圪台,最美的遇见

黑妞

<h3>  走进圪台,仿佛走进了童年时光。那山那水那草木,都是梦里的故乡;那人那话那饭菜,都是故乡的原味……</h3><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圪台的声色味</b></font></h1> <h3>  立秋。</h3><div> 峰回路转十八弯,一路沐雨盘旋上升,赶赴一场文学与心灵碰撞的约会。</div> <h3>  蓝天白云、红日青山、松涛明月、山花野草……两日笔会,眼里尽是纯净的蓝、丰盈的绿、水洗的白,清新饱涨在空气里,乡情充盈在谈笑间,开口即乐,闭口则醉。鸟鸣蝉叫,雀跃兔突,肆无忌惮,欢畅而盛大地在林间悦动,在耳边铺展。在这山尖尖上,住窑洞、喝山泉,早观日出晚赏霞,满眼生命绿色,满鼻子庄稼清香,伴着草木的一呼一吸和聂老师的爽朗笑声,诗意的栖居,如水般清冽。对着旷野吼叫,群山回应,狼一般狂野,风一样自由。融入自然,人即鸟虫花草。一切都是事物本来的样子。</h3><div><br></div> <h3>  雨后的傍晚,霞光染红天际,层层叠叠,惊艳了天空。山峦上的青松举起密密的枝桠,漆黑如信徒般的剪影,穿越了时光,虔诚在一片绯红里。手机、相机随手拍,美到欲罢不能,美到令人窒息。大自然的神奇与魅力是一剂良药,可以打开郁结的心扉,抚平内心的隐痛。安静下来,把心沉在自然里,听闻思悟,再大的风雨都会被时间捋成过往,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是人间正剧,更是你心中的幻象和魔障。</h3> <h3>  夜幕降临,一轮红月亮悄悄钻出云层,四野静谧,风起云涌,月凉山邈远。你可到过我家乡,你可见过红月亮?圪台不是红月亮的故乡,却是我们精神的原乡。站在窑洞顶上,听风吟月,看云卷云舒,想人聚人散,我们都像流浪的孩子,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h3><div> 在红月亮下共进晚餐。和子饭、嫩玉米、大烧饼,八仙桌、斗椅、板凳、粗瓷大碗,吃了一碗再盛一碗,没有轻柔舒缓的灯光音乐,没有色泽鲜艳的珍馐美味,没有七荤八素的盘盘碟碟,黄瓜在餐桌上挑大梁唱大戏。米汤馒头黄瓜菜,手擀面配黄瓜片,和子饭就拍黄瓜,早中晚三餐,顿顿不离黄瓜。土豆、西红柿、豆角都是自家地里长的,鲜嫩嫩挂着露珠、透着水汽儿。我们吃着农家饭,说着家乡话,撩起衣襟作蒲扇,蚊子如飞机布阵狂轰滥炸以主人翁压倒一切的力量在我们身上留下斑斑吻痕,我们以抓挠拍打对抗大自然予以的无私馈赠。</div> <h3>  做饭的村里人,朴素的装束,谦卑的笑容,他们不去探究我们所为何来,不去探究作家的身份,他们只管烧水做饭、洗碗刷锅,招待我们吃饱喝足,就算尽了地主之谊。他们也不去探究外面世界的精彩,无视诗人们的猜拳斗酒、高谈阔论,他们忙着择菜储水,忙着收拾碗筷。停电了,他们在飘忽的烛光中坐下来,一人一条小板凳扯与笔会无关的闲话,庄稼收成、猪羊鸡狗,一脸超乎尘世的幸福安详。</h3><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圪台的自然村</b></font></h1> <h3>  几年前曾经到过的十字岭、村委会所在地,以一孔孔窑洞、一床床军用棉被、一张张淳朴的笑脸迎接我们。</h3><div><br></div> <h3>  夏日的圪台山被广袤而深厚的绿色重重包围,到处是肆意盎然的生命。十个自然村藏在山沟丛林,没有向导引领,很难找到它们和生活在其中寥若晨星的子民。村村通公路七弯八拐、直下猛上,模凹、山头、秦家庄、沟底如滚落山间的棋子,被浩浩荡荡的绿掩埋了去。树木花草俨然山的主人,人如流星滑落,从这里起始,却不知落往何处。</h3><div><br></div> <h3>  沟底,无人村,天地会旧址壁画上的人大辫子绕颈或坐或立,无声诉说这里曾经的隐秘与辉煌,院墙外的古茶树葱茏油亮,据说每年采收期,会有南方人不远千里赶来;十字岭,6户9人,老弱妇孺,举全村之人力物力款待我们;北田家的古核桃树,需要下一坡野草丛生的石阶方可抵达;圪台村的古槐树、古香檀树,历经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岁月沧桑,依然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每个村都有着相同的样貌,土坯房坍塌,人烟稀少,坐在山墙乘凉的三五个老人很有可能就是现在留守的全村人。