，因为黑底带白花，貌似奶牛的毛皮而得名），看见了我和老爸要出门了，急忙从窝里蹦了出来，然后上蹿下跳地摇尾乞怜，尾巴摇得快要掉下来了，亮晶晶的小眼睛巴巴地瞅着我，希望我也能牵着他出去疯跑。

可是我实在空不出手来牵他，又害怕他出门惹祸，所以拿着棍子吓唬他，逼他退回墙角，他只能委屈着缩回去了。走了好远，还能听到他抗议和不甘的吼叫声。

路两边是墨绿的玉米地，棵棵玉米很骄傲的样子，怀里紧紧搂着一棒或两棒玉米穗。玉米刚刚抽穗，开着或粉红、或银白的绒花，像小孩子帽子上点缀的绒球，别致而俏皮。看样子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了。地里有牵牛花，我们叫喇叭花，也叫打碗花，正开的张扬，攀附在玉米秸秆上，恣意着，娇艳着，舍我其谁的美丽动人。

　　这几年的惠农政策很到位，就连村里的小街小巷都铺上了水泥路面，春天化冻时和下雨天再也不用怕道路泥泞了。可惜老妈家的这个路段，不知道什么原因，糊弄着铺了一层沥青路面，显然是偷工减料了，几场雨雪之后就坑坑洼洼了。推着轮椅有点颠簸，也有些吃力，好在路途不远就到了公路上了。路上幸运地遇到了自己的初中班主任——夏老师，是我最爱的，也是最爱我的老师。他已经退休了。还是那么的平易近人，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象，多少年都不会改变，时间可能改变了他的容颜， 但永远改变不了他在你心里的份量，随着时间的沉淀，这种感觉会愈加丰厚和温暖，滋养着你捉襟见肘，日渐消瘦的青春年华！

告别老师，走过高速口，前面就是我小时候经常在那里玩耍的大桥了，也是我梦里出镜率最高的地方。年纪大了，做梦的场景永远都是你年少时经常光顾的那几个地方，刻骨铭心的那几个人，张口就来的那几个名字，清晰而有力，恍如昨日重现，昔日再来！

　　想起小时候，内心丰盈起来。就像公园里五彩缤纷的小风车，有风吹过，鼓起了小小的风轮，呼啦啦地转个不停。还清楚的记得，夏天一到，即使天不是很热，大家也会不约而同地集结在大桥下，争先恐后地纷纷入水，捉鱼摸虾，打水漂，打水仗。打水漂是个技术活，要在岸边选一个薄薄的石片，然后倾斜身体，扬起手臂，让那个石片随着你的手势一pie（这个字不会写，字典里也没有），石片斜斜地贴着水面跳跃开来，所到之处接连泛起一朵朵晶莹的小水花，水花漾起层层涟漪，阳光下五彩缤纷，亦如我现在所回忆的五彩缤纷的童年。打水仗就更热闹了，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分帮分派地，后来就没有了章法，也分不清是哪个帮派了，遇到谁就泼谁了，整个河面上欢呼雀跃。对，这个词语肯定是从打水仗这个场面上得来的，不过麻雀不一定是高兴地跳跃，而应该是被我们泼得落荒而逃吧！😃😃😃

那个年代没有泳衣，也没有多余的洗换衣服，洗澡基本就是裸洗，稍大一些的会穿背心裤衩洗，洗完了找个隐蔽的地方把湿衣服脱下，拧干了水，然后使劲地往石头上摔打，半干半湿就穿上了。男孩子在桥的上游，女孩子就在下游，洗着洗着就分不清了，只看见水花飞溅着，间或有泛着亮光的头颅起伏在水面上。如果有鸭子在附近，水面就更热闹了，有愣小子会光腚从水里钻出来，撵着鸭子嘎嘎叫着，满河床里乱飞乱跳。这个壮举也吓得女孩子妈呀妈呀地乱叫。水面上升腾着最原始的喧嚣和最没心没肺的嬉闹！

所谓的游泳其实就是狗刨，没有什么招式，完全就是凭着本能在水里胡乱地蹬腿，不让自己沉下去而已。我们比较乐意玩扎猛子，憋一口气，头浸在水里，然后让整个身体在水里漂浮着，看谁坚持的时间长，有高手会漂了很远还没露头，你正担心着，他会在远处骄傲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潇洒地一甩头，水珠四溅，赢得一阵欢呼声。

　　小时候根本不知道救生圈，没有这个词的概念。有聪明的人会用一条裤子，扎上裤管，裤腰上用两根木棍子交叉撑起来，放入水里后裤子就鼓了起来，记忆里好像自己也尝试着模仿，但可能是裤子有洞了，没有鼓起来。

