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三妹---追忆我的妹妹三毛

贵贵

我的妹妹三毛(乳名)

序

　　二0一三年九月十三日，也就是四年前的今天，我的三妹(三毛)在长沙市第一社会福利院康复医院被病魔折磨了近六年多的时间，终于撒手人寰，去了遥远的天堂。从此没有了病痛、没有了心痛。

三妹走时刚满60不久，她不长也不短的人生充满了心酸与不幸，她曾有过快乐与幸福，但就是那短暂的幸福把她推入了人生的万丈深渊。我曾不止一次的想把三妹不幸的人生记录下来，但每当打开电脑，打下＂哭三妹＂几个字时，三妹生前一幕幕的往事就从眼前闪过，泪水止不住的直流，心头阵阵发痛，像是把我心口上的伤疤一点、一点的撕开，痛彻心扉！我实在没有勇气了……。

最近一个朋友给我发了＂做事的标杆 做人的楷模＂一微信文章，文章介绍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文学的生命-我和我的作家朋友》这本书的作者。书的作者在编辑这本书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直面或是追忆苦难，不仅仅是勇气，更是一种责任感。他的话对我触动很大，终于让我鼓起勇气把三妹的不幸人生写出来。

　　64年上初中时三妹与我的合影。

哭 三 妹

( 一 )

我们家有姊妹五个。三个女儿: 大姐，我是老二，三妹、还有两个弟弟。

母亲一连生了三个女孩，家里老人有点不高兴了，因而三妹就没有我和大姐那样受人宠爱，接着是两个弟弟相继出生，家里爱的重心都放在两个弟弟身上了。三妹更是由她自生自灭的长大。可以说从三妹出生起，不幸就开始伴随她了。在三妹小时候出麻疹时由于照顾不周，落下了眼睛近视和＂夜尿症＂，经常尿床。母亲不知这是病，总以为是她懒，早上一发现她尿了床就是一顿打，我吓得躲在门后面大气不敢出。经常挨打的三妹个头矮小，眼睛近视，小学毕业她没能像我和大姐一样考上重点中学:长沙市一中，而是进了一所女子中学:长沙市十四中。

也许是没有得到家里太多的疼爱吧，三妹从小脾气倔强，但她老实勤快、心地善良，没心没肺的。文革前我们家一直住在省教育厅机关大院里，母亲到长沙市一中工作后，为了方便母亲上班，就搬到一中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来住了。文革期间，父亲进了省五七干校，大姐高中毕业分配进了株洲的一个工厂，我初中毕业后考上了湖南省戏剧学校舞台美术科，文革开始后很多学校都停课了，我和三妹都休学在家，我有画画的特长，常被街道居委会叫去帮助出宣传栏，在家没事就喜欢画画、看书，家务事做得少。大部分家务和照顾弟弟基本上都是三妹做，买菜、做饭、搞卫生，忙个不停。空闲时间三妹还到街道居委会领鸡毛来选。选鸡毛就是把袋子里的公鸡毛挑选出来，漂亮的公鸡毛选出来是做鸡毛掸子用的。选鸡毛的活很脏，不仅有股很浓的鸡粪臭，而且灰尘多，三妹不怕，把拖来的几袋鸡毛放到家里厨房边的杂屋里，关上门一个人在屋里选，挣了一点点小钱补贴家用。后来鸡毛没有选了，有的老师看三妹勤快老实，就请她帮他们带孩子。记得我的初中俄语老师吴寿其，是个上海人，原来是给苏联专家当翻译的，住在我家的楼上，他两岁多的女儿请三妹带了一段时间，教语文的黄克敏老师小儿子没进幼儿园，上课时就交三妹照看。那时的日子真是很清苦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上大鱼大肉，衣服也是接了我们的穿，家务事只她做得多，现在想起就心酸。

70年我因美术特长被政府部门录用开始上班了。当时也有不少的工厂开始来街道招工，三妹眼睛近视，几次招工都没能如愿。我一个同事的妹妹也是因为眼睛问题没能招工，于是我和她一起找到街道，终于把我们俩个的妹妹都特招进了长沙瓦厂。

三妹有正式的工作了，开始上班了。

( 二 )