他们看着我们这支30多人的浩大队伍轰隆隆开过街道小巷,一副习以为常的怡然神情。老槐树老榆树老梨树随处可见,它们在自然雨露的滋养下,老树新芽,盛放出这个季节最繁茂的色彩。它们像极了这方人,谦卑而孤独,以原生态的古朴姿容接受一拨又一拨人短暂的瞻仰,面对无数不同角度的镜头,毫无扭捏之态。依势而建的房屋、猪圈、茅厕,歪歪扭扭破败不堪,地里的庄稼蔬果蓬蓬勃勃,在夏末秋初之际掩饰不住丰收在望的寂静欢喜。圪台山上罕见古建遗迹,只有这些自然风物扎根于大地,沉默在岁月深处,颓败中自有一种安静隐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量。行走在草丛小道,倾听大自然或雄浑或婉转、或清脆或缠绵高低错落的声音,我沉寂在颓废与生长交织的矛盾之中,不能自已。</h3><div><br></div> <h3>  走进圪台,留住记忆,留住乡愁。曾经那么丰富立体的乡村就这样渐渐消退,在有限的时段内,它只能作为镜头里的平面定格成为史料被后辈子孙浅尝辄止地了解。圪台村很快要整体搬迁,山上的生灵万物将会汲取自然的养分和力量,还自然以原生态的样貌与宁静。</h3><div> 经年之后,圪台山莽莽林海,云蒸霞蔚,飞禽走兽,奇花异草,植被丰厚,物种丰富,该是怎样的阔大与繁密?想想,会醉。</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圪台山上听方言</b></font></h1> <h3>  杨红老师长得温婉大方,说话轻言慢语。她就职于江南大学,眉眼顾盼间有江南女子的灵秀,却是地地道道的晋东南女子。下村、捉马是她浓墨重彩渲染的精神原乡。她的授课题为《情节和内容之外的小说》,光听名字就有几分清逸巧妙之气,像江南的竹子,纤细秀丽的外表下自有一种柔韧挺拔的气势了然于胸。</h3><div><br></div> <h3>  情节与内容之外,她强调小说的语言。语言的气质,必是从古典中来,从乡土中来,汲取中华五千年文明的智慧与精魄,才有了作家鲜不褪色的语言风格和独有的表达方式。她痴迷于方言创作,喜欢读《金瓶梅》《红楼梦》,喜欢赵树理的山药蛋味。她的小说《最远的是爱情》,从下村到东北,再从东北到捉马,母亲操着方言奔波在路上,与人吵架、哼唱民歌,乡音无改。母亲的爱情遥远的就像天边的一抹轻云,历经世俗的风吹雨打,最后化成一滴相思泪咸湿了母亲的心,催老了母亲的姿容。杨红老师的方言写作如一杯醇厚的老酒,无论晋城话还是长治话,那气息、味道、声响,以及色调,都带了深厚的传统文化的底子,有自己的独特韵味和精神气质。</h3><div><br></div> <h3>  方言是童年播下的种子,是先祖的恩赐。阔别家乡多年的杨红老师用晋城话过把瘾,读赵树理小说《李有才板话》,原汁原味呈现赵树理小说语言的独特魅力。彼时,阳光斜过玻璃窗照亮屋子,她的身子一半在阳光里灿烂,一半在方言里沉醉。我眯缝起双眼,用高平话翻译她的诵读,妙不可言。</h3><div> 方言有大有小,十里共此天,三里不同言。且不说五十六个民族语言的不同,就高平话而言,就有南厢北厢之分,靠近晋城的马村人说话带晋城腔,与陵川比邻的建宁人说话带陵川味。地域不同语言不同。但将汉语放在整个世界的语言体系中,这门十几亿人共同使用的语言也是一个大的方言。坚持方言写作,也就是坚持汉语写作,注重语言的传承性,小说的史料价值,在浩瀚无疆的精神谱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语言密码,小说便有了精神特质。用好方言,用好这种接地气的老百姓的语言,无疑是打开文学创作之门的一把实用的钥匙。因为语言即本体,叙述即一切。</div> <h3>  张暄的暄不是喧闹的喧,亦不是宣传的宣。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沉默冷傲的人,偶尔瞥你一眼,游离的眼神告诉你他一直沉浸在小说构筑的世界里,与你没有任何交集。我只远远打量他、观察他,对他敬而远之,有种本能的要逃离的反应。