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青年点儿后面缀个“儿”字更有亲切感。这是一个特殊年代的特殊符号,标注着中国农村生产队以下还有一个最小单元,没有比青年点儿更小的编外组织了。</p><p class="ql-block">1968年10月,知青这个不起眼儿的汉语单词,很快演变成一个大事件。“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是当年1780万城镇知青最响亮的誓言。</p> <p class="ql-block">这张纸是我的初中毕业证,也是入驻青年点儿的通行证明。有了这个证,才有资格做知青。户口本儿换成花名册,购粮本儿换成麻袋存些玉米杂粮,就开工干活了。</p><p class="ql-block">灾年购置口粮没钱就先记账,来年再还。农忙分些细粮给知青是对知青的特殊关怀,我们要省下来多吃几顿。我们的任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个屯子也叫陈家岗。</p> <p class="ql-block">这就注定了我要在这块土地自觉接受改造,以土为荣!土布、土粮、土炕、土墙,土的掉渣也没人笑话你。日子过得土,本色是红的,土一点没有什么不好。</p><p class="ql-block">在村子里,谁家祖宗三代都是老贫农是极有脸面的事。说不定还会光荣出来个土干部,土出坏水儿来的还能当一阵子“土皇帝”。而依我的表现,顶多能算土特产。</p> <p class="ql-block">知青的思想有些另类,没人想当村干部。在社员们看来,知青是有文化的人,是来乡下镀金的。而在知青看来,知青是来农村扎根的,从没敢想有一天能返城。</p><p class="ql-block">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返城无望,只好乖乖学点本事,诸如推碾子拉磨点豆腐之类。苦就苦了女知青:户口在农村,粮本儿被作废,有苦没处说,有家不能回。</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老莱河是条小河。这座小桥是通往晨光大队的必经土桥。小河流淌给枯燥的乡野带来些许浪漫,男知青们偶尔还会下河洗个澡,那里有知青们自己的天空。</p><p class="ql-block">走过这座小桥,回到村子里,没有光明的夜晚是可怕的。没有电灯,没有书看,没有任何文体活动。马厩里的煤油灯是漫漫长夜的唯一光亮,直到旭日东升。</p> <p class="ql-block">农闲时,我被生产队长安排去放马。饲养员叮嘱:怀孕的母马单独放,所有的马匹要喝干净水。没事的时候要给马儿梳梳毛,马通人性,会记住你的好。</p><p class="ql-block">我在北沟子草场选了一块地,绿草茂盛,上游还有直入草场的水沟。一匹海骊马是我训练出来的头马,小马驹子走远,牠会嘶叫,直到归队,我叫牠“海队长”。</p> <p class="ql-block">2018年8月,再回晨光已经五十年过去了。和乡亲们聊,家用电器有了,家家都有;公路有了,水泥的,叫村村通;原始的农耕操作被除草机和收割机所取代;联产承包发展为农村互助,少数家庭有了自己的小汽车和大型农机具。聊了一阵子,老乡说,带你们去屯子里走走吧。</p> <p class="ql-block">刚下乡时,正值严冬腊月。我们没有住处,生产队长把我们十几位知青分别派往贫下中农家中。南北大炕,中间一个火炉子。南炕住主人,北炕住知青,共用一个尿罐子,一盏煤油灯,一口大黑锅,满屋子都是“炕洞”和旱烟味儿。</p> <p class="ql-block">青年点儿这座房子坐落在村子的最东头儿。下乡插队第二年开春儿,上级拨款给我们盖了这栋房子。坐北朝南,俗称“对面屋”,中间是厨房。八男四女,分住东西两屋。这是当时生产队里唯一的红砖大瓦房!</p> <p class="ql-block">老钱大哥已经77岁了,我们坐在炕上聊家常。离开那个屯子时,我才19岁。几十年没见,老钱大哥还能叫出我的名字,还说离开那年我借給他20元钱没还。我早已不记得。他把儿子叫过来,说我是恩人。我一脸懵懂,不知从何说起。</p> <p class="ql-block">1970年年底,按大寨工分分红,扣除口粮钱,生产队给我兑现78块钱。这是我一年劳作的总收入。这时,钱大哥媳妇难产,来找我借钱。我说多少,他说20。我给他,他急急火火的就走了。没过多久,我也离开那个屯子到工厂做学徒去了。</p> <p class="ql-block">这么些年过去了,老钱大哥的小孙女看见我们时的眼神就似乎和我有缘……。我能看得出来,这位一辈子靠劳作养家糊口的老钱大哥,依然很知足,朴实却又不失幽默感。能把区区20块钱记了半辈子的人,一定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再说我一走就没个音信,人家上哪儿找你还钱去!</p> <p class="ql-block">离晨光村稍远的有个拥军农场,我在那里遇到塌方,大难不死;有个五大连池,我在那里修过运河,露宿堤坝;有个宽余林场,我在那里砍过“木柈子”,烧火做饭;有条国防公路,我在那里当过民工,挖土装筐,一月有余;有个粮库,我在那里扛过麻袋,上交公粮;有个小学校,我在那里和孩儿们在小黑板上练过粉笔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p><p class="ql-block">关于知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和感慨:苦吗?农民才叫真的苦!累吗?农民才叫一辈子。于我而言,青年点儿的故事只是我个人早期的一个经历,没有对错,没有假如。当初并没想那么多,后来的感慨也是相比较而言的……</p> <p class="ql-block">2017年8月13日初稿于大庆油田</p><p class="ql-block">2021年1月20日修改校对于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