　　三妹的工厂在长沙市北边一个叫九尾冲的地方，离家比较远，进厂后三妹就住厂了，一个星期回家一次 。由于我们各自都上班，我和三妹交流不多，对她在厂里的情况是知之甚少。大概是她进厂三年多了吧，听我的同事说她谈男朋友了，男朋友挺不错的，用现在话是: 很帅！个子有一米七几，而且很有才，会画画，在厂里搞宣传工作。我知道后很为她高兴，要三妹把男友带回家来看看。一个星期天三妹把男朋友带到家来了。男朋友确实是一表人才，高挑的个子，标准的国字脸眉清目秀的，比三妹确实强不少。待他一坐定，父亲就开始了他的询问，详细的问了他的家庭和个人情况。我在旁听，他父亲是国民党的一个将领，解放前夕随国民党队伍去了台湾，母亲因父亲的原因一直没有工作，一个弟弟也还没有工作。我听后很吃惊，三妹的男友家庭出身这样不好，那怎么行啊？要知道那个年代家庭出身不好或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不能参军 、不能入党、不能提干、还不能上好的学校，你就是黑五类，一切都靠边站。当时文化革命还没有结束，父亲在五七干校几年得了高血压冠心病，刚调回省革委会教育组工作，建国后一次次残酷的政治斗争和文化大革命，父亲成天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文革前父亲是省教育厅高教处的干部，一直主持全省的大学招生工作，以父亲的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完全可以继续提升的，但就是因为父亲有一个堂兄是国民党部队的一个连长，解放前夕去了台湾，这个社会关系不仅影响了父亲的仕途，还影响到了我。

参加工作后我工作很出色，领导也很满意。可令人费解的是，工作不如我的人先入团了，我入团等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批下来。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派出所的户籍，那个户籍对我很满意的，我就写信告诉在五七干校的父亲，可父亲回信要我＂暂不要表态＂。我觉得父亲有点怪，难道我找个户籍不好吗？可我哪知道父亲的苦衷啊！(在那个年代父亲一直没敢告诉我们有一个堂伯在台湾)与派出所的户籍谈对象，组织是要政审的，有个堂伯在台湾，政审可能过不了。作为父亲他心里是多么希望这个社会关系不要影响到女儿！所以他只好要我暂不要表态。事情果真如父亲所料，一个月后那户籍告诉我派出所的军代表找他谈话了，不同意我们俩谈对象。组织政审果真没通过。台湾堂伯这个社会关系，不仅影响了父亲一辈子，还真影响到了自己的女儿！想起当时父亲给我写回信时的复杂心情，我现在都还止不住泪流满面！还好，我那时对谈恋爱真还懵懵懂懂的，情感上没有陷进去，所以也无所谓。但就入团与谈对象这两件事，我心里很是想不通，父亲是中共党员、国家干部，我的家庭出身究竟有什么问题呢？我不敢问父亲，直到改革开放后，我才明白了真相。仅仅就是因为我有一个台湾的堂伯！真是株连九族啊！那个年代的＂唯成份论＂对人性是多么的不公！对人格是一种侮辱与藐视！我刻骨铭心！所以三妹谈的这个男朋友我是不同意的，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在读初中的弟弟。父亲也绝对不允许一个国民党将领的儿子成为家庭的一员。果真不出我所料，待三妹的男朋友一走，父亲就十分严厉的要三妹立即与他分手。对父亲的决定我十分的理解，也很支持。但要他们马上分手，三妹会同意吗？果然，过了两个星期，三妹又把男朋友带到家来了，我把他拒之门外，并把他送来的水果扔出了门。从那以后三妹就再没回过家了。

三妹不回家，父亲就要我去厂里去找，看她究竟与那男友断交了没有。我去厂里找三妹，根本见不到三妹人了。厂里的工人把三妹藏起来不准我见她。父亲知道这情况后，真是又气又急，血压上来了，住进了医院。当单位的领导去医院看望父亲时，父亲跟单位说了三妹的情况，说是如果女儿执意不听劝，就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单位领导听后说: 还是尽量做工作吧。人都见不到，怎么做工作？后来单位出了个主意，让医院下了一份父亲的＂病危通知书＂，要我拿了＂病危通知书＂去厂里把三妹接出来。这办法还真灵，当时是我老公的叔叔开车送我去三妹工厂的，到了工厂传达室，我拿出医院开的＂病危通知书＂说:我父亲病危了，来接三妹去医院。传达室的师傅听我说父亲病危了，二话没说，立即叫人把三妹叫出来跟我上了车。小车并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开到了省委大院父亲上班的一间办公室，(这是事先父亲安排好的)把三妹给软禁起来了，三天没有让她去工厂上班。三天的时间我耐心的给三妹做工作，但不管我好说歹说，脾气倔强的三妹就是不同意与男友分手。我又气又急的说: 你不和他分手，父亲就要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呀！这样的狠话，也没能让一根筋的三妹松口。没办法只好放她回厂了。事后父亲真的向单位做出了断绝父女关系的决定。不允许三妹踏进家门半步。现在想起当时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下逼着三妹与男友分手，真是既无奈又伤心的荒唐事！

