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书的种类远不及今天这么丰富。
记忆里供销社的橱柜里,留给书这类商品的地方约莫三尺见长,位置挤在最边的角落。书更新很慢,但是每次赶集,妈妈都要带我去看看。有了新的小人书,妈妈会立刻买下来,从未见她计较过价钱。《岳飞传》、《郭子仪》这些小人书,让我对历史人物有了认识。还有《蹉跎岁月》知青题材的小人书。当时村里仍有两个知青没有返城,并不懂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来自城里的他们带给小村很多新鲜。看他们的时候,我满是好奇。
渐渐长大,识字量多了,妈妈给我订了《儿童文学》。我盼着邮递员大叔经过妈妈的窗前,喊一声“张老师,您订的书到了。”那时的电灯照明并不普遍,点着煤油灯,也要把白天没读完的故事,读完才好。有一篇故事讲了一只小猴,在主人逝去后,不离不弃。我时常惦记那只孤苦伶仃的小猴子,偷偷抹过眼泪,想着要是遇到了,一定要收养它。有一次在青岛书城看到《儿童文学》创刊以来的合集本,除了买下来,别无选择。
爸爸单位的书要多很多,有大的书店、阅览室。宣传科隔些日子会发给职工一两本书。搬家到爸爸那里后,各种各样的书,《围城》、《子夜》、《青春之歌》、《冯梦龙三言》、《红楼梦》……宛如打开了眼前的一扇窗,阳光投射进来,温暖、美妙。
上学时,我最好的学科是语文。我认为是读书的习惯,下意识有了对文字敏锐,觉情感细微的思维习惯。王尔德曾说:“起先是我们造成了习惯,后来是习惯造成了我们。”
读书已是生活的日常。不读书时,但觉尘生其中,黄山谷的“三日不读,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所言极是。忙的时候,大段读书的时间少了,三边、三上利用起来,活色生香。因为工作缘故,飞来飞去,航程简直是最好的阅读时间。一段航程三个小时一定是有的,有时的延误,也有恰到好处的好。
读书时,最好有一支笔,可以在书的空白处写点什么。或是拾缺补遗的记录、或是怦然心动的领悟、或是一个生字的解读。记得读顾随先生《中国古诗词感发》时,由于自己在哲学、佛、道以及古诗词方面的欠缺,我几乎是以百度和查字典的方式通读完全书。拍案叫绝!后来,我反复通读、选读,爱不释手。每一次的再读都有新的收获,常看常新。书中空白的地方各种颜色的蝇头小楷,是我心灵的足迹。我知道并不是古诗词吸引了我,是顾随先生纵横捭阖的感发讲稿之妙义感染着我。如同我第一眼看到这本书,翻开首页,看到“自度、度人”的四个小字,就认定是我喜欢的。即便在阅读的过程中处处碰壁,我也会想办法读懂它,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人生有限,只读感兴趣的书。这些书通常有一个特点:有着人文情怀、人性冷暖,细腻而丰富,直白而深刻。沈从文的舒缓、汪曾祺的闲适、张爱玲的冷静、萧红的洒脱、周国平的人性、格非的乌托邦……一一熨平起皱的自己。一次次的触动、思考、升华、还原,完成着自我的认识、观照、修正、救赎、成长。
读书使得一个个方块字,有着生命,有着情感,沉淀在心里,凝炼一颗坚韧而丰盈的心,得以行走自由。