那个年代，大人活计多，脾气大，哪里有时间和精力经管孩子、教育孩子啊，也没记得有谁溺水，一个夏季结束，每个孩子都晒的黑黝黝地，真正的小麦肤色。用手在皮肤上一滑，会有一道白印子。有经验的家长会用这一招轻松地判断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下水洗澡了。整个暑期，我们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在水里泡大的，洗一会儿就上岸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热了就再下水，如此乐此不疲，直到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还记得自己洗澡的时候，看见了一条好大的河鱼，我们叫瞎嘎子的鱼，着急去抓它，不小心踩空了，鱼没抓到，自己淹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折腾上岸了，也不知怎么地把妈妈给做的一件新背心弄丢了，回家后老老实实地挨了一顿打。

　　其实我在家里是老闺女，很乖巧的，不像大我两岁的二哥，不是因为偷吃挨骂，就是因为打架挨打。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妈妈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丢东西或糟蹋粮食，那简直比要她的命还要命。就是现在，老妈的这些习惯还是一样，洗手绝对不能用长流水，粮食一丁点都不能浪费，掉到地上的饭粒也要捡起来，人不能吃了，就给鸡鸭吃。前两天和初中同学聊天，她的老妈年纪和我老妈年纪差不多，谈起老妈的种种节约行径，竟出奇地一致。这一代的老人，经历了困难岁月，纵使现在物质丰厚了，多年的节俭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你根本没有可能让她改变一丝一毫。

以前我很不理解她，总是和她争论不休，老人家年轻时受苦受累，年纪大了，儿女就想要她享福，我们四个儿女都很孝顺，想让老妈吃的好，穿的好，可她老人家根本就不买账，还是节衣缩食不舍得。后来我也想开了，一切以她高兴为准绳吧，分解“孝顺”这两个字，老在上，小在下，无论你多大年纪，见识有多广，儿女永远顺从老人，让老人心里舒坦才是最大的孝道吧！

　　很少挨打，这顿打让我印象深刻。挨打之后我躺在炕上痛哭，哭了一会儿就有点犯困了，想睡觉又不敢睡，因为听老人说，哭着睡觉容易变成一个彪子（东北方言，变傻的意思），坚持着不睡，也怄气着不好意思起来吃饭，饿着肚子躺了一下午。那个囧现在想起来还让我有点尴尬呢！

 

浮想联翩的，反正我也是随便写，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这种模式让我很受用，天马行空信口开河，感觉棒极了，就好像漫步在草原上，无边无际，无拘无束。没有谁愿意捆住手走路啊，不是吗？（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傻笑了一会儿）。前几天看了女儿买的安妮宝贝写的书《眠空》，人家写作是滴滴清泉的模式，而我好像是开了自来水龙头的模式，而且这个水龙头极有可能还是个三无产品，打开了就hold不住的感觉！😤😤😤😤😤😤

现在流行用幸福指数来评定人的幸福感，我认为我的那个时代幸福指数最高。虽然经常挨饿，穿的衣服也是带补丁的。但我们的童年记忆永远都是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从来不用熬夜写那些永远写不完的作业，也不用假期就参加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和特长班。放学后，书包一扔，小伙伴们就开始“作”起来。墙头，草垛和树叉上是我们的活动场所。不玩到天黑，绝对不能回家。那时没有玩具 没有游戏机，都是自己用木头做的弹弓，木头枪，用泥巴捏的溜溜。现在的孩子圈在楼里，出入都是车接车送，家长全程陪着，前怕狼后怕虎地，越精心越不踏实的赶脚。而那个年代的孩子摔摔打打地贱养着，身心都很健康。我婆家哥仨，个顶个地淘，老二尤甚，几乎天天挨打，挨打的时候，大哥和小弟要罚站观摩，前一秒他还疼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后一秒转身就和那哥俩挤眉弄眼咧嘴笑了，该干嘛干嘛。可淘小子照样出息人，你能想到他现在已经是支行行长了吗？所以，现在的环境看似文明了，教育也规范化了，但却缺少乐趣了，天然野生的东西越来越少，年龄越大越觉得，返璞归真，浑然天成才是臻品啊！

好了，还是继续推着老爸去遛弯吧。

桥头下面的柏油路修的很好，沿着大河边还垒起了城墙，不知道是景观作用还是抗洪？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党和政府确确实实是为老百姓着想，但某些地方官员，好像没有真正的领会“人民公仆”的概念，总是把人民作为公仆了。个别官员在位时不是想着怎么为老百姓做点实事，而是想着怎么捞政绩，怎么往上爬，怎么欺上瞒下，怎么懒政惰权，提到这些，我的心里愤愤然了。我的家乡物产丰美，环境宜人。前几年为了发展经济，开矿山，盖楼房，又引资又立项地，雷声很大，雨点很小，劳民伤财的买卖做了不少。很多项目都是虎头蛇尾，草草了事了，那么多的烂尾工程，让你触目惊心，唏嘘不止！