三妹找对象这事在当时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我的同事、朋友、亲戚与邻居们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三妹以断绝父女关系为代价，坚决不与男朋友分手。由此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有人无不感慨的说: 真佩服三毛对爱情的执著精神！还有人说: 如果将来她的男友抛弃了她，那可真是天都不容啊！

没有想到的是，这话后来还真灵验了。

( 三 )

　　从那以后，三妹真的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我也没有去厂里找她，我知道她的倔脾气，只好由她了。有关她的消息就是通过我的同事知道一点。不久听说三妹与男友正式登记结婚了。妹夫确实是个很聪明能干的人，动手能力很强，结婚的家具都是他自己做的。这时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改革开放也拉开了帷幕，形势与政策都开始好转，我的两个弟弟都考上了重点大学。多年没有回家的三妹也开始回家了，她没有怨恨父亲，每次回家都是大包小包的。但是妹夫没有与她一起回来过。三妹总说他忙不赢。不久听三妹说妹夫下海了，自己开了一家装修公司。这年她们的女儿出生了，女儿三妹自己在家带，慢慢发现三妹回家的时候少了。我们也没在意。我在政府部门是搞群众文化工作，工作一直都很忙，很少时间去三妹家串门。因而三妹的家事不是很清楚。大约是她女儿半岁时吧，有一天我的同事悄悄告诉我说: 听说你妹妹好像要离婚了。她的话顿时把我惊呆了！我急忙赶到三妹家去问个究竟。她的家住在长沙大古道巷的一条小巷子里，一栋老式的公馆房，赶到她家，只见三妹一人在家，我问她: 他要离婚是真的吗？她点了点头说: 是的，他已经起诉到法院了。我一听，知道离婚已无法挽回，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我又气又急的大声质问她: 他为什么要离婚？三妹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流泪，看着她那一脸憔悴、精神恍惚的可怜样，我的眼泪也刷刷直流。我对她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三妹泣不成声地一声不吭。我知道这话是白说了。她能说什么呢？想当初为了和他在一起，不听我的劝，宁愿断绝父女关系也要与他在一起。而今却遭到了他的无情抛弃，她是无颜与人诉说啊！只有自己默默的承受一切，独自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谁都无法帮她从悔恨与痛苦中解脱出来！

三妹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天都不容的事真的就发生了！法院判了他们离婚，半岁的女儿、房子(房产公司的租赁房)、家具和7000元现金判给了三妹。

三妹离婚后我去帮她清理东西，在仅12、3平米的房间里就几件结婚时已显破旧的家具: 一个双人床，一个五屉柜，一个三门柜，再无别的东西了。看着三妹的家，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下海开公司已有几年的时间了，应该是赚了钱吧？可家里居然还这么寒酸，看来离婚是早有准备。但三妹一直不告诉我他们为什么离婚。后来我从三妹的邻居口中终于得知了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原来在与三妹谈恋爱前，他曾有一个女朋友，个子高挑，人也长得漂亮，两人很是般配，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他们没能走到一起。开公司后，他把初恋情人请进了公司，继而两人死灰复燃。邻居还悄悄告诉我说，三妹不同意离婚，以死抗争，吃了两次大量的安眠药，被他们及时发现才保住了性命。

时隔不久，三妹的前夫就在长沙市＂新富城＂买了商品房，与他的初恋情人终成眷属。可怜的三妹啊三妹，你为什么要那么傻，那么倔呢？如果当初你听姐的一句劝，也不至于落到被人抛弃的下场啊！

三妹离婚后，更大的灾难在等着她。

( 四 )

