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个世纪的悲惨记忆——原商业部文安“五七”干校探访记

雷雨虹（王洪）

五七干校

干校

文安

当时

商业部

小务村

面条

王兴

我家

文安县

经历过"文革"的人，一定还记得当年毛主席曾发布的著名的"五七指示"。而随着这一指示的落实，我家宁静的生活也被彻底打乱了。1969年10月，我父亲和母亲及兄弟姊妹被下放到商业部文安"五七"干校。由于是去安家落户的性质，父母面对撇下北京的家和老人，大孩子插队，小孩子失学，家人分散，前途未知的前景不无忧虑。

　　位于河北省文安县小务村的"五七"干校，是在人称"文安洼"的一片盐碱地上开建的。初期是住在用土和秫秸搭建的干打垒的地窝子里，潮湿、霉气、不能抵御严寒风雨。

商业部的干部们突然间从国家机关的文职官员转变成为农民。在五七干校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分为团、连、排、班建制，并取消了国务院每周休息一天的规定。白天除参加繁重农业劳动外，晚上还要开各种批判大会。

文安"五七"干校有我们父辈经历过的艰苦卓绝的战斗脚印，有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生活的遗迹，也留下了当年战天斗地的光辉业绩。在这里也有我一生中青少年时期曾经走过印记，也是不可忘却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悲惨记忆。

到干校去的誓师大会。

　　图为下放劳动干部的照片。去干校时头天接到下放通知，第二天就来了大卡车 ，搬上家具、铺盖、锅碗瓢盆就开往了河北省文安县小务村。父母把我悄悄地留在了北京上学，可是我大部时间还是去文安与全家在一起。这几年一直乘商业部的各种汽车奔波在两地，由于许多生活物资，建筑材料需由北京运往文安五七干校，甚至盖房的沙子也是从北京运出。冬天坐在寒风刺骨的卡车上颤颤发抖，夏季冒着日晒雨淋酷热难当。由于当时道路狭窄，车辆较慢，300里的路程要经历一天的颠簸到达干校。在此期间我结识了司机班的很多司机师傅。

当时发行的邮票"学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走光辉五七道路"。

　　团部旧址的平房，现已里外装修。仍然作为现在农场的办公之用。当时这里是军宣队、军代表、专案组办公、住宿地。东部区域是关押走资派、516份子、牛鬼蛇神的所谓"牛棚"。记得当时的走资派王兴让、牛阴冠、程宏毅等人都被关押在此。王兴让的老伴宋希敏（也是老革命）曾让我和弟弟给王兴让偷偷送过吃的东西，如果当时被发现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团部院中所植杨树，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沧桑。大院里经常开大会，各种批斗会、忆苦思甜会……记得当时有一老贫农忆苦思甜说小务村发大水淹死许多人，尸首飘在洪水中没人管。有人问他是在哪一年？老贫农回答说：就是十几年前的事。他指的是60年代初的自然灾害。当即这个老贫农就成了反革命份子，忆苦思甜会就变成批斗大会了。

团部旧址如今是文安工业新区办公区。

纺织厂所在旧址。当时为安置下放干部的家属开办了纺织厂、麻袋厂、缝纫社、蜂窝煤厂等企业。

近五十年历史的红砖排房。父亲曾站在高架上充当瓦匠，亲手没白天黑夜劳作建筑了这些住房。后来大家称我的父亲是基建连的"王快手"。

我家曾住过的红砖房。隔壁是田纪云副总理的亲哥田登普一家。

火坑

　　做过几年饭的灶台。那时我最多的活是去捡拾柴禾。当时大家都筹划做饭的燃料，连沟渠里的树叶都很少。当时的艰苦生活中的片段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天干校的一匹马被汽车撞死后给埋了，由于天寒地冻我和弟弟挖了很久才挖出了马脖子，用斧子砍下扛回家。就是用这个柴锅煮炖，也没有调料，我爸叫来几个战友，喝着几毛钱一斤的酒，大家心高彩烈吃着马肉，不断的表扬我能干。

干校后期农业连的干部为吃饱肚子，收获时故意遗留下一些作物让家属再去捡拾。有一次在老乡的指导下我率领着弟弟驱赶着一头猪前往收获过的白薯地，猪的嗅觉特别灵敏，能洞察地下埋藏的白薯，它发现了一块足球大小的白薯，用鼻子拱出来就要吃，我一下扑过去与猪争抢，大肥猪咬了我一口。

有一年国庆节，干校发恩惠请全体人员吃一次白面面条，没有任何佐料，只是咸盐水拌面条，由于多日没见过白面，大家围着盛面条的大缸下手捞面争抢，大师傅用大笊篱敲打低头下手捞面人的脑袋仍制止不了。后来大缸破碎，面条洒了一地，人们捡起地上的面条装进自己的碗里用水涮涮继续吃。可见当时生活之艰苦。

　　我全家73年才全部回京。当时是派遣我父亲去西藏援助教育，条件是全家回城，父亲为了让孩子们回京念书，当时近50岁了，不顾高原雪域不良反应，义无返顾去了西藏。当时有的人为躲避去西藏弄虚作假搞虚假疾病体检报告，我爸那么大的年纪体检居然合格。我家回京后住房先是分配给了一个食堂工作姓周的人，后来当地小务村一赵姓农民用几百块钱从周姓人买到此房居住至今。这位赵老太如今已78岁了。

我家后房山的窗户。

当年山墙上毛泽东的宣传像依稀可见。

林彪语录：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革命标语：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

我曾经安装的门窗插销，虽然锈迹斑斑，仍在继续使用着。

当时文安县是62—63年洪水滞洪区多次淹没，水位高，用铁锹向下挖几下就有水析出，盖房时基本不用挑水。为防潮和盐碱渗透用油毛毡隔绝，防止墙体粉化。

　　自干校通往大留镇的道路。我曾多次去镇里赶集。来回走二十里的土路。冬季划着自制冰车在淀子里出行玩耍，夏季淘干泡子里的水捕鱼捉蟹改善生活。用抓来的蝌蚪、蛤蟆、小鱼虾喂养鸡鸭……

　　 赵家老太比较详细介绍了我家返京后小务村的历史。

今天我们出生在五十年代的一代人尽享晚年幸福生活，一辈人经历了无数苦难和曲折来之不易。我们要告诉子孙，共和国历史上特殊时代有过"五七干校"这一畸形产物，让我们的子孙不能忘记"文革"期间"五七干校"那段悲惨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