桥的另一侧正在修路，看牌匾提示，大河下游正在建垃圾处理厂。我们当地有一个坏习惯，村民家里的垃圾都倒在河套边，破烂堆满了河床，一年积攒的垃圾就等着夏天发大水，由老天爷处理。以前的垃圾容易腐烂，大水一冲自然而然就消化了，而现在的垃圾大部分都是塑料制品，不能降解，洪水过后，河床的灌木丛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看了让人特别不舒服。希望这个垃圾处理厂能够发挥作用，还给大江大河一个清净吧！让我们共同期待！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和老爸走到目的地。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地，这里原本是大河套，高速路开通前，这里长满了野蒿子，六七十年代，为了防洪沿河栽种了杨树，老爸说他也参加了植树，这批老杨树应该是现如今保留下来的唯一能够见证历史的东西了，不过因为修高速，残留下来的也只有几十棵了。沧桑刻满了他们的面庞，也许他们也在担忧，不知道哪天也会被现代化的油锯分分钟拦腰斩断了。因为毗邻高速口，镇政府为了旅游兴镇，也是为了配套县政府的旅游兴县的大政方针，在此地修了景观路和健身路，所以傍晚的时候，有村民三三两两地来此地，纳凉聊天。并利用简单的运动器材活动活动肢体。

而我来这里，其实就是想看看昔日的河水是不是还那样欢畅？清澈见底的河里是否还有几尾小鱼徜徉其中？曾经的高山仰止是不是还会让我心生仰望？

带着一颗急迫的心，如同去见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有一点兴奋，还夹杂着一丝不安。很快我心心念念的高山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切都变化了，山不再高耸了也不再绵延了，因为高速路已经将他一分为二了，就如一条蛇被拦腰斩断了一样，再无盘旋的气势了。过去的林茂深深也不见了踪影。眼前的半面山坡，中间的树木已经被无情地片伐了，所以这面坡就像一个秃了顶的男人，尽管四周还残留着一圈黑发，而无论他怎样地用手抚弄，都无法遮盖住那明晃晃的头皮了。

我习惯性地还想去仰望，却发现仰望这个词已经不能形象地表达我此刻的呆望了。我的心其实是刺痛的，就如自己心爱的，平时不舍得穿，留着重大节日再穿的漂亮衣裳，忽然有一天发现已被虫蛀了一样。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这两年的功夫，不知道是政策失误，还是百姓急功近利，亦或是管理部门分心乏术，老家的天然林几乎已经被偷偷砍伐一空了！真的，每到春天和秋天，我都要陪老妈上山lai菜，采蘑菇，每次听到油锯的嗡嗡声，每次看到刺目树茬的清晰年轮，我感觉被抽筋剥骨般的心痛。真的需要主管部门好好整治了，千呼万唤可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心❤在滴着血了！

我就是一介布衣，上不能替国分忧，下不能抚恤百姓，只是有着一腔眷恋大自然的情怀。最喜欢在初春里还未消融的冰雪地，为寻找一朵冰凌花寻寻觅觅。也欢喜在夏日里，几个好友结伴，去大河里尽情地漂洗被单，有飞快的小鱼从你光光的脚丫间溜过，阳光从树影里筛下金丝万缕，河水的波光，将我们的欢声笑语揉碎在涟漪里，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更欢喜着秋天里去大林子里采摘蘑菇，然后在火热的大太阳底下，晒干所有的收成，打包收藏，既收藏了美味，也收藏了幸福！当然还要去枫林里，看真正的漫山红遍，层林尽染。冬天里，天是蓝的，地是白的，就像最高雅的画家，只留下纯纯的白色做底色，留白了春秋，留白了时光……

　　我的家乡其实是个风水宝地，如果我们的父母官能真正的从实际出发，制定合理的执政方针，并能落实到位，其实让老百姓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啊！现在的国家大政方针多么有利老百姓安居乐业啊。

写到这里，我的眼睛有一点湿润了。我是一个善感多愁的人，天秤座的品质让我格外敏感。哪怕风吹草动，还是细水微澜，亦或天边的落日，墙角的黄草……即使在街角昏暗的灯光下，有野猫出没，我也会担心他是不是没有了食粮。我柔弱的外表下埋藏的是一颗汹涌澎湃的心，是一颗多情敦厚的心，这颗心简单明了，无关岁月，无论天涯。

就像此刻，我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我年迈的老父亲，我只希望时光的脚步停顿下来，让这一刻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这张照片是我爷俩合作自拍的，我用左手拿手机，老爸用右手摁下快门。

这张照片是老爸第一次用手机给我拍的，经过无数次训练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