　　离婚后的三妹，生活马上陷入了困境。改革开放后很多工厂改制，工人下岗。三妹的工厂也不例外，生产完全停了，工资也发不出了。看到三妹的情况我心急如焚，一个人带着个没成年的女儿，工资都没有怎么活呢？必须想办法把三妹调到一个相对稳定又有保障的单位才行。三妹没有一技之长，但她曾给学校的老师带过小孩，能到幼儿园工作是最合适的。于是我通过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关系，把三妹调到了一个大集体性质幼儿园。84年三妹到幼儿园上班了，幼儿园工作时间稳定，福利也不错，三妹挺满意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我倍感欣慰！为了更方便的照顾三妹，我把她住大古道巷的公馆房找人兑换到了我家的附近，平时换煤气等体力活都是我老公去帮她，逢年过节和休息日就把她叫到家里来一起过。有一天三妹带女儿来我家，小侄女拿着笔趴在茶几上画，只见她三下两下，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白兔就画出来了。我眼前一亮，惊喜不已，一看手性就知道她极具画画的天赋，真是上天送来人间作画的天使啊！我建议三妹让她学美术，将来必是个美术人才。三妹听从了我的建议，从女儿上小学开始，就送女儿上少儿美术学习班，把培养女儿当成了自己一生的唯一。为了忘却离婚的伤痛，她给女儿改名换姓，只字不在女儿面前提她的父亲。但是事与愿违，他的前夫知道女儿上小学了，带着后夫人找到学校，要求每周看女儿一次。这事遭到了三妹的强烈反对，与前夫在学校大吵一架。我知道后立刻赶到三妹家，耐心做三妹的工作，告诉她女儿与父亲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割断的，再说从法律上讲他看女儿也是他应有的权力，现在既然他主动要为女儿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你也可以减轻经济负担，又何尝不可以呢？！想想你一个月就那点点工资，有能力把女儿培养出来吗？你如果真为女儿好，就要让她父女俩来往。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三妹与前夫达成协议，每月打400元到幼儿园的账户上，作为女儿的生活费，每周日女儿去前夫家一天。这以后，三妹在经济方面宽松了很多。为了女儿学习美术，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三妹风里雨里，无怨无悔的付出了她的全部。聪明的女儿没有让三妹失望，2000年高中毕业考上了重点本科四川美术学院。三妹的辛勤付出得到了回报，也抚慰了她曾受伤的心。

2002年三妹退休了。女儿不在身边，我就经常去她家看看，可每次去她总是关着门在睡觉，饭也不做，家里冷清清的。隔壁邻居说她经常这样。这情况我告诉了侄女，后侄女打电话要她去公园打太极拳、跳广场舞，不要一个人呆在家里。三妹还真听了女儿的话，每天去公园学打太极拳，可报名参加了几次学习班，太极拳还是没有学会。

2004年侄女大学毕业了，她父亲要她出国再深造，回长沙后不久就去北京学英语准备考托福。到了北京，侄女打电话告诉了三妹她在北京的手机号。有一天三妹给她打电话，总是打不通，她来问我为什么？我一看，手机号她少记了一个数字。三个月后侄女从北京回来了，我带她去街道办事处与派出所办理出国的有关手续，就在一切都办妥后，三妹突然出事了。

一天她与往常一样去公园，可到了晚饭时间还不见回家，直到晚上10点多被一个熟人送回家了。那熟人说她一个人坐在路边不知道回家的路了。没有几天，三妹出去又没有按时回家，这次可没有上次幸运，我们分头到主要马路去找，折腾到半夜也没有三妹的消息。直到第二天晚上派出所来电话，说三妹被人送到了长沙市收容所。侄女马上要她父亲开车一起去收容所接她回了家。看见浑身脏兮兮、可怜巴巴的三妹终于回到了家，我喜极而泣！但是对她接连的走失，我感觉她身体肯定出问题了，第二天与侄女带她去医院做检查，结果令我们震惊不已，三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就是我们平时说的老年痴呆！医生说她经常关门睡觉、记性不好，出去不知回家的路都是这个病的初期表现，其发病的原因与大脑和精神上受过刺激有关。由于我们缺乏对阿尔茨海默病的了解，对三妹的早期病征根本没有在意。回想起她一系列的反常现象，三妹的阿尔茨海默病其实早就得上身了。是离婚给了她太大的精神刺激，还两次吃下大量的安眠药，她不得病才怪！