他列举一大批外国作者和作品,谈自己的小说创作,支撑自己关于小说经验、小说语言、小说叙述、小说开头、小说发表等论点,居然结合的那么无可辩驳,那么完美和谐。他用地道的晋城话作的演讲,让在座的诗人们击掌喝彩,让写小说的人集体噤声:一年看200本书,写上百万字,谁人能敌?他用他的经验和心得解决了我的一些困惑,用他的勤奋和坚持再一次印证了我“写不出来是常态,写得出来是意外”写作状态的再正常不过。</h3> <h3>  张暄,晋城本土的山西省新锐作家,正在以自己的实力攀上更高的山峰。他的方言授课,虽然不似江南女子那般韵味悠长,但却铿锵有力,像战鼓,似宣言。他在圪台山上关于小说创作的实战性技巧以及他小说创作的咄咄势头,被圪台山赋予了最坚实的生命底色。</h3><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39b54a">一位老人</font></b></h1> <h3>  再次见到老人。他一点都不老:头发黝黑,精神矍铄,气色红润。他被一群作家围绕,像他三面环山的庄。他说他的故事他的庄他的梨。少小离家老大回,老骥伏枥志百年。出生――离家――求学――工作――退休――回家,绕了一大圈回到故土,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为家乡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他感到心安,无比欣慰。他语言风趣,如话家常,通篇没有“励志”“奉献”的字眼,却让听故事的人个个被他的精神风范震撼折服。</h3><div><br></div> <h3>  他头戴草帽,站在龙头圪嘴上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向我们指点江山(韩家庄的江山)时的神情,像一位老农眼望金色的麦田、丰收的谷仓一般喜悦。韩梨玉露香,是他精心哺育的孩子,浸透他的心血和汗水,更是他为家乡父老开拓的致富路,承载着他的梦想和希望。他像一株老梨树,饱经沧桑却根系强大,在故乡这片土地上绽放洁白而丰满的花朵。让家乡更美,让村民富裕,是他毕生都在努力的事业。他将五百亩玉露香果树指给我们看,依托自然条件精心打造的最美乡村,灿烂出一片瓜甜果香的海洋热情回应他。</h3><div><br></div> <h3>  我远远地看他,不打招呼不照面。就像我在韩家庄合作社的微信群里,只围观不言语。我知道韩家庄为玉露香梨安装防雹网了,知道全国职业摩托车赛手风驰电掣在环山园区路上,知道种树能手七旬老人李冬梅大妈玩微信玩出了商机,知道杏熟了桃红了……我是这个大家庭的编外人员,我甘愿做一个我熟悉大家、大家不认识我的韩家庄家人,因为我被他们浓浓的家氛围吸引,被他们同心协力奔小康的精神感染,我从他们身上获得了前行的动力。老人在微信群里普及科学种树知识、播撒致富的种子、精神的光辉,我在他的影响下一天天变得豁达开朗。他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经历过韩家庄被自然条件限制(无水无路无电)、老百姓生活清苦的过去,现在在同样的地方,他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早晚温差大、日照时间长、梯田地貌)种植韩梨玉露香,经营出一片青山绿水,为韩家庄勾勒出百年发展的幸福蓝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同生共长让这个小小村庄有了世外桃源的美誉,一批批游人来这里感受自然,安放乡愁。</h3><div><br></div> <h3>  老人约法三章:不上电视不上报不要奖励。他拒绝媒体采访,把市道德模范、省劳模拱手让给别人,却乐于接受“编外书记”的称谓,并不折不扣加以践行。我不敢写下他的名字,更不敢坏了他的规矩,我称他为老人,喊他小叔,把他当作父亲一般尊敬,当作神一般膜拜。</h3><div> 他是这方水土养育的精英,“维泫水之名儒,实昌黎之后裔”,大自然赋予他的神奇力量,他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乡亲,奉献给了韩家庄这片古老的土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