眼看苦日子就熬出头了，幸福之门正向三妹敞开，而病魔就像一只幽灵把幸福之门关上了。我真是欲哭无泪。命运为什么要对三妹如此的不公平？！

侄女只得放弃了出国深造。

( 五 )

　　令我们始料未及的事又接踵而来。三妹突然出现了双手颤抖，说话时含糊不清的现象，颤抖的双手吃饭时菜都夹不住，10以内的数字和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写了。我感觉三妹病不是那么简单，马上和侄女带三妹去湘雅附一医院神经内科做详细检查。检查结果居然是: 阿尔茨海默病与帕金森综合症。怎么又得上了帕金森病呢？真是祸不单行啊！帕金森病的后果更可怕，最终是四肢僵硬导致全身瘫痪。天大的灾难就是这样不期而至！

三妹的病情发展很快，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吃饭都要人喂，侄女只得请了保姆专门照顾她，三妹的退休工资不到一千，为了支付家里的开支，侄女应聘到一家出版社做了美术编辑。三妹的病情日益加重，不久就完全失语，请的保姆不愿意做了。看到三妹急剧恶化的病情，考虑再三，2008年初，我们把三妹送进了长沙市第一社会福利院的康复医院。这时侄女在四川美院的一个师兄推荐她去国内一个500强大公司做动漫师。为了侄女的前途我们都支持侄女去这个公司。侄女上班的公司在外地，上班的头一年，侄女几乎每个月回长沙一次看望三妹，看到侄女这样来回的奔波，不仅辛苦，也增大了经济上的开支(三妹每个月的费用都是3000多)。后来我与侄女商量，一是节省开支，二是要安心工作，以后只在国庆、春节大长假回来看望，平时就由我们来照顾。

每个星期天，我和老公就去康复医院看望三妹，并带些营养菜像鸡肉、鱼汤等喂她。在康复医院虽然每天吃药打针，还进行一些康复治疗，但并没能阻止三妹病情的恶化。刚进院的那段时间我还可以扶着她慢慢的在医院走道里来回走一、两趟，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只能坐在病房的靠椅上了。2009年初，三妹四肢麻木僵硬全身瘫痪了。2010底三妹的吞咽功能丧失，只能靠打流汁进食，一天打四次。仅两、三个月的时间，三妹就瘦成皮包骨了。每次去看她，总是四肢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走到床头喊她，也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反应。唯有灵魂还依附在身躯里……。但有一次在我喊了她几声后 ，黯然失色的眼珠忽然转动了几下，从眼角边流下了几滴泪珠，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好像是要跟我说什么……。三妹: 你是在说你很难受吗？还是说要见见女儿？我不得而知。看着她那痴呆木讷的面孔，犹如木乃伊似的身躯就像一把尖刀刺痛了我的心！我几乎崩溃！冲出病房，躲到病房走道的尽头嚎啕大哭起来，释放我心中无人能体会到的、揪心的痛……。

2013年9月13日凌晨1点多，我床头柜上的电话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有一丝的不祥之感，赶紧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了康复医院胡医生的声音: 你妹妹五分钟前去世了。

我轻轻放下话筒，无声的抽泣起来。

病魔缠身的，可怜的三妹终于解脱了！

她化成了一缕青烟飘向了天空，去了天堂。

后记

三妹生逢在那天天讲阶级斗争的年代，又让她遇上了真命天子，她爱他的一表人才，更爱他的才华横溢，她要爱他到天荒地老。而她的真命天子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虽有了一个漂亮的心上人，但为了生存，为了活得有点尊严，他违心地选择了出生在革命干部家庭与他不般配的三妹。是那错误的年代，促成了他们错误的婚姻。

时代要前进，社会要进步，要发展。中国的改革浪潮滚滚而来！面对滚滚而来的改革浪潮，每个人又都要重新接受命运的安排。命运安排真命天子弃三妹而去，没能让她爱到天荒地老；而命运却给了三妹一个不幸的悲剧人生！

如果没有天天讲阶级斗争的年代，三妹一定还好好的活着！

其实他们本身都没有错。

有人说，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但往事并不如烟，三妹不幸的人生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无法释怀。

追忆三妹的不幸人生，让我们永远记住那个年代！

三妹，姐不哭，愿你在天堂快乐幸福！

缅怀我的妹妹三毛逝世四周年而作。

2017年9月13日